百无聊赖、英雄幻想的中年老蔡——陈宗光访谈录

百无聊赖、英雄幻想的中年老蔡

——陈宗光访谈录

    记：您是何时开始创作老蔡系列的？

    陈：99年开始至今。

    记：是怎样一个契机来引导您、启发您创作出“老蔡”这个形象的？

    陈：最初我想画自己身边的人，因为像我这个年代的人很在乎周遭的人和事。然后画着画着，就觉得这个题材很有意思，中国有一批类似的人，追求个性，崇尚小资，实际上是面对社会变革，思想上时有困惑。看明白了这点，就想面对这种尴尬的状态，通过艺术走到角色里面。

记：对，因为您画的一个人过中年的“老蔡”的形象，可以说跟您这样一代人有很强共鸣。

陈：不光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其实很多人一到中年，拥有一定的事业家庭，在这个基础上，他既不满足，又难以逃脱家庭或者环境的束缚，我想画出这种强烈的精神性指向。实际上像我们这代人，应该说是温饱没有问题，但对精神的需求特别强烈，很多理想无法得到兑现，所以很多人就有点像鲁迅笔下的阿Q，采用精神胜利法，用层出不穷的想法来弥补物质生活中的缺失。这种年纪的人，他本该已经沉稳，但是他心里却还有一些狂野的冲动，但是这种冲动却无法实现，所以会焦虑不安。在平淡的现实生活中他又保持着一份火热的激情，虽然说现实难以逃脱，但又总想寻找一种超脱的东西，这种矛盾使他无所适从，处在一种悬浮状态。

    记：那么，您认为这个老蔡，他想超脱或追求的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陈：“老蔡”这个中年男子，要顾及他的家庭，又要顾及他个人的生活，但他又沉浸在生活中难以摆脱出来，比如说：看报、骑车、吃早餐，洗澡……也就是说一系列生活中的凡尘琐事。实际上按道理说，我笔下的老蔡他很有理想，他有自己的价值观，比如说他也想成功，想做些大的事情，但实际上他周围的环境以及整个社会背景束缚着他，丧失了冲动，做起事来很难，所以他只能靠这种白日梦般的狂想来获得精神的麻醉，他的那些举动就会比较反常。虽然他必须面对日常生活，但又是一种戒备的举动，通过这种反常的行为，对日常生活进行反思。

    记：那“老蔡”的形象跟您自身经历有相似之处吗？

    陈：带有我个人日常生活的一些境遇，我周围许多人像我一样在高校里任教，这些和我类似的人，生活很乏味，没有特别的地方，每天都是重复过日子。在这种生活状态下很容易让人感到疲劳，甚至感到有点厌烦。作为一个中产阶级的人来说，他有他的家庭、事业，处于一种中等的层次，既能享受生活的快乐温馨，同时又觉得百无聊赖，英雄主义情结时时浮现心头，想去做点大事。矛盾在于他想去改变，又不知该如何改变。

    记：看您的画面，颜色、形体非常饱满，有点“弗洛伊德”的感觉，您认为呢？

    陈：实际上在多年的油画教学中，可能从基本的训练上都或多或少的塑造了“弗洛伊德”式的形象，因为“弗洛伊德”的绘画方式具有一种直接的书写性，适合把人物性格和特点畅快地表现出来。

    记：“老蔡”这个形象，在心理上可以说是有一点病态，代表中国人普遍的精神病态？

    陈：“老蔡”有一种更广泛的代表性，不只是一小部分知识分子的特性，甚至整整一代中国人身上的特性。“老蔡”也可以说是鲁迅笔下“阿Q”的现代版。

    记：“阿Q”其实就是一种英雄主义和自卑主义的结合体。

陈：对。这是中国人的某种特性，到现在都没有消退，甚至在某些特定情况下，阿Q精神还会愈演愈烈。现代中国人为人处事或多或少都会有阿Q精神的影子。阿Q的精神是中国人很普遍的一种精神劣根性。社会关系是一个复杂交织的网，人到中年，要承担很多责任，顾虑重重，往往只好牺牲很多个人的想法和追求，就只能寻求麻痹自我的精神胜利。

    记：在您画中，人物永远被困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您画中人物和空间的关系和一些情景喜剧相似，比如说《我爱我家》、《闲人马大姐》，着眼于普通人的生活，这些人充满激情，然而又误会波折不断，到最后用北京话来说就是一种“穷乐呵”，会不会是这样？

    陈：对，有一点，但又不太一样，我的作品虽然有自我宣泄的成份，但总体还是有一种悲剧效果，跟娱乐大众的消费文化不同。说“老蔡”被困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不如说他自愿选择呆在这么个封闭的空间，因为这具有私密性。“老蔡”与鲁迅笔下“阿Q”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阿Q”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的表现，“老蔡”却是在私密空间中毫无掩饰地自我流露。我们常有这么一种经验，独自在一个私密空间（如卫生间）里的时候，会更放松，更能面对自我，更加释然，往往就做出一些反常的行为，而这恰恰才是真实的自我。

记：您想在深刻的精神分析中唤醒一种理想和追求？

陈：对。理想被粉碎破灭之后就会带有一种无奈，“老蔡”的精神主体就是一种无奈焦虑的理想主义和英雄梦想。

记：对于你来说“老蔡”还有什么内在的意义吗？

陈：就我个人而言就想通过绘画来寻找绘画本身的意义。刻画老蔡的日常生活，把老蔡式的内敛、尴尬的内心挣扎以直观的画面方式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在这个过程中，绘画成为自我观察和自我理解的渠道，成为自我催眠、自我拯救的方式。

    记：您19号的展览最想突出什么？

    陈：通过这个展览对“老蔡”精神的分析做一个总结。

作者：曹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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