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苦荬菜

草地上那些苦荬菜，一开始我并没有认出它。早春的它只具基生叶，铺陈于地，长舌状叶片，与那些禾本科叶子也差不多。

转折出现在二月底，一个浓雾兼细雨的早晨。雨雾让草叶满头珠翠，我沉迷于那些晶莹，突然发现有个“禾本科”的家伙妆容有点不对劲——它的珠宝不是铺陈于叶面，而是集于中缝处，显然它的叶面并非平展，而是在中脉处洼陷。

再一细看，才发现它的叶也并非单纯的条形，还有单耳的，双耳的，带锯齿状的，各种马脚。只因都修长，便不显著。最能暴露它身份的是它的花序，刚从中心萌出，矮矮的，虽不及舒展，却是典型的菊科模样。

好家伙，是个间谍。

只是当我识出它不久，工人们也发现了它的间谍身份，即刻死刑。

但在工人暂未涉足的南边草地上，不断地出现苦荬菜的身影。初春后生长的植株未经风霜，没有紫红的防冻色，一例的新绿，配上造型多变的细叶，柔柳般喜人，很快也都在春风中萌出花序来，一边开放，一边生长。

不同于它附近那些一开花就枯掉基生叶的泥胡菜，苦荬菜的基生叶在花期宿存，与茎生叶一起为花草制造营养。它的茎生叶不再呈条状，而是在叶下部生出箭头状的耳，半抱着茎，像要为这称柔弱的细茎加持。

在这茎的顶端，由多个头状花序组成的伞房花序渐次开放，绽放出那春日的嫩黄。苦荬菜全株无毛，总苞也光滑柔美，和那些细叶们一起，成就着这植物的秀逸。

三月中，阳光明媚，苦荬菜们的花序大多刚及叶长，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昨天我再去看它，发现它已不低调，那些早期开花的主茎已高高挺出，数倍于叶长，原来那些瘦果伞兵们，就要出发了。

苦荬菜的瘦果褐色，具十条纵棱，在顶部集成一长喙，歪斜，长度约为果长的2\3。洁白的冠毛如环，就顶在它们的棱尖。数十颗瘦果排列于花盘，像一群歪头等号令的小伞兵。

我轻轻一碰，它们就出发。

但这是西北边的几支伞兵队伍了，南边那些苦荬菜，集体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