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喜文 供稿人/周贵 1976年，那时候我17岁，每天跟着生产队去干农活，挣工分。那时候虽然日子过得苦，但是队里的人很团结，大家有活一起干，谁家有事也会互相帮忙。 那年夏天的雨很大，队里怕大雨把豆苗都淹死了，所以决定把豆苗都砍了，改为种植水稻。那时候大家都是听队里的安排，每个人带着镰刀，把地里的豆苗全都割完。 这时候是六月中旬，改成种水稻还能再收一季，所以我被安排和队里的人一起去买秧苗。由于队里的钱不够，还去其他地方借了点，这才买回来所有的秧苗。 那阵子队里的人忙得不可开交，割豆苗，耕地，栽秧苗，大家都期盼今年的水稻能丰收。可是事与愿违，过了六月份后很少下雨，甚至出现了干旱的迹象。  这可急坏了生产队的队长，那时候沟渠没有现在完善，一时间也没法给水稻灌溉。最终因为干旱，秧苗全部干枯，那一年我们队里既没有收到豆子，也没有收到稻子。 没有收成意味着没有粮食分，每户人家靠着仅剩不多的余粮过日子，有的人家实在是没有粮食吃，去队里登记好后，携着一家老少出门讨饭。 眼看着家里的粮食越来越少，我对母亲说，要不我也出门讨饭，你在家照顾我父亲。我父亲前两年因为中风，不能去队里干活，还需要有人在家照顾他。 我父亲不想拖累我和母亲，他让我们俩都去讨饭，不用管他。可我放不下他，只能拜托母亲在家照顾他，出去一个人讨饭，家里的粮食就能少吃一点。 我背着被子，拿着碗，告别了父母后，一路向南开始我的讨饭之路。我发现路上讨饭的女人要比男人多，还有的带着小孩。 一番交流下来后，我了解到这些人是我家周边县城的人，也是因为干旱收成不好，所以出来讨饭了，过了这几个月后，她们还得回家，因为家里的男人不允许她们出来太久。  我继续往南走，来到每个村子，都要敲门问问能不能给点吃的，如果没人给，那就继续来下一家敲门，有的人知道我是来讨饭的，即使听到了也不会给我开门。 说实话刚开始也会有点不好意思，但体会过饿肚子的日子，就顾不了那不多了，如果碰到有人给吃的，吃完过后就要离开这个村子，因为也不能老待在一个村里，被人家看到也不好。 到了晚上的时候，一般会找人家门口的草垛，荒废的房子休息。刚开始我来荒废的房子还有点害怕，但时间长了也就不怕了，因为总比睡草垛要好。 如果碰到下雨的天气，是最令人崩溃的，躲在荒废的房子里一天都不能出门，又没有多少吃的可以包袱，只能期盼着雨赶快停。 所以我每要到吃的，都会在包里留几个馒头，防止下雨的天气没法出来讨饭。那时候大家都没有田地，都在生产队里干活，所以想帮人家干点活换点吃的都难。 我一路往南走，不知道走了多远，来到一个村子。我照常敲门讨饭吃，这时是一个中年妇女给我开的门，她问我从哪里来讨饭的，我回答说从北边来的，队里今年收成不好。 她又问我，多大了，我回答说，17岁。她接着问我家里有几口人，我回答说，家里就我和父母三口人。她又上下打量了我，说小伙子个子长得挺高的，一表人才。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让我进家里来，给我拿了几个煮熟了的土豆，还有早上喝剩了的玉米粥。我对她说，玉米粥我就不喝了，我吃几个土豆就行。 她把我请到堂屋里坐，说让我再这先吃饭，帮她看家，她要出门一会儿就回来。还没等我开口说话，她就火急火燎的走到门外。 不一会儿，她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女孩回来了。我见状赶紧站起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开口对男人说，大哥，这个男孩讨饭正好路过我家，你看看入不入眼。 男人上下打量了我，我见状不对就要走，这时他喊我说，小伙子，你看看我女儿长得怎么样，她比你小一岁。 我并没有看那女孩，而是说了句，打扰了，就要往门外走。结果那中年妇女拦住了我，她对我说，小伙子，我在给你介绍对象，你愿意留在我们村里当上门女婿不。 我回答说，当然不愿意了，我家里还有父母要照顾，我不能留在这里。那中年男人走过来说，我就这一个女儿，她母亲走得早，我不放心她远嫁，所以一直想找个上门女婿。 我很明确地回答说，我不想当上门女婿，我还有父母要照顾，你再另找其他人。就在我刚要走的时候，外面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一时不知道走，还是留在这避避雨。 那中年男人又说，你去其他地方也是讨饭，不如留在这住我家，还能有口饭吃，我再问问队里，能不能把你留在这干活。 这次我并没有拒绝中年男人，他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有经历过讨饭的的生活，才深知一天三顿有热饭吃，有个安稳的住所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我计划留在这干活，等到明年开春了，然后再回家，所以我答应了中年男人。我和他一起回到家后，他帮我收拾了一间屋子，然后又给我铺上了新的棉被。 我和那女孩抬头不见低头见，慢慢的生了情愫，但我内心很乱，是留在这和她在一起，但我还得回家照顾父母，我陷入深深地纠结中。 1977年开春，我对那中年男人说，感谢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我准备回家了，如果我父母同意我留在这，那我再回来。 那中年男人顿了顿说，你回家跟你父母好好商量，我是很希望你留在这的。女孩见我要回家，伤心地在屋里哭，也不愿意出来送我，怕看到我走更难受。 那中年男人给我准备了很多干粮，让我留在路上吃。我背在身上觉得异常得重。如果我不回来，我对不起他对我的照顾，对不起那个女孩。 一路上我都在琢磨着回到家怎么给父母说这件事，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候了，我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走到了家。 父母见我回来很高兴，还夸我长胖了。我来不及和他们说讨饭的经历，而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告诉父母我在讨饭的时候住进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想让我当上门女婿的事。 母亲说，咱家里就你自己，要是有俩孩子，可以让你当上门女婿。这时父亲又问我，你喜欢那户人家吗？觉得人家女孩怎么样。 我回答说，我在那户人家住了几个月，女孩的父亲对我挺好的，女孩人也不错。父亲顿了顿说，你先站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下跪。 过了一会儿，父亲把我喊过来说，我因为中风，在家里需要你母亲照顾我，我不想再成为你的累赘，所以你要愿意去那户人家当上门女婿，我和你母亲没有意见。 我哭着对父亲说，是我不孝顺。父亲对我说，傻孩子，我最希望的是你过得好，以后有时间常来看看我和你母亲就好。 1977年夏天，我和女孩成婚，也成了上门女婿，我每天跟着老丈人一起去生产队里干活，妻子在家带小孩，日子过得也算美满。 1982年，那时候开始分田到户，我们家一共分了15亩地，我和岳父在地里种了水稻，那年水稻大丰收，多的都吃不完，终于体会到了粮食多的幸福感了。 那时候粮食不允许买卖，所以多的稻谷都在家里囤着，岳父帮我从村里借来骡子，然后又给骡子套上一个板车，岳父让我拉几袋稻谷给我父母送去，生怕他们再没东西吃。 那一刻我心里十分的感动，岳父对我视如己出，还让我带稻谷给父母吃，我赶着骡子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到了家。 那时候我家里也分了田地，不多只有几亩，母亲也种上了小麦，收成的粮食也够他和我父亲吃的。父亲叮嘱我回去后，要勤快多干活，对人家好，不然对不起人家的这份心。 我回答说，我知道，我回去了你和我母亲在家好好的，以后有时间再来看你们。离开家门的那一刻，我心里是有些不舍和难受的。 1984年夏末，村里来了很多讨饭的人，我问那些讨饭的人是从哪里来，家里没有收成吗？那些讨饭的人回答说，家里的庄稼都被雨水淹没了，水排不出去都被淹死了。 我听完让他们把手里的碗给我，然后来到厨房把每个碗都盛上满满的饭，让他们吃饱了再走。我又安慰他们说，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等他们走后，岳父找我商量说，村里讨饭的人越来越多，我看到他们想到了当年的你，他们是真的很可怜，要不我们把家里的稻谷打好，多做点米饭给那些讨饭的人吃。 我回答说，听您的。然后我从房间里扛了几袋稻谷，放在轱辘车上，推着来到镇上加工成米。那一路上确实看到不少讨饭的人，有的一家老小在一起。 回到家后，岳父每天早晨都会做满满的一锅米饭，因为我和岳父要去地里干活，所以他就让我妻子在家，只要有人来讨饭，就给人家装满一碗饭。 过了那两个月，讨饭的人少了很多，岳父却表现得很开心，他说希望这些人以后都能吃饱饭，不再过讨饭的生活。 1990年，岳父生了一场很重的病，他临终前对我和妻子说，以后让我把我父母接过来，当成亲父母一样孝顺，不要让两个老人老了也没人照顾。 岳父去世的时候，我哭得村里人拉都拉不动我，他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爱，失去了一位这么好的亲人，我伤心地悲痛欲绝。 岳父去世后，我把父母接了过来，妻子对父母也是很孝顺，日子过得也是越来越好，我很幸运当年遇到岳父和妻子，也很感恩当年父母对我的理解。 每年的清明节，我给岳父烧纸钱的时候都会说，现在日子过得可好了，也没有讨饭的人了，我把妻子照顾的很好，请他放心。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