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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珍是从湘乡来的 丽珍带着好奇和关心的语气问道：“妹妹，你是从哪个地方来的呢？” 姑娘面带微笑，温柔地回答道：“我叫韩秋明，我的家乡是湘乡月田，沿着湘江上去好远的地方。” 丽珍显得有些困惑，继续追问：“湘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还有月田，是一个城市吗？” 在秋明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汨江转向他的妹妹，耐心地解释道：“湘乡是我们南边的一个县，上水有三四百里吧，比衡阳还要远。曾国藩，也就是曾文正公，就是出生在这个县的。这个月田嘛，我没有听说过，可能是湘乡县下属的一个地名吧。我记得父亲曾经提起过，湘乡某个地方的米粉非常有名，名字中带有'田’字，或许就是你所说的月田。” 秋明接过话茬，带着一丝自豪的神情说：“没错，就是我们月田。我们那里的家家户户都会制作米粉，那味道真的非常美味。可惜的是，现在我再也吃不到了，因为我的家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漂到了这里。” 丽珍见状，心生怜悯，拿来一条用土布制成的毛巾，轻轻地为秋明擦去脸上的尘埃，一边安慰道：“真是太可怜了，这么一个秀气的女孩，竟然成了孤儿。” 汨江此时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擦过脸后的秋明，发现她已经不再是横倒在地上时的模样。吃过饭后，她的脸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红晕中每边一个小酒窝。她细长的眉毛下，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地砸吧着。只是她身上破旧的衣服鞋子，与秀丽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不和谐。 汨江关切地问秋明：“你一个人跑出来，有没有什么目的地？” 秋明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原本打算去岳阳一个叫注磁口的地方找舅舅，他是个放排的，在那边安了家。当我走到湘潭时，遇到了一个湘乡的女人。因为语言相通，聊起来熟悉了。起初她对我非常好，但没想到她是一个人口贩子。后来在长沙的码头上，我听到她对别人说要把我卖到湘阴去。我假装没听见，趁着在湘阴船码头上厕所的机会，悄悄地逃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只好沿着湘江河岸一路走到了这里。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离岳阳还有多远？” 汨江耐心地回答：“从这里到岳阳的水路，大概还有一百多里。注磁口就更远了，需要经过洞庭湖过渡口，再到华容河那边。你这个样子，很虚弱的，别急，先在这里休息两天。这几天河水暴涨，华容河那边的堤坝垮了。我会帮你打听一下岳阳那边的情况。如果有顺路的船，我会帮你安排过去。” 秋明感激地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你们已经救了我，不知道怎么报恩呢。既然大哥愿意帮我找顺路的船，我可以在这里做几天零工，用力气抵饭钱。我不能白白吃住你们的。我从小就学会了女红，缝补衣物这些小事我都能做的。” 丽珍打断了她的话：“先不要说这个，你看你饿成什么样了，先养两天身体，有了精神，再做什么事情都不迟。” 秋明露出了感激的微笑，点头表示感谢。 丽珍接着说：“先进屋换件干净的衣服吧。” 秋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的麻烦你们了。我已经三天没有洗脸了，随身带的衣物也在慌乱中丢失了。能不能借用姐姐的一件衣服穿一天，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汨江在一旁插话道：“客气什么，一件换洗衣服而已。” 丽珍在柜子里找衣服的同时，转过头对秋明说：“别客气，你就把这当作自己的家吧，就把我当成你的姐姐哦。”她转过头又问：“你贵庚？” 秋明低着头，轻声说：“我属马的。” 丽珍兴奋地跳过来，欢欣地说：“真巧，我也属马，你是哪个月生的？” 秋明依旧低着头，声音温和地回答：“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 丽珍激动地跳了起来，高兴地说：“昨天正好是中秋，你的生日啊！我是八月初一出生的，看来我真的是你的姐姐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跑过去把秋明抱了起来。 汨江笑着说，你们两人有缘分呀，在营田这个镇子上，就这样奇妙地连接在了一起。 秋明惊奇地叫道：“这里是营田呀？记得舅舅以前说过，他们放排常常在这个码头看花鼓戏。”
你对我哥哥蛮上心 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出来，秋明出落成一个俊俏的大姑娘。她站在汨江的身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汨江一直在边上没有说话，看着换了身干净衣服的秋明，笑呵呵地说，“你们这么投缘，简直就像是一对亲姐妹。你先住下来吧，丽珍一直嚷嚷着没有个妹妹呢。” 秋明还是低着头说，“那多不好意思，不敢高攀。” 丽珍却说，“缘分呗，谁叫你出现在我的家门口。” 汨江笑了，秋明也笑了。 晚上，丽珍把秋明拉到自己的闺房里，两人絮絮叨叨地拉起来家常。 秋明好奇地问，“你哥哥脖子上那个金闪闪的挂饰，一定有什么来历吧？” 她是个细心的人，一眼就盯住了汨江脖子上的那个挂饰。这样的挂饰，她自来没有看见过，但奶奶无数次说过，那色彩和图案，就奶奶讲过的样子。 丽珍却说，“你对我哥哥蛮上心，观察的好细致哦。那可是个稀罕物件，以前是宫里的宝物。能认识这个的人不多，一眼看上就忘不了的更少。看来你不是单纯的农家姑娘，真是个见过世面的。” 秋明自打见到丽珍后，就觉得她亲切，不但救了自己，还贴心地安排自己，真像姐姐一样，说起话来，总觉得没过完的。两人聊到深夜，将自己的身世全部告诉了丽珍。 韩秋明本是湘乡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祖上还是湘军的一个小头目。先前她家和其他农户一样，都是耕读之家，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打清朝咸丰年间起，乡间兴起了团练，秋明的爷爷身强力壮，被乡人推举为一个小头领。后来团练变成了湘军，韩家爷爷随军出征，打过岳阳，打过武汉，打过田家镇，打过安庆府，最后打到了南京。 当年的老韩在曾国藩的弟弟九帅曾国荃旗下，攻克天王府冲在头里，得了不少封赏。他也顺手在街头巷尾捞了一些财物。长毛平定后，湘军裁撤，老韩因有伤在身，是首批离开湘军的官佐。离开军营时，与几个同僚一起佃了一只木船回湘乡。用得来的财务置地盖房，娶妻生子，到秋明父亲一代，家里留下了一些田产，而且还办过义学。秋明自己就在义学里读过三年书。 因为湘乡和附近几个县，应召出征的人数太多。活着回乡的人数仅有半数，获得军功者，或是抢夺财物者总是少数。那些没有混到一官半职，甚至残胳膊断腿的不少，裁撤回乡后变成了混混，横行乡里，巧取豪夺，便把气撒在那些发达了的人家。加上她的家乡本来痞子太多，老韩爷爷去世后，几个儿子做鸟兽散。秋明的父母亲居然被一个恶霸骗了，不得不打官司争口气，他们花掉房屋田土也要论出个高下。无奈骗子已经和官府串通好了，最后弄得个输了官赔了财产的结果。秋明的父母带着儿子，一怒之下直闯县衙，被当场打死。留下秋明一个人无立锥之地，只好去洞庭湖投奔舅舅。但又不知道舅舅在那个地方。她只知道舅舅跑码头下来的，以放排为生，前些年捎回来信说，佃屋在华容县的注磁口。 丽珍很同情秋明经历的这些遭遇，劝她先别急着去，要哥哥托江湖上的朋友打听，排客们在码头上都有落脚点，有了舅舅刘金山的大名，总会有消息的。 秋明觉得已经够麻烦了，执意过两天还是要去找舅舅。她经历了许多困难和挫折，但她仍然坚定地决定继续寻找她的舅舅。她明白，虽然现在她找到了一个暂时的归宿，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希望能够找到自己的亲人，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丽珍理解秋明的决定，她知道秋明是一个坚强而勇敢的女孩，不会轻易放弃。她鼓励秋明继续寻找，并承诺会尽力帮助她。 秋明感激地看着丽珍，她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一个人愿意帮助她，是她最大的幸运。她下定决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挑战，都要坚持下去，直到找到自己的舅舅。 她相信，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够找到自己的亲人，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丽珍说，我支持你，但要搭顺水的船，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先住两天，总会有机会的。 秋明嗯嗯点头说，要得。
作者张效雄，记者出身的作家。湖南湘阴人，生长于国营汨罗江农场（现岳阳市屈原区）。湘潭大学1977级学生。湖南日报社高级编辑，集团原副总经理。湖南省第六届政协委员、新闻阅评专家。代表作：长篇小说《风起》，散文集《寻觅天籁》、随笔集《蓉园笔记》，论文集《新闻文化随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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