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第四届“为你诵读”杯现代诵读艺术范读导师全国选拔总决赛一等奖、第四届十佳杰出诵读艺术家。清明节 怀念母亲(写于2019年4月5日) 每次母亲住院,都觉得还会向上次那样,住一段时间,就能回家,慢慢的调养。可最后一次在ICU住了二十多天、大夫说到哪里的医院也没有办法了的时候,才一下子就觉得人生还有那么多的遗憾。如果没有修建这个水库,母亲就会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没有这么多的艰难。潘家口水库可能是国家最后一个在计划经济条件下,要求移民发扬龙江精神而修建的水库,大片的良田淹没在了水下,父母和乡亲们一起动手把原来的房子拆掉、搬到半山腰上,然后用原来的木料、石头重新再搭建起来,国家给补偿的总共三四百块钱仅够拖拉机运费、垒墙用的白灰。等房子盖完后发现,水库淹没后剩余的山坡地产出来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移民需要每年吃供应粮。最荒唐的是,为供天津人民吃水修建水库,移民把家搬到了山上,在很多年的时间里,移民居然没有水吃,吃水需要去很陡很远的山坡下用水桶去担。尽管在后来的许多年,国家移民政策不断的修正,尽可能的改善移民生活条件,但毕竟在当时,给这些移民的生活带来了无法弥补的艰难。我出生时不足月,母亲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就生下了我。很小的时候,舅姥姥每次见到我,都会竖起大拇指,说,你生下来时胳膊就这么粗,然后又攥紧拳头说,你脑袋就这么大... ...从记事起,每天都有人在我耳边说,多亏瀑河口任科全你表大爷了,在月子里你受了风,是他用针给扎回来了。那个年月,偏远农村去不起医院,每家都有生下了得病扔去野外的孩子,母亲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想尽办法、流干眼泪,把她大儿子的命给夺了回来。母亲知道我身体弱,对我的照顾要多于姐姐和弟弟,在我实在是觉得读书吃力,背着行李辍学回家种地时,母亲又把我送回了学校,他知道我不会是一个种庄稼的好劳力、做不了重体力活。母亲从来不把家里的困难和我们说,即便是我们大学毕业后,都是我们主动往家里添置东西,从来没主动向我们要过什么。她看着儿子媳妇闺女姑爷孙子孙女们满满一屋,丰衣足食,有时候也笑着说,你们上大学的时候,咱家借钱都没处去借,有的亲戚还问:上大学还要花钱?其实我们都知道,是母亲和父亲一起顶烈日刨山开荒栽板栗树、养蚕养猪养鸡、钓虾米,一分钱一分钱给我们攒的学费。后来,很多人都说我们弟兄对父母孝顺,其实,我们即便是对父母有一万个心,也不如母亲对我们的万分之一。母亲对我们的工作上的事不懂,也不问,但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不要得罪人呀。母亲对有些公社(乡)干部不满意,说他们来家里吃饭时,我们都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他们吃,可去公社(乡)办事时,走对面连个招呼都不打。母亲看不起那些公家人,因为母亲和父亲年轻的时候都在外面工作过,父亲在供销社,母亲教书。后来,在父亲要去北京修地铁的时候,父母双双的回家务农了,因为奶奶疼爱父亲,说你们的工资实在是养活不了你们。母亲一直不甘心,因为后来的农村也很乱,各种运动一点都不少,心情不好。每天在生产队里和男劳力一样出工,回家还要烧火做饭喂猪管孩子,有一年还从很高的坎子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胳膊。后来的很多年时间,是父母一起两个人度过的,儿女都在外面,院落不小,两个人就显得有些空廖。看着别人家的老人和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在一起,每天进进出出、烟熏火燎的显着很热闹,老人身体不适时,还能吃到一碗现成饭,心里也有感触。母亲说:你爸我俩一点私心也没有,但凡(如果)有一点私心,把你俩留家一个,也不至于老了还这样辛苦。我们也无奈,只能和她开玩笑,说儿媳妇和老婆婆打架、不孝顺的多了,母亲笑了。在父母身上,儿女有很多愧疚。农家子弟进了城,成家立业,比别人有更多的苦楚。父母稍年轻一点的时候,儿女无力把他们接出去养老,等有条件接他们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老的出不去了,不习惯住楼,不习惯和邻居不认识,舍不得离开老宅……中国农民永远和城市人过着两种不同的人生,城里人不管怎么样,六十岁左右就能拿到退休金,哪怕是一个混混,国家也不会让他饿死,而中国农民,一天不死,一天就要劳作。第一次接母亲来市里的时候,母亲已经六十多岁了,她看见大街上的三三两两的无所事事的和她年龄相仿的城里人,说,城里人怎么都这么胖!母亲最早是气管,然后是肺病,七十岁以后每年都要住院,最后是由慢阻肺引起的心衰、心肺病,呼吸困难。母亲临终前,我抱着母亲,母亲对我说:你俩(指我和弟弟)照顾好你爸,照顾好你姐姐。母亲一直觉得亏欠我姐,因为按照姐姐的学习成绩,当年如果不退学,也能考学走出去,不至于种一辈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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