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讲学士”芦荻：44岁担任毛主席陪读，晚年与动物为伴生活落魄

凌乱的房间，封闭的门窗，令人屏息欲呕的气味，三十多只小猫小狗遍布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样的场景，很难让人将这个家的女主人和大学教授联系在一起。

这位老人名叫芦荻，是北大中文系的教授，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会长，同时她还有一个更令人熟知的身份，毛主席的“侍讲学士”。

“就让芦荻来试试看吧”

1974年春天，毛主席患上了老年性白内障，看起东西来很是吃力。对于这样一位从小手不释卷，历来亲自批阅文件、撰写文章的人来说，视力模糊所带来的痛苦可以想象。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机要秘书张玉凤就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成为毛主席的“眼睛”，每天为毛主席读文件、读书、读报。

这项工作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并不容易。诸如读文件、读报、读信等，张玉凤还能勉强应付，而读书，尤其是读古书，对于张玉凤就有些困难。特别是有些古书不但词意难懂，还有很多的生僻字，张玉凤读起来既没有韵味，也没有感情。

图丨张玉凤和毛主席合影

所幸毛主席文学功底深厚，很多文章他已经看了不止一遍，因此在张玉凤读书的过程中，毛主席经常为她纠正读错的字和音，同时告诉她如何读不同的文章，如何才能读出感情，而不是像庙里的和尚念经一般。

有的时候张玉凤读完一遍，意犹未尽的毛主席往往还会富有感情的自己背诵，情到深处，有时会激动得泪如泉涌。

随着眼疾越来越严重，张玉凤也不能和自己讲史论文，毛主席便委托中央办公厅，替自己物色一位“侍讲学士”。

既然要“侍讲”，首先要普通话好，其次要有好的古典文学基础，能够和毛主席对话，最后是年纪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这样才能适应毛主席日夜颠倒的生活。

汪东兴和张耀祠首先想到了北京大学中文系，并托谢静宜帮忙在其中物色人选。没过几天，谢静宜就送来了几位中文系教师的档案，张玉凤将档案一一念给毛主席听，毛主席听罢当即拍板：

“就让芦荻来试试看吧！”

图丨晚年芦荻

芦荻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教师，并非学界名流，为何毛主席要选定她当自己的“侍讲学士”？

芦荻出生于东北辽阳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父亲是清末读书人，尽管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母亲非常注重培养孩子们的文学素养。那个时候芦荻经常骑在母亲肩头，听母亲吟诗诵词。

因此芦荻九岁就熟读《唐诗三百首》，为日后从事文学研究打下了基础。

长大之后，芦荻以免费生的身份，进入蒋介石办的东北中文大学读书，并开始接触地下党，念到大二的时候，芦荻经地下党同志介绍上了北大，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闹革命。

虽然那个时候芦荻不是党员，但也属于地下党的外围成员，跟着地下党到处发传单，组织合唱，宣传活动。很快，芦荻这一批青年学生就引起了国民党的注意，地下党就将他们分批送到解放区学习。

1948年，芦荻等人被送到了石家庄，进城那天正好赶上轰炸，一个电影院在芦荻面前眼睁睁被炸成了废墟。组织上立刻安排芦荻等人赶紧离开，并将他们送到了正定。

党中央到了西柏坡之后不久，石家庄也解放了，芦荻在那里学习了好几个月，直到天津解放，芦荻跟着部队进了城，并参与成立了华北人民革命大学，招收一些拥护共产党、愿意学习新知识的青年学生。

图丨华北人民革命大学

1949年9月，芦荻随组织回到北京，开国大典的时候，芦荻作为守卫就站在天安门西南角的探照灯旁，听到毛主席用洪亮的声音宣布新中国成立的时候，芦荻激动得热泪盈眶。

后来芦荻被分到了俄文大队当团委书记，找了很多人学俄文，芦荻也跟着学习了一段时间，而且学得不错，经常得满分。

朝鲜战争爆发以后，芦荻写了血书表达自己要去的决心。当时她的领导是王若飞的夫人李培之，专门找她谈话，还送给她一个本子，上面是好多人写的嘱咐的话，让她遇事要冷静。

参军入伍之后，芦荻在空军政治部下设的宣传部担任随军记者，陪着司令员刘震去过前线，采访了不少在战斗中表现英勇的飞行员。

战争结束后，芦荻就选择了转业，在一位诗人朋友的建议下，她进入人民大学教书，后来又被调到了北大中文系。

而毛主席选中她的原因很简单。曾经人民大学出版过一本《历代文选》，其中有几篇文章是芦荻选注的，因此毛主席就记住了芦荻这个名字。

而当时44岁的芦荻对此却一无所知……

“你喜欢秋天吗？”

1975年5月中旬，芦荻正因为手脚烫伤在医院看病，忽然两位同事找到了她，并急着要将她带走。芦荻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跟着两位同事赶回家。

图丨芦荻旧照

当时芦荻家门前停了一辆面包车，车上坐的有北大的负责人。来客随芦荻到了家里，让她收拾一些生活用品和书籍，说让她去北大住几天，让她备备课，准备继续讲课。

不明就里的芦荻随来客住到了北大，开始认真地备起课来。

三天之后，5月26日晚上，看了一天书的芦荻正准备休息，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来客居然是谢静宜，她让芦荻收拾好东西，马上跟自己出发。芦荻虽然有些不解，但也不好多问，只能迅速收拾自己的东西。

趁着芦荻收拾东西的功夫，谢静宜给她交代了几件事，主要就是四个“不”：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并强调这是纪律，让芦荻牢牢记住。

随谢静宜上车之后，芦荻才得知自己要去见毛主席，并且要给毛主席讲诗词歌赋。芦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毛主席对中国古代文学造诣很深，怎么会让自己去讲课呢？

汽车很快驶入了中南海，在谢静宜的带领下，芦荻来到了毛主席的居所。当时毛主席穿着白色针织睡衣，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布鞋，灰白的头发有一些稀疏，见到芦荻之后，毛主席立刻招呼她赶快坐下。

图丨手不释卷的毛主席

芦荻没想到自己会见到毛主席，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就激动地哭了起来，而且不敢大声，只能一直抽泣。毛主席见她这个样子，突然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喜欢秋天吗？”

芦荻不知道毛主席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半天没有回答。毛主席笑着又问她，会不会背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芦荻立刻说会背，并当场背了起来。

当背到最后一句“故垒萧萧芦荻秋”时，芦荻顿时笑了，她意识到自己的名字就在诗里，顿时明白了毛主席的问题。

紧接着，毛主席又问芦荻，“北京大学”用英语怎么说。听完芦荻的回答，毛主席笑了笑说发音不好，这时张玉凤走了过来，提醒说芦老师是学俄语的。

其实芦荻的俄语不过只学过短暂的一段时间，还谈不上能够灵活运用。

毛主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自己患了眼疾，要请她代读中国古文。芦荻这才明白请自己来的用意，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图丨晚年芦荻在毛主席照片前留影

那天晚上毛主席的兴致很高，和芦荻聊了不少的古典文学，并让芦荻背诵讲解了几篇。毛主席听得很有兴致，整个人都沉浸在诗意之中。

大概是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毛主席很是兴奋，一口气聊到了凌晨一点多。大夫考虑到毛主席正在病中，劝说他早点休息，但毛主席不肯结束谈话，又谈了两个多小时。

眼看着天都快亮了，大夫再次下了“命令”，芦荻也急忙起身向毛主席告别。毛主席依依不舍地对她说：“再见吧，我们认识了，以后慢慢谈吧。”

就这样，芦荻住进了中南海，被安排在毛主席居所不远的宿舍中。毛主席虽然身在病中，但仍坚持亲自料理国务，只能挤出时间读书，芦荻就按照毛主席的生活规律，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惯。

有的时候到了深夜，毛主席要读书了，就让秘书给芦荻打电话。每天晚上入夜后，芦荻都在房间里等候，接到电话就立刻骑着自行车飞奔过去。

刚开始芦荻都是侍立在毛主席床前，逐字逐句为毛主席读书。往往毛主席一再叫她坐下，她才小心翼翼地坐在床头的红丝绒小凳上。毛主席还经常让大夫和秘书也一起听，并问他们听懂了没有。

图丨毛主席的书房

慢慢地，芦荻也适应了那样的环境，也不再过分紧张和拘谨。出于对毛主席的敬重，芦荻总是用“您”来称呼毛主席，但毛主席对此很不喜欢，对她说：“还是说'你’吧！不要太客气！”

后来考虑到芦荻总是匆忙赶来太过着急，毛主席在自己的书房添加了一张桌子，让芦荻在那里看书，自己有需要的时候，就直接叫她进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芦荻有了充分的时间，阅读毛主席的藏书。

在芦荻进入中南海两个多月后，医疗组根据毛主席的身体情况和病情发展，提出为毛主席实施手术，并征得了毛主席的同意。一个星期之后，毛主席摘掉了眼睛上的纱布，结束了600多个不明的日日夜夜。

随后芦荻也被安排重新回到学校，继续自己之前的工作。

“中南海的鸟，谁都不许动，鸟需要一个家”

此后，芦荻回到北京大学继续过着教书育人的平静生活，然而她的关注重心，也逐渐转向了对流浪动物的保护上。

当时芦荻的丈夫给两个孩子找了一只狸花猫，让他们和猫玩作为解闷。有一天夜里，猫跑出去丢了，芦荻和两个孩子就出去找，结果找了一晚上，猫没有找回来，却发现外面有很多的流浪猫，有的还受了伤。

图丨晚年芦荻

芦荻就和孩子往回救，当时家里有两间比较大的房子，不少受伤的流浪猫被芦荻一家救了回来。

当年在中南海的时候，毛主席曾经和芦荻说，中南海的鸟谁都不许动，鸟需要一个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芦荻走上了收养流浪动物的道路。每当见到那些被遗弃的猫猫狗狗，芦荻总会抱回家精心饲养，等它们恢复健康后再找人领养。

上个世纪80年代，芦荻在美国的女儿生了孩子，因工作无暇照顾，便请她去美国看孩子。当时芦荻已经救了100多只流浪猫，在赴美前，她特地租了个房子，并请了两个人照顾这些流浪猫。

到了美国之后，芦荻了解到了动物保护组织，就想着自己回国之后也办一个。1989年，芦荻开始申办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并在三年后得到国家批准，自己担任保护协会会长。

随着芦荻收养小动物的名声越来越盛，越来越多的人将宠物送到了她的家中。冰心先生患病时，将她心爱的猫送来了；夏衍在临终前，将陪伴自己多年的猫也送给了芦荻。

几年下来，芦荻不仅摸索出一套饲养经验，还能够解决一些小动物的简单病症。随着收养的猫狗越来越多，芦荻家中实在难以容纳，就在朋友的帮助下，建起两个饲养场，先后收养了两百多吃猫狗，并雇人管理。

对于一些老弱病残的猫狗，芦荻还是放心不下，依旧留在家里精心饲养。

图丨芦荻和她收养的小动物

芦荻的义举很快引起国际动物保护的注意，她的名字入选《世界名人录》，不少海外报刊、电视台报道了她的事迹，更是十多个国家的专家和友人来参观她的饲养场，并给予不同形式的资助。

晚年时候的芦荻由于生病，不得不将原来的房子变卖，带着一屋子的猫狗租住他处。据和芦荻相熟的工作人员回忆，芦荻的家里更像是小动物饲养室，除了书房和卧室，基本都是小动物的天下，它们可以随意进出，肆意在床上打滚。

由于常年在屋内饲养小动物，屋内产生的恶臭让人难以忍受，即使是芦荻，也需要在睡觉的时候用被子蒙住头。同时也因为收养这些动物，她一次次受到邻居的指责。

后来业主们开会协调芦荻的小动物问题，刚开始业主们坚决要求芦荻搬走，或者换个地方饲养小动物，但两个多小时之后，业主们都被芦荻说哭了，再也不提赶她走的事了。

尽管芦荻的孩子们支持母亲收养流浪动物，但她为了这些流浪动物，放弃了看书和研究学术，是孩子们最不甘心的事情。曾经有不少出版社找上门，约她写有关毛主席的书，并愿意预付稿费和提供安静的写作场所。但被芦荻以没时间婉言谢绝：

“家里几十只猫狗就是我的生命，要是我不在家，谁来照顾它们？”

图丨芦荻和她收养的小动物

有的时候芦荻心里也有些不甘，过去自己在讲台上意气风发，后来开始收养救助动物，就变得不修边幅，身上还臭气烘烘。一想到这些，芦荻就忍不住伤心落泪，结果家里的小动物都傻了，其中一些就走到她身旁，将她的眼泪都舔干。

每当这个时候，芦荻就想，自己不能抛弃它们，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有一点力量，就还得为这些生命去挣扎。

2015年，86岁芦荻因病去世，美国媒体曾这样评价芦荻：“她救助动物的行为，是文明进步的曙光。”

在她病逝之后，不少人担心芦荻收养的几百只小动物由谁来照顾，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秘书长表示，在芦荻病逝前，协会已经完成换届选举，新的团队将接手芦荻的工作，照顾好这些流浪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