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家乡是节，因为家乡的人，都要在这天晚上烧纸。三月三不是节，因为，谁也说不清，三月三是在纪念谁。当天一早，我们便被父亲叫起床，每个人手里拎着一直篾箩和一把弯刀去油菜地里，主要目的是淘猪菜。猪是年头的时候买来的猪仔，现在正是开始长身体的时候。入春以后，油菜地里遍布着各种各样的猪菜，孩子们会根据自己家猪的偏好，选择着不同的菜种。孩子们可能不知道，猪的口味也是他们自己的偏好。他们淘的，必定是猪喜欢吃的，猪不会像人那么挑食，毕竟春天的菜都是鲜嫩的。夜晚的露水，加上不时洒下的雨水，春天早晨的地里比较湿滑，穿千层底的布鞋一定不行，家里的胶鞋不够每个人一双，男孩子和硬实的女孩，都选择卷起裤管，光着脚下地。开始的时候，脚底心感觉到有点丝丝的凉意，寒气还没有传输到膝盖，迅速被身上往下行走的火力给顶了回去。脚除了在湿地上打个滑，很快就没有了别的感觉。兄弟姐妹差不多同时出去，可我们四个人一般分成两组，我和哥哥一组，姐姐妹妹一组。我们哥俩跑得快，哥哥会选择路远的，猪菜比较密集的田地里。姐姐妹妹喜欢跟队里的一群女孩子结伴，她们出门都是一大群人，一路叽叽喳喳的，女孩子行动慢，但是，她们会相互帮助，一个人装满了菜篮子，会给其他人帮忙，等萝里装满了，她们一起高高兴兴地回家。在淘猪菜的时候，看见地里有野葱，我们会小心翼翼地拿刀在土地下面撬出一块土，然后用刀轻轻地将粘在小葱根须上的土敲掉，剩下一把清脆的小葱轻轻地放到猪菜上面。小葱是用来做香粑的，小葱粑是三月三的美食。我和哥哥是急性子，小葱在我们的手上，要么是被拽断了，或者就是葱叶子被我们揪蔫了。姐妹们喜欢采摘小葱，她们采摘的最多，也最好。小葱做出来的粑粑是三月三最好的美食。门口的池塘边，一到夜晚的时候，就传来一阵阵青蛙“咕咕咕”的叫声。小时候的我们，一直以为这个声音是水里的蝌蚪发出来的，其实，这是成年的青蛙求偶的叫声。通过叫声，青蛙寻找到心仪的伴侣，它们抱在一起，很快水面上就出现了一片片黏糊糊的水膜，几天之后，水膜下面就生出一粒粒的黑点子，慢慢地，黑点子就脱离了水膜，池塘的底部就出现了黑色拖着尾巴的小蝌蚪。它们先是集中在一起微微地颤动，接着就各自朝四周游走。有作家把小蝌蚪的行为写成了童话故事《小蝌蚪找妈妈》，其实，小蝌蚪哪能找到妈妈，它们的妈妈也不可能认识自己的宝宝。小蝌蚪其实是在寻找适合自己的生存环境，也就是从这天开始，它们该独立成长了。天黑之后，家家户户用筛子托着三碗粑粑来到门口的水塘边，三堆香火，一挂鞭炮，算是完成了三月三的纪念。纪念活动结束，大人会把碗里的粑粑撒到水边的地上。随后，大人们会另外装几碗家里的粑粑，让孩子们分送给周围的邻居。小葱粑粑有两种做法，一种是将早晨新采的小葱和在面里做实心粑，还有一种就是小葱做馅，玉米面包出小葱馅粑。我们家一般只做实心的米粑，米粉里和着糖精，甜甜的，跟小葱粑粑是不同的口感。读高中之后在县城住宿，就没在吃过家里三月三的小葱粑。那时候，田地已经包产到户，也没有人再去地里淘猪菜，因为，田地属于个人所有，不好再去别人家地里。三十多年，斗转星移，我甚至都忘记了，家里还有三月三这个节日，直到现在，也分不清三月三到底是在纪念什么。以至于，我都快忘记这么一个日子。可日子总会以各种由头，让人主动或者不主动地记住它。早晨的乡间公路上，车来车往，一个急刹，打破了宁静的天空。三月三这个日子，从此多了一份怀念。 
（夜幕下，不仅有月光，还有水塘边咕咕叫的青蛙声。）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金融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7部，累计出版和发表300万字，码字数1100万+。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2部）：《一车一世界》《炊烟袅袅：一乡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北京晚报》《厦门文学》《解放军报》《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