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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医经验:浅谈危重病抢救中运用中药的关键

 未来会更好 2024-04-15 发布于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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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留人再治病——
浅谈危重病抢救中运用中药的关键

这“先留人再治病”并非受目前市场经济的影响,要想方设法把患者留在医院中阻止出院而取其钱财,而是在危重病的治疗中要学会运用中医药知识,先考虑如何挽留患者的生命,为进一步治疗创造机会。

临床上我们都会碰到这种情况,很多时候患者病情危重,可能会出现西医尽其所能也常常无良策的状况。

这个时候啊,作为患者家属,若受到“宁可被西医明明白白治死,也不愿被中医糊里糊涂治活”(这句话为那些对中医毫无了解或一知半解,却又沽名钓誉所谓名家们的胡言乱语)影响,放弃中医的治疗,必将留下遗憾。

作为一名合格的中医,碰到危重病的时候,不要只想到推诿责任,轻易地将患者扔给西医西药,中医目前医疗市场为什么丢失得这么快?这种现象的普遍存在,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一名合格的中医大夫,应该敢于承担责任,充分地发挥自己所学,竭力地抢救患者的生命。

如何在危重病治疗中正确地使用中医药,我的感受是要牢牢地把握正气。

正气的存留,关系到人的存留,其中尤以上焦宗气、中焦脾胃之气、下焦肾气最为关键。

上焦宗气指积于胸中之气,由水谷精微化生的营卫之气与吸入的自然界清气总合而成,具有走息道以行呼吸、贯心脉以行气血的功能。

《灵枢·邪客》说:“宗气积于胸中,出于喉咙,以贯心脉,而行呼吸焉。”

《难经·十四难》云:“呼出心与肺,吸入肾与肝,呼吸之间,脾受谷气也,其脉在中。”若宗气大泄,则心肺功能必衰,患者常常死亡。这在我们心内科疾病抢救中感受最深,所以在我的文章中屡屡提到使用固摄宗气抢救危重患者的病案。

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中焦脾胃之气,为人之后天之本,主饮食水谷之纳运,为人体生命所需能量的“供能机器”,是维持生命活动最重要的条件。

《灵枢·五味论》说:“胃者,五脏六腑之海也,水谷皆入于胃,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

《素问·五味论》又说:“谷入于胃,脉道以通,血气乃行。”

说的是什么?说的是“人以水谷为本”,若脾胃之气衰败,患者不能进食,必“半日气减,一日而气衰也”。所以在危重病抢救中顾护胃气最为关键。

下焦肾气为先天之本,系人体生命的原始动力,《难经》云肾气为“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之根,呼吸之门,三焦之原”。“久病不已,穷则归肾。”因此,在病情危重阶段,元气亡脱证是非常常见的,回阳救阴乃挽救危症必须掌握的重要手段。

我们来看一个病例,这个病例病情很重,原发病诊断不清楚,在整个治疗过程中,可以说是险象环生,我们充分地利用中、西医的优势,取长补短,牢牢守住患者的宗气、脾胃之气、肾气,几次让患者渡过难关。

下面根据几次病危的抢救过程,分段进行讲述,希望读者们能从中有所受益。

一 重症心衰垂危,固守中焦之气,病获转机

患者于2007年2月10日送到本院,入院时呼吸急促,端坐不能平卧,声低息微,喉间痰鸣,面部浮肿,球结膜高度水肿,两肺满布干湿性啰音,心率110次/分,律齐,第一心音很强,腹部胀大如鼓,脾在肋下五指可触及,腹部移动性浊音阳性,周身肿烂如泥。可谓行将就木。

患者家属说2年前患了“巨脾症”,西医院未明确诊断,怀疑“骨髓纤维化症”,重度贫血,一直靠间断输血维持。

入院后急查血常规:红细胞计数1.61×1012/L,血红蛋白40g/L,白细胞计数24.4×109/L,血小板计数459×109/L,中性粒细胞0.85,淋巴细胞0.10。

电解质:K+4.96mmol/L,Na+123.1mmol/L,Cl-95.2mmol/L,Ca2+2.07mmol/L。先让大家看看外院骨髓穿刺的结果。

2005年11月3日骨髓细胞学检查图文报告。骨髓片:

①骨髓增生明显活跃,G=70.4%,E=26.8%,G/E=2.63:1。

②粒系增生明显活跃,早、中、晚幼粒增高,分叶、杆状细胞比值减低,部分细胞可见空泡。

③红系增生活跃,早、中幼红细胞比值增高,余阶段比值正常。

④淋巴细胞比值减低。

⑤全片巨核细胞大于100个,血小板呈堆易见。

NVP阳性率:100%,积分:312分。血片:白细胞分布增高,分类粒系增高,可见幼粒细胞,并可见空泡,成熟红细胞形态正常,血小板呈堆易见。

2006年1月16日病理组织检验报告单:骨髓增生明显活跃。粒系增生,以中晚期幼及以下阶段为主。红系增生,以中晚幼红细胞为主。淋巴细胞少。巨核细胞明显增多。未见其他明显异常病理细胞。银染色(+)。

入院诊断为:骨髓纤维化症?重度贫血,贫血性心脏病,心衰3级;肺部感染;电解质失衡,低钠血症。

接到会诊电话,看完患者,我就想建议她到有血液科的医院去,为什么?尽管心衰为主要矛盾,但患者的原发病因是血液系统疾病,隔行如隔山,这是对患者负责的态度。

家属说:“患者根本不能平卧,已经端坐1周没上床了,经在某医学院附属二院抢救1周,西医没效了,才转到你们医院的,希望你们能用中西医结合办法努力一下,坚持到过完年,就算死了,你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话说到这份上了,也就不好再劝说了,告诉家属,患者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2月18日春节,过完3天年假,就是说患者家属要求我们努力做到21日前患者不能死亡。患者是深夜转到我科的,中药是无法再熬了,以西药临时处理,予以硝酸甘油静滴、速尿静注减轻心脏的前后负荷,再就是用头孢噻肟钠2g静滴抗炎,每天2次。看看患者住院的每日清单,西地兰、硝酸甘油、硝普钠、速尿是每日都用,可以说西医的抗心衰治疗是全面上了。

患者家属说,近一周已经使用了大量速尿,开始20mg静注有尿,到后来每天一次性注射80mg,尿量也很少,24小时最多不超过400mL,心衰是一天比一天加重。

次日查看患者,病情无明显好转,呼吸急促,声低息微,咳嗽,咳白色泡沫痰,目泣自出,流涎不止,不食,腹胀大,大便稀溏,阴肿,四肢高度水肿,双下肢不温,舌质淡胖,苔薄白,脉沉细。

实验室回报:总蛋白69.6g/L,白蛋白26.8g/L,球蛋白42.8g/L,白/球0.6,总胆固醇1.1mmol/L,甘油三酯0.79mmol/L,高密度脂蛋白0.33mmol/L,低密度脂蛋白0.41mmol/L。脾为后天之本,患者已不进食,“无胃气则死”,当先救其胃气。

根据辨证,用方如下:生黄芪60g,砂仁6g,白参10g,藿梗10g,茯苓30g,大腹皮15g,薏苡仁30g,冬瓜皮10g,白扁豆10g,仙茅6g,巴戟天10g,陈皮6g。

同时继予硝酸甘油10mg+5%葡萄糖注射液250mL,抗感染守前。经上法治疗,患者第一个24小时尿量1650mL,胸闷气促、咳嗽咳痰明显减轻,有胃口了,而且说话中气也上来了。

贫血性心脏病,纠正贫血对纠正心衰很重要,患者心衰已有明显减轻,2月12日我们开通了两个静脉通道,一边输同型浓缩红细胞,一边输硝酸甘油,输血完了予速尿20mg+生理盐水100mL静滴。采用的是边扩血管边输血再利尿的方法,以确保心功能不恶化。中药守前。

2月13日查房,12日全天尿量1820mL,患者病情进一步好转,呼吸较平稳,咳嗽,咳白色痰,进食基本恢复正常,双肺仍有大量干湿啰音,全身仍高度水肿。舌质淡红,苔薄白,脉沉细。肺部感染未控制好,停头孢噻肟钠,改用派佳舒(头孢派酮舒巴坦钠),以加强抗感染。

2月14日除用硝酸甘油扩血管、派佳舒抗炎外,继服上方,患者24小时尿量1300mL,病情稳定。

现在我们来总结一下诊疗思路。这位患者经过西医的强心、利尿、扩血管,病情还是日渐加重,为什么?

我的看法,一是洋地黄类强心药物长期使用对于已经衰竭的心脏来说是“疲马加鞭”,时间长了很难起到好效果,对于非急性左心衰的患者,我的体会是中药改善心功能有时比西药疗效稳定,且不良反应小,所以对于一些慢性心衰常常是不用地高辛、速尿类药物的;

二是髓袢利尿药会带来Na+、Cl-丢失,Na+、Cl-低了利尿的效果就不会好。为什么速尿的效果后来不好了,原因就在这儿。况且这患者心衰同时还有血浆白蛋白过低,有效血容量不足,速尿能利出血管内的水,并不能把组织间隙的水转移到血管内。

西药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输注胶体提高血浆渗透压,而这对于心衰的患者来说是禁忌的。患者入院时只给予了扩血管药物,同时给了20mg速尿,仅是权宜之计。对于这类西药已经没有好办法的患者,中药的参与非常重要。

怎样充分利用中、西医的长处来抢救这位患者呢?肺部感染是心衰加重和诱发的主要因素,必须及时控制。

抗生素是西医的三大法宝之一,先用上控制感染,同时予以硝酸甘油扩血管,减轻心脏前后负荷,这是减轻“疲马”负担的好方法。

强心、利尿西药无效,交给中药吧。中医能强心、利尿吗?没这说法,还是辨证施治!

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患者的症状:
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声低息微,咳嗽,咳白色泡沫痰,目泣自出,流涎不止,腹胀大,不食,大便稀溏,双下肢不温,舌质淡胖,苔薄白,脉沉细。

这患者是典型的肺、脾、肾脏气亏损,兼有阳气、阴血不足,同时还有水湿内停、痰浊阻肺。怎么治?

经云:“上下交损,当治其中。”先健其中州,不是说“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吗,患者已经不食,“谷不入,半日则气少,一日则气衰矣。”脾气健运了,气血生化有源,津液也就能正常输布。

前哲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水肿“其标在肺,其治在脾,其本在肾”。所以健脾对此患者来说是首当其冲的。

大凡治病,用药如同用兵,当章法清晰,前后有序,切不可眉毛胡子一把抓。水肿为患者当前最突出的症状之一,所以健脾的同时亦需利水,标本兼治。

患者有阳虚,加仙茅、巴戟天温补元阳。血虚怎么办?“有形之血不能速生,无形之气当所急固。”先固气,以防脱。血虚,西医有绝招,输血啊!中西医相互取长以补短。

方用大剂生黄芪、白参,佐以白扁豆,健脾益气;茯苓、大腹皮、薏苡仁、冬瓜皮健脾利水祛湿;仙茅、巴戟天温补元阳;湿阻则气滞,腹胀症现,故用砂仁、藿梗、陈皮利气和胃,疏泄气机,畅通水道。

有人会问,还有痰浊在肺,你没处理啊。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啊。用药第一剂,患者的胃口就开了,进食了,谷气得入,气有化生,说话的中气也就足了,且服药的第一天在未使用速尿的情况下,小便量增加到1650mL。

有“胃气”了,就有转机的希望。患者严重贫血,对于心衰来说是很不利的,所以心衰一有好转,就采用边扩血管边输血再利尿的方法,及时地纠正贫血。

有同学问我:“老师,西医用速尿都没多少尿,用中药为什么会有尿呢?”我半开玩笑地说:“速尿不能将组织的水吸进血管啊,只能排出血管内的水,血容量不足了,它就没效了。”

中医的神奇就在这儿,通过整体调理,可以将体内的津液重新分布,能将组织间隙的水吸入血管,速尿就可以发挥作用了。不信的话,大家以后试试,速尿效果不好了,你辨证地加上中药,看看结果如何。

《内经》不是说了吗?“饮食入胃,游溢精气,上输入脾,脾气散精,上归入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

中医讲究的就是功能的稳态—气化啊!内稳态平衡了,津液的输布、转运、排泄就能正常。

证是人体功能状态健与变的信息,通过辨证,我们可以把握患者内稳态状况,使病理状态下失衡的内稳态达到一种新的平衡,这就是中医所说的“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

可以说在这位患者的第一次抢救中我们充分地发挥了中西医的所长。

对此治疗经过,我曾撰文发在网站上,有学友看了,对这处方便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说我就会用个参苓白术散加减,认为“此症为脾虚水泛,蛮补中气,非但于病无补,反使水湿停行不去为祸乎?”

呵呵,其实这是对中医辨证施治的要点把握不够,此患者胃气已经衰败,岂可妄肆逐水,再伤后天之本?如是则必败无疑,其后的疗效充分地证明了我们治疗思路的正确性。大凡治病,对于胃气衰败患者来说,救胃气乃最最重要的。

接下来我们看看后继的治疗。

二 问诊不够详细,误用桂枝诱发痼疾,病再加重

2月15日。患者胸闷、气促、咳嗽明显缓解,纳食增加,口干,扪之下肢不温,水肿较前有明显减轻,舌质红,少苔,脉细数。24小时尿量1600mL,双肺仍可闻及干湿性啰音,心电监护示心率90次/分,律齐。

患者诉感双下肢较前轻松,阴肿减轻。健脾利水以后,胃气得复,然水去后出现阴分相对不足的征象,故口干,舌质红,脉细数;四肢不温,为阳气不足。故治疗以益气养阴为主,同时予以通阳化饮,方用生脉散合苓桂术甘汤加减。西药继予硝酸甘油静滴,减轻心脏前后负荷。

黄芪50g,白参10g,麦冬15g,五味子6g,丹参15g,葶苈子10g,茯苓皮15g,桂枝3g,白术10g,甘草6g,薏苡仁30g,陈皮3g。服方当日下午沿腰一圈疼痛难忍,遂自行停药。

2月16日。病情加重,小便量仅700mL,管床医生在使用硝酸甘油的基础上,予生理盐水100mL+速尿20mg静脉滴注,抗感染继续使用派佳舒。

2月17日。患者病情进一步加重。笔者查房,患者端坐呼吸,提不上气,语声低微,倦怠乏力,不欲饮食,腹胀,卧则咳嗽不止,咳痰色白黏稠,难以咳出,水肿又明显加重,便溏,舌质淡,少苔,脉细弱而疾。听诊双肺干湿性啰音较前加重,心率112次/分,律齐,未闻及瓣膜杂音。

细问病史,患者家属代诉,患者自2004年病后,用西药效果一直不理想,后到某中医药研究院治疗,腹水明显消退,巨脾也显著缩小,所以此次病情加重后,在西药治疗无效的情况下转我院治疗。患者曾有缠腰火丹(带状疱疹),在研究院治疗时,教授们也认为水肿须温阳化饮,但每次在方中加桂枝即诱发缠腰火丹,灼痛难忍。

这次的交流,患者为我们提供了两个信息:

一是对于某些急重病例,在西医无效的情况下,中医通过辨证仍旧可以取得明显效果。有了效果,患者就会对中医有信心。所以啊,学中医的人最重要的是要努力提高临床疗效,不要认为中医目前境况不好,就怨天尤人。

二是中药和西药一样,存在着个体差异,存在某些药物不能服用的情况,临床问诊不可忽视。患者入院后病情一直好转,在继续使用西药、停用中药的情况下,病情再次加重,说明中药在前期的治疗过程中是起到重要作用的。治疗在予硝酸甘油扩血管、派佳舒抗感染基础上,予糜蛋白酶等雾化吸入,必嗽平(溴乙新)口服,以促进排痰。

中西医各有所长,取长补短,相得益彰。现在我们来看看中医应如何辨证。端坐呼吸,提不上气,语声低微,倦怠乏力,不欲饮食,当为肺脾气虚之征;脾虚痰浊内生,上贮于肺,故咳嗽咳痰;肺气不宣,不能通调水道,脾虚不健,运化失司,水停而肿加重。

四诊合参,患者为中气下陷、脾虚水停、痰浊阻肺。故治以健脾益气、祛湿化痰,佐以宣肺止咳。用方:

生黄芪60g,砂仁6g,白参10g,藿梗10g,茯苓30g,大腹皮15g,薏苡仁30g,冬瓜皮10g,白扁豆10g,陈皮6g,桔梗10g,前胡10g,杏仁6g,升麻3g,柴胡5g,知母6g。

大家结合前面的用方就容易理解本方了。与第一方相比,有痰浊阻肺,故在健脾渗湿的方中加了宣肺化痰之品。端坐呼吸,提不上气,大气有下陷之势,所以加用了升提的升麻、柴胡,所谓证变药亦变,用药当丝丝入扣,全方虽为参苓白术散加减,但这二味一加,实含有升陷汤之方意。

为什么这么加?那是因为“心血之循环,肺气之呼吸,皆大气主之”。喻嘉言《医门法律》曰:“五脏六腑,大经小络,昼夜循环不息,必赖胸中大气斡旋其间,大气一衰,则出入废,升降息,神机化灭,气立孤危矣。”张锡纯说大气“为后天生命之宗主”,“关于人身之紧要矣”。治疗心衰,我的体会,固守大气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结果在当天未使用速尿的情况下,服方后24小时尿量为1690mL。我为什么老是说尿量,从事心内科的学友一定会明白,尿量多少对于心衰的患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观察指标,有尿量,心脏的前负荷就能明显减轻;心衰无尿,抢救成功的概率就小。

患者的情况有明显好转,呼吸气促、咳嗽咳痰明显减轻,食欲大增,大便正常,说话中气明显上来了。但肺部啰音仍无明显改善,改用头孢匹胺(加扶宁)抗炎。

2月18日。复查电解质,K+4. 02mmol/L,Na+136.2mmol/L,Cl-109mmol/L,Ca2+1.86mmol/L。这儿请大家注意,患者入院是低钠血症,在使用中药的情况下,尽管未补钠,还间断地使用了速尿,但电解质基本恢复正常。

2月19日。患者病后首次上床,可侧卧入睡,其前一直是每天24小时只能坐靠在靠背椅上,咳嗽咳痰明显减轻,纳食如同常人,可以说病情较前大为好转。复查血常规:红细胞计数1.31×1012/L,血红蛋白32g/L,血小板计数176.4×109/L,白细胞计数13.9×109/L,中性粒细胞0.89,淋巴细胞0.06。患者仍旧是重度贫血,依旧采用边扩血管边输血再用速尿的方法,输注浓缩红细胞1.5U。

治疗仍守固中焦,加仙茅、淫羊藿温阳补肾,以促气化,此不能用桂的变法。《素问·五脏生成》云:“心之合脉也,其荣色也,其主肾也”“脉者,源于肾而主于心。”古人有“心气根于肾”之说,元阳为五脏六腑之根本,对于心衰有阳虚者,温补元阳尤为重要。因此,加用仙茅、淫羊藿两味。

用方如下:生黄芪60g,砂仁6g,白参10g,藿梗10g,茯苓30g,前胡10g,知母6g,大腹皮15g,薏苡仁60g,冬瓜皮20g,白扁豆10g,陈皮6g,桔梗10g,仙茅6g,淫羊藿10g。

其后病情日渐好转,水肿渐减,患者上肢水肿消尽,下肢皮肤出现皱褶,可在病房行走,虽腹大但不觉腹胀,饮食正常,常与查房医生们开玩笑说:“你们把我的胃口弄上来了,又不让我吃多点,简直是虐待嘛!”情绪极为乐观。患者为什么开这玩笑?是因为我们要求她少食多餐,心衰患者不宜一次进食过多。

2月28日。双肺啰音基本消失,停用抗生素、硝酸甘油,其后停止全部静脉用药10余日,至3月15日病情稳定。

其间只是于3月2日输血时临时用硝普纳,结合使用速尿利尿以保护心功能外,未使用任何强心、利尿、扩血管药物,一直守上方服用。服用中药期间,每日尿量都维持在1500mL以上,3月2日输血使用速尿时尿量近3000mL,患者的心功能明显好转。

现在我们来看看第二阶段的治疗,该阶段仍旧是把“先留人再治病”放在第一位,患者病情再次加重时,迅速出现了脾气衰败的征象,不食,便溏,声低息微,提不上气。

脾胃为后天之源、生存之本。对于上下交损的患者来说,首当其冲的是要固其中气。

蒲辅周老先生说:“胃气的存亡是病者生死的关键,而在治疗中能否保住胃气,是衡量一个医生优劣的标准。”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对于危重患者来说,保护胃气很重要,如果胃气衰败,则无法进一步施药,更不用谈力挽狂澜、拯救患者生命了。

实际疗效显示,采用牢牢守护中焦的方法是极其正确的,患者逐渐摆脱危险,说明先哲们的经验应当很好地效法。

三 心衰再次加重,随证施治力挽危机,再渡难关

自2月19日以后,尽管患者病情稳定,胸闷气促未再发作,不咳,饮食、二便正常,可略高枕而卧,患者腹水、肢肿虽有明显减轻,但消退速度不令人满意。

3月15日我们请来一位省内著名的西医心血管专家会诊,希望中西医合璧,以取得更好的疗效。该专家在仔细地检查患者和阅览病历后,认为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法已取得的疗效非常理想,关于水肿消退不满意,认为患者存在低蛋白血症所致,建议在输注人血白蛋白提高血浆渗透压的基础上,予以速尿利尿。

对于心衰的患者,输注人血白蛋白是比较禁忌的,当时就有医生提出,专家的答复是一边输蛋白,一边使用硝酸甘油扩血管,以减轻心脏的前后负荷。除此办法,对于这种血浆蛋白低的患者别无良策。在密切观察病情的情况下,试试吧。

当天下午,按西医专家提供的指导意见给患者输注20%人血白蛋白50mL,当晚12时以后患者病情再次加重,胸闷气促,端坐呼吸,咳嗽,咳大量白色泡沫痰,听诊两肺大量湿性啰音,心率92次/分。很显然,患者在输白蛋白后,心衰加重了。当班医生予以西地兰、速尿、硝普钠强心、利尿、扩血管等抢救措施。

3月16日9时查看患者。病情无明显缓解,端坐不能平卧,气促喘息,咳嗽,咳白色黏痰,语声低微,气不得续,心胸、头部冷汗出,只诉“心气欲脱,心脏就要停跳”,大便溏泻,不食,舌质淡胖,苔薄白,脉疾而细微。查:呼吸30次/分,脉搏115次/分,血压120/90mmHg。颈静脉充盈,两肺大量湿性啰音,心率115次/分,律齐,全身水肿较前明显加重。

很显然,心衰急剧加重了,宗气大泄,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来分析一下,端坐不能平卧,气促喘息,语声低微,气不得续,这是典型肺气欲绝的表现;感觉心脏就要停跳,脉疾而细微,是心气欲脱的症状。宗气辅心脉运行并司呼吸,宗气大泄了,心肺也就要“罢工”了。所以,就目前的情况看,固摄宗气为当务之急,这也是“先留人再治病”的关键。

药用升陷汤加减。心胸、头部冷汗出,为元气欲脱之征兆,加用大剂山茱萸固摄元气。同时予以硝普钠扩血管。中药用方如下:生黄芪60g,茯苓20g,白参10g,怀牛膝20g,柴胡6g,桔梗10g,山茱萸30g,知母6g。1剂,急煎。患者上午12时服下第一剂,下午3时就感到心气欲脱感消失,开始思食,用药后第一个24小时尿量2710mL。

3月17日。患者喘息气促明显好转,头汗止,说话中气较前明显充沛,咳嗽咳痰进一步加重,痰白质稀,纳食明显增加,大便不再溏泻,水肿无明显改善,舌质淡胖,边有齿痕,苔薄白,脉沉细。宗气已固,其证候表现为肺脾气虚、痰浊阻肺为主,治从益肺健脾、渗湿化痰。用方如下:

生黄芪60g,白参10g,茯苓30g,白术10g,前胡10g,大腹皮15g,薏苡仁60g,冬瓜皮20g,桔梗10g,仙茅6g,紫菀10g,款冬花10g,瓜蒌仁10g,陈皮6g,紫苏花6g。守方3剂,并使用硝普钠,每日尿量均在1300mL以上。

3月20日患者胸闷气促有明显好转,可侧卧入睡(患者15日病情加重后一直端坐于靠背椅上),水肿有所减轻,但咳嗽依旧,且痰变白稠,口干,舌质淡红,苔少,脉细。查血常规:白细胞计数12.1×109/L,中性粒细胞0.95,淋巴细胞0.034,红细胞计数3.35×1012/L,血红蛋白94g/L,血小板计数441×109/L。

结合肺部听诊有大量干湿啰音,当考虑为肺部感染控制不好,遂加鱼腥草、芦根清解肺热,同时加用速尿20mg+生理盐水100mL静滴利尿,减轻心脏前负荷并消肿。

这里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患者肺部感染,在没有典型肺热证的情况下,给予大剂量的鱼腥草、芦根清解肺热,实际上是受到现代药理研究的影响,鱼腥草和芦根有良好的抗菌作用,用了西医的理论来指导中医的用药。而寒凉药物对于脾肾阳气衰竭的患者来说是比较禁忌的。服药后病情加重,尿量急剧减少,所以21日病情再次发生变化。

3月21日。服前方后24小时尿量减为980mL,病情再次加重,喘息气促不能平卧,短气不足以息,精神萎靡,声低息短,头胸冷汗不止,咳嗽,咳痰色白质稀,口干思饮,不食,大便不能自控,水样便随矢气而出,四肢不温,双足底扪之冰冷,舌红少苔,脉沉细欲绝。

此系下焦元阴元阳衰败亡脱征象,急予以补阴摄阳、固守元气,以《冯氏锦囊秘录》全真一气汤加减施方,并使用硝普钠。中药方如下:红参15g,制附片6g,麦冬10g,五味子10g,怀牛膝15g,山茱萸30g,当归10g,桔梗10g,白术10g,紫苏梗15g,熟地黄(砂仁拌)20g。

3月22日。服方后24小时尿量2000mL,喘、汗减,大便能自控,四肢变温。效不更方,守方1剂,为进一步提高疗效,加用速尿20mg,以利尿减轻水肿。

3月23日。患者端坐体位,呼吸尚平稳,说话中气很足,诉昨日口干难忍,全天饮果汁、白开水共1700mL,小便量460mL,头汗渐止,咳嗽,咳白色泡沫痰,量不多,思食纳可,自觉腹不胀,四肢扪之温暖,舌淡红,苔白少,已有津液,脉沉弦有力。

查:面部水肿有所加重,双肺仍有大量干湿啰音,心率90次/分,律齐,周身高度水肿。患者纳食增加,语声响亮,脾气渐复;四肢温暖,肾阳已固,此脾肾气阳已复。患者以咳嗽、咳白色泡沫痰、周身颜面水肿为主症,舌淡红,苔白少,脉沉弦。证属肺气不宣,水道通调失常,法当从肺论治。

用方如下:白参10g,黄芪50g,桔梗5g,桑白皮10g,葶苈子10g,枇杷叶6g,紫菀10g,款冬花10g,薄荷6g,茯苓50g。西药予以硝普纳25mg+5%葡萄糖注射液250mL静滴,速尿20mg+生理盐水100mL静滴,西地兰0.2mg静注。

3月24日。患者咳嗽明显减轻,头汗止,纳可,舌质淡红,苔白,脉沉细,全天尿量1100mL。中药在前方的基础上加大腹皮理气利水。西药仍予以硝普纳25mg+5%葡萄糖注射液250mL,停用速尿。

3月25日。加大腹皮、生姜皮利水。

3月27日。加猪苓、泽泻等利水。

有一点请大家想想,为什么在使用全真一气汤前用速尿无尿,而加用该方后,24小时尿量会2000mL呢?那是因为元阳得固,气化有司。

而第二剂同时使用速尿,24小时尿量只有460mL,出现口干思水、小便少呢?一是全真一气汤使用后元阳得复,气化有司,大量蓄于体内的水液在短时内排出,水去过多,阴伤未复,所以口干难忍,全日饮水1700mL多,所以尽管同时使用速尿,但尿量不多。

接下来的辨证从中医的角度看,患者留下的是太阴肺经的症状,所以改从肺论治。

病情至29日稳定下来,咳嗽明显好转,水肿显著消退,饮食几近正常。数日后天气突变,气温陡升,夜间脱衣贪凉受寒。次日病情剧变,高热不退,咳嗽,心衰随即加重,神昏不食,经中西医竭力抢救,于当日下午又不治而亡。

尽管该患者最后不治而亡,但其中几次度过危机,中药的使用经验仍有可以借鉴的地方,第一、二次加重,胃气衰败,益气健脾,病情转平稳。第三次加重,表现为宗气大泄的证候,固摄宗气得以缓解。

3月21日病重表现为真阴真阳亡脱的征象,补阴摄阳,病情好转。倘若这患者一直寄希望于西医可能早就死亡了。

综观全案,我是牢牢地把固守正气放在了第一位,培补中气、补摄宗气、固守元气实为危重病抢救中“留人治病”的三大关键。

临床治病要时时有“先留人再治病”的思想,比如说肿瘤患者,后期正气衰败,不可妄用攻坚化瘀之品;失血患者,“有形之血不能速生,无形之气当所急固”,治疗时要急急固气摄血,所谓“留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机”,必要时要配合输血,不得谓西医手段即不用,任何医学都要从其他学派取长补短。

固守正气是运用中医药抢救患者极为关键的地方,但有些时候,对于一些重症,亦当活看。

而对于一些邪实正不虚的患者来说,有一句话这么说,“邪不去则正不安。”

我们科一个老大夫,到某医学院附二院会诊一个18岁的男性患者,高热一个多月,西医最后还是没能确诊,患者是一天不如一天,全身插满了什么鼻饲管、吸氧管、导尿管、输液管等。经过四诊合参,他当时就认为是热毒为患,投大剂清瘟败毒饮,2剂而热退,病情随即好转,5日后患者出院,来我院找这老大夫复诊。

当时我站在一边,闻其诊治经过,对其用药十分敬服,问其治疗思路,老大夫就说了这么一句,“邪不去则正不安。”

总之,高明的中医也好,西医也好,治病都会做到抓关键,根据病情作出准确判断,会把挽留患者生命、赢取进一步治疗机会放在首位。因此,“先留人再治病”的思想在危重患者抢救治疗时要时刻牢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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