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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史探骊 | 陈炯明驻漳述要

 唐宋自在鸟 2024-04-15 发布于福建
编者注
本文摘自《漳州文史资料选辑》,字数较多,建议先收藏后阅读,以防迷路。
本文由在陈炯明'闽南护法区”工作过的郑之翰、陈鉴修二位回忆整理,成文时间在1980年左右,涉及地名皆当时叫法。

郑之翰,祖籍台湾,福建省龙海人。曾任福建龙溪县长,澎湖县长, 大革命时期任龙溪海澄县长,1933年参加“福建事变”活动。新中国成立后,任漳州市政协委员。

陈鉴修,芗城区人。陈炯明驻设随学校,鉴修为学科曾任龙溪县立师范学校校长兼国文教员,1956年起在漳州市农校任国文教员,漳州诗社负责人,被称为漳州市的“活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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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炯明驻漳述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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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之翰 陈鉴修

陈炯明于一九一八年九月间,奉孙中山先生之命,率粤军入闽,号称“援闽粤军”,任该军总司令,进驻闽西南,在漳州设立总司令部,以其所辖地区建立“闽南护法区”。一九二〇年六月,又奉命回师讨伐桂系军阀,先后驻漳不及两年,当一九二三年陈背叛革命后,其残部又窜据漳州,建立所谓“联军办事处”政权,但旋又溃退。
由于陈炯明在“闽南护法区”时期,不但标榜民主,且提出“提倡新文化、建设新社会”的口号,在漳州地方亦留下一些事迹,因而人们常被这些表象所蒙蔽,对他予以不正确的评价。我们认为有必要提供较具体的史实,作为重新评价的根据,特就一些经历和见闻综合回忆记述,既不完整,亦恐多有错误。
援闽入漳建立“闽南护法区”
一九一七年八月,孙中山先生在广东召开非常会议(即非常国会),组织护法军政府以后,西南各省和北京政府形成对立。翌年四月,段祺瑞任命福建督军李厚基、暂编浙江第一师师长童葆瑄为援粤军(后改闽浙援粤军)总、副司令,设总司令部于厦门。由童师配合陆军第十四混成旅臧致平部进犯潮、汕,粤省人心惶惶,群起呼吁,经中山先生的提议,得桂系广东督军莫荣新的同意,广东省长朱庆澜愿拔警卫军二十营为援闽基本部队,中山先生乃委陈炯明为粤军总司令兼闽粤边防督办,并亲在惠州督修枪械充实配备,陈则在东江一带募兵补额。这支援闽粤军是未经整训的部队,但它可说是在中山先生领导下,孙、陈合作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这支部队当时的处境是困难的,因为莫荣新等不但不愿它得有出路,也害怕其发展,而多加掣肘,企图从各方面或明或暗地加以扼杀的。当一九一八年初,陈炯明率部先入汕头部署时,就遭到莫肇宇部的阻挠,陈部进驻汕头后,中山先生为使粤军有巩固的后方基地,又为陈争取得兼任惠、潮、梅三属军务督办。
五月粤军分三路向福建进军,战争于十一日开始接触,其时闽浙军亦三路进袭潮、汕——左为臧部、中为胡部、右为童部,但在交锋后,闽浙军中路溃败。这时广州方面对粤军已不予枪弹饷款的接济。当两军在闽粤交界处的三河坝胶着时,桂系军阀两广巡阅使陆荣廷和莫荣新等,又胁迫中山先生离粤赴沪,以加重对援闽粤军的打击。中山先生通过吕公望(原浙江督军)劝说童部第一团陈肇英部在前线倒戈,同时由于逢大雨河水暴涨,童、臧两部不熟悉水性,溺死无数,浮尸满河,遂遭惨败溃退,粤军乘势猛攻穷追,先占浦、诏一带,而后挺进,于九月间(农历七月二十五日)占领漳州。继又分两路跟踪追击,闽浙军败退厦门,粤军进占嵩屿和海澄打石坑一带,因受阻于海洋,缺乏渡海运输工具,且为厦门海军炮火所迫,不能前进,乃驻兵嵩屿火车站,两军隔海对峙。
陈炯明屯兵漳州后,以其闽西南所辖各县统称“闽南护法区”,作为整训和取得弹饷补给的基地。
粤军防守嵩屿时,仅以木制大炮伪装布防,后为臧部所侦悉,又渡海进袭,陈部不敌,败撤至江东桥以西,乃与之妥协,划界而守。一九一九年五月,李厚基把江东以下各乡合并另设龙海县,与护法区对抗。
其时陈部粤军设总司令部于漳州原道衙,邓铿任参谋长,叶举任参谋处长,黄强任总参议,李文范任参议,陈铭枢(即谢婴白)、徐桴等,亦在总部任职。所辖九个支队司令较著者有:熊略、陈炯光、洪兆磷、李云复、关国雄、梁鸿楷等。此外,收编就地民军成立若干预备队。时中山先生委林祖密(季商)、林者仁(袖湖)等为民军司令,分设机构于漳州观桥顶林刚愍祠、大岸顶大愿堂,分别收编龙溪张国民、马伯州,和长泰叶定国(未受编)等部民军。林祖密且在漳州设立随营学校于文昌宫(今市东铺头中心小学),招收学员王成华等三数十名,加以训练,由潘澄峨、陈寿西任术科教练,陈鉴修、陈家瑞任学科教员。
在援闽军事胜利战局稳定以后,尤其是在部队扩编整训时,中山先生与陈炯明之间,不但派系之争渐露端倪,而陈对中山先生的出师北伐,在谈吐上亦闪烁其词表示不满,曾对漳州士绅流露过这种意见:“中山先生又来电催我北伐了,须知羽毛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时尚有俟,事尚有待,我并非拥兵自私之徒也。”由于他有怨望,难怪叶举、洪兆麟之辈,平素在公私场合中常辱骂中山先生为“大炮”,亦置不闻问,未尝加以斥责或制止。
当时所谓粤军已扩充至两万人以上,不但扩编第二军,由许崇智任军长,且有江西李烈钧、湖南谭人凤、浙江陈肇英(时已升任师长)等集于漳州,声势浩大,对时局几乎有举足轻重之概,因此有人称陈炯明和直系军阀吴佩孚为南北两秀才,其后陈反对中山先生北伐,亦因与吴有勾结。
一九二〇年六月间,在时局转变中,由于中山先生与段祺瑞联合,援闽粤军与福建督军李厚基通过停战议和,也进一步结合起来,条件是:陈在回粤成功后,交还闽省地盘,以换取枪弹的充分补给,在回师粤省的酝酿中,中山先生曾给予十五万元为回师出发费,并派朱执信为使者来往于漳沪之间。
陈、李妥协后,粤军回师时,陈炯明本人率部先行,原龙溪县知事张友仁调充机要秘书偕往。行前宴各界于总部,柬注“立食式”,士绅黄莲舫(时任省立第二师范校长)等在席间致词赞扬。总部留守漳州,交由原机要秘书陈演生为护理,等待移交,后臧致平部旅长刘长胜和李的部属史廷颺代表李厚基前来接防,陈演生等离漳前欢宴他方士绅于紫园。
中山先生所希望于援闽粤军的,是建立一支革命的基本部队,从而实现其革命理想,但把这寄托于一个割地称雄的封建军阀,是不可能实现的,这时陈炯明虽标榜“护法”,其实是企图在闽经过一个时期的整训之后,待机回师广州而后别图再举的,所以他常引“卧薪尝胆”以自勉,当他率师回粤以后,先阻挠北伐,后炮击总统府,终于成为中山先生的叛徒和民国的罪人,这就他在护法所作为的情形,是已可明见的。

标榜“护法”的苛政
援闽粤军入漳后,即设立所谓“闽南护法区”,以支队司令熊略兼汀龙道尹;分设护法区警务处,以丘哲任处长,高等法院、检察院,分委郑丰稔(笔山)、郑耀东任院长,以“安定”地方。
粤军入闽的主要目的在整训军队,因而扩充兵员和补足装备为其首要工作,为此筹饷遂成为当前急务。是以陈炯明于军事甫定后,即建立筹饷局,以周醒南为局长(后改财政局,以钟秀南任局长),先会同龙溪县商会会长孙次典,分向殷商富户派款,继又创设田亩捐(又名义捐,即种鸦片捐)、济饷特别捐(即赌捐)、米捐、糖捐、肥料捐、红料捐(即砖瓦等征捐),甚至有所谓“猪儿捐”等,名目繁多,法令如毛,敲剥花样层出不穷。同时经征捐税,可以从中作弊,可以大获其利,因是奸黠流氓争相营钻,而地方士绅亦甘为爪牙供其奔走。由于田亩捐的苛征,当时漳州有些农民曾为不种鸦片而捐款过重不能交纳,推派代表进谒陈炯明申述理由请予减轻,陈却答说:“我们所征的是田亩捐,种植鸦片可听其自由,但捐款不能减轻。”这说明田亩课以苛捐,不但意在迫种鸦片,同时也是一种横征暴敛的手段。
漳属一带过去留下不少屯田,年纳钱粮,名曰屯米,陈部驻漳时下令分为三等——每亩价十二元、十元、八元,委派不少人员分赴各县处理,尽数变卖,虽经办者不无降等匿报,但总收入为数不少。同时城郊朋田、城内官地亦尽变卖。巨绅黄莲舫购得部分,其后则藉此扩充霸占。
因此,一九一九年夏(农历五月)发生了一次符仔会暴动的事件。漳州农民在钱粮的苛征下,尤其是在符仔会首蔡振声(俗称“蔡仙”,素以华安汰内为巢穴)①的蛊惑煽动之下,便以“驱逐陈炯明回粤”为号召,纠集会徒入城进袭总司令部。先一日,粮胥欧自财、阿水等被会徒杀害灭尸于天宝乡埔里陈社,次晨,蔡振声亲率会徒百余人,由南坑岳后州经官园、浦头而至溪头乡,午饭后,蔡一手执“宝剑”,一手戟指先行,率领会徒由东门入城(或说另有一路或两路由西、北两方面入城,因城门紧闭不得入),经东铺头、十字街、道口而趋旧道衙总司令部。沿途伐鼓鸣金、扬旗念咒,拈香跳神,会徒手执竹剑、木刀,身挂纸符,香袋、蜂拥而来,起初军警认为迎神赛会,及发觉是会徒作乱时、前行者已迫近总司令部,因急架起机关枪防卫,并开枪射击,一时枪声交杂,会徒或中弹倒下,或反身逃窜,结果符咒敌不过枪弹,死者二、三十人,遍地陈尸,而蔡及其会徒自原路逃走。这虽是一次会徒入城的暴动,但也多少含有农民反抗统治者的意图。
陈炯明拥兵漳州,割据一方,一面向广东募兵扩充,面设修械厂(址在镇台衙门,即今市第一中学操场)修造枪械,补足装备。其部属亦据地统治,如洪兆麟任漳码镇守使时,驻防石码,与当地土皇帝蓝汝汉(俗称“蓝仔番薯”)勾结,由蓝包揽一切捐税,鱼肉人民,洪因亦得度其淫逸生活,且大饱私囊,深为人民所痛恨。陈部军纪废弛,官兵任意拉夫或敲诈勒索,甚至常有士兵携仅装有白水的瓶子,在路上故意与行人相碰而将瓶摔破,拉住被碰者妄称瓶里装的是什么贵重补品,强索折价赔偿的事件发生于街头,因而民间有这样俗谚:“南无头北无尾,所抢百姓的家伙”。(意思是说:南军任意敲诈勒索,好像没有官长,而北军常打败仗,溃退时肆意抢劫,但他们抢夺的都是老百姓的财物。
陈性颇猜忌,与同驻的浙军陈肇英部、靖国军方声涛部等暗斗甚烈,因而对他们的就地筹饷募兵自谋发展,时加干涉。
西南护法政府,曾一度委陈炯明兼福建省长,并派海军司令林葆憬兼督军,漳州士绅杨羽吉(时任龙溪县商会副会长)、郑启沂、潘澄峨偕陈家瑞等因事请见,并向其贺任,他谦逊道谢后慨然叹说:“诸君贺我,我方自吊,我虽弃文就武、实是不武无文,文事、政治以至军事,正从专家们学习;吏治、治吏,实门外汉,武人谈政可哂,干政可恶,武人不能不干政,不得不谈政,当然惹人笑骂,也自笑啼晓不得;福建半壁江山,中央以我为首,他姑勿论,论先县改,数十县知事待我一人产生,良心不昧,循吏有几,幕府本已才难,人才止有此数,屈指不过数人,人用加七八倍,求过于供,供不应求,负责大难,不,亦不许,何以教我,所望诸君!”郑等因问:“公心目中的百里才有多少?”他答说有张友仁、翁桂清、王雨若等五、六人。这只是一套说词,事实上各县知事尽是委派他的幕僚充当的。
但是,由于陈炯明所统率的粤军,是在中山先生领导下建立起来的,同时在逐步扩军整训之后,已略具规模,在闽西南已奠定了军事基础。更由于陈摆出一付进步姿态,在地方上也做了一些表面的所谓“建设新社会”的工作,漳州一时俨然成为国民党的军事和政治中心,从而博得一片声誉,迷惑了不少人,对他存在幻想,希望他能大力支持革命,能为百姓做点好事。因此,先后到过漳州访问的,有林森、胡汉民、汪精卫、居正、吴稚晖、李石曾、邹鲁、陈嘉庚等,而廖仲恺、米执信且参与总部工作过一个时期。
据陈其尤先生(时在粤总部任职,担任苏联代表接待和日语转译工作)回忆,一九一九年秋,在上海的中山先生介绍过苏联来华的第一个代表路博(海军中将)到过漳州访问陈炯明。住宿于公园内新建府教育局(今已废),并把列宁的亲笔函面交陈炯明,大意是对中国革命表示关切,对陈也表示敬佩和鼓励,由路博转述请多做农民运动,注意发动群众,并说如果我们需要,可以将储藏于海参崴的军械提供粤军使用。陈给列宁的复信,是由朱执信拟稿的,大意对列宁派代表前来表示感谢,并介绍当时的政治局势,但后来事实证明,陈炯明终于辜负了列宁的热切期望。
陈炯明虽标榜“护法”,但其一切措施,全为个人的足兵足饷,目的不在财政,更谈不到人民福利和社会事业,因此当其回师广东时,所部已由数千增至两万以上,且有较充足的装备。其后,他就以这支军队作为背叛中山先生和破坏革命的本钱。
不 彻 底 的 新 文 化 运 动
陈炯明驻漳期间,已没有政治组织,也没有什么政纲作为号召。但从他在公园东面所立的华表上,亦有博爱、自由、平等、互助;同时当“闽星日刊”于一九二〇年元旦发刊,从他在第一号②上自撰的“宣言”上说:“总而言之,本刊是一个奋斗的东西,不希望环境顺迹,奋无可奋,斗无可斗,就是了,若是有人要送一个时髦的徽号,我们是不敢当的,若是说DemOCraCy(按即英文民主,五四时期音译为德谟克拉西)的日刊,就怕却之不恭了”等来看,他是以标榜“民主”为号召的。
五四运动时,革命风暴席卷全国,在这时代巨流影响下,陈炯明也提出了“提倡新文化”的口号。先设新闽学书局(址在马坪街三道祠原址),经售当时风行的新青年、新潮、湘江评论等书刊。后由陈其尤向上海购得印刷机件设立印刷所,相继于一九一九年十二月一日、一九二〇年元旦,创刊“闽星半周刊”、“闽星日刊”,作为推动新文化运动的工具。陈炯明以总司令兼日刊主笔,常以笔名“陆安”在刊上发表文章,如在第一号的“余录”上,就有一篇“儿童的革命思想',且常亲至报社巡视。陈秋霖(回粤后,任国共合作时的国民党中央监委,一九二五年八月二十日,廖仲恺在中央党部门前被刺,陈亦中弹身死)任编辑、陈孚木任校对。孙中山、胡汉民、朱执信、廖仲恺等常为该刊撰稿刊载。
梁冰弦时任护法区教育局长,提出“一乡一校”口号,极力推行普及教育,除原有视学方玉书外,又加派黄笃卿从事各乡督导工作,因而龙溪县小学得由三十余校增 至 百余校。小学教育经费是以龙溪、海澄两县柴米出口税(运往厦门者值百抽五)拨充,年约五万元,龙溪得三分之二,海澄得三分之一。龙溪全县四十二所私塾尽予禁设,且倡办工读学校于原县学宫(今市第二中学),据时任龙溪县知事张友仁说其目的是:“兼学种植,以助学校经济之发展,将依次推行各校。”但并未实现。
其时教育局常主办学术讲演,先后来漳演讲者,有胡汉民、汪精卫、吴稚晖、李石曾等。黄仲琴等组织今学社刊印演讲录小册子。
为推进社会教育工作,有闽南社会教育社的组织,陈忏真、陈家瑞等参加活动。该社演出过易卜生的“那拉”和一些自编的剧目。许赞乔、郑可观、王成华、吴朝栋等当过演员,陈炯明拨款五百元补助,并撰写募捐启事。前此漳州原设的通俗教育会及其刊物:“通俗周报”也得张友仁的协助。
为提倡体育活动,一九一九年秋在漳州南校场举行闽南护法区运动大会,参加者有辖区十七县选手。
一九一九年,由于提倡赴法勤工俭学,且有李石曾等的宣传,陈炯明遂令辖区各县选派半官费留法学生若干名,先后保送两次,第一次共六十多名,龙溪有陈瑞堂、林有壬、潘澄畴等,其中大多选习工科,希望学成归国后从事振兴实业工作,但这批留学生归国后,不为反动政府所重视,因而亦不能各尽所能为国家和人民服务。
对于五四运动中提出的反帝反封建的任务,陈洞明不是大力推行,而是在群众政治觉悟提高和爱国热情高涨之下,不得不予以默许,而相机加以阻挠的。当全国轰轰烈烈开展反对日本帝国主义时,漳州各校学生组织学生联合会,配合社会青年行动起来,游行示威、宣传反帝,抵制日货。先后驱逐了日隆商店(址在双门顶,即今香港路北首)的日本商人,日本布教堂的教士谷了悟,并在石码搜获土皇帝蓝汝汉屯积的日货月琴牌火柴(址在今东门里),充公拍卖,但当张民权在公园演讲时,便因对反帝反封建的言辞过激,被陈的弟弟陈炯光当场掌了一下耳光而散场。新文化运动遂以夭折。
在反封建方面,对于破除迷信,仅为改建街道而拆除漳州府城隍庙,为利用场所而毁玄妙观的偶象,但原拟拆除的新桥头大庙,却因缴纳了代价而作罢。在革除陋习上,提倡男人剪短发不留辫,穿短衣不穿长衫,女人放大足不缠小脚。当闽南护法区运动大会举行时,在进口处贴上禁令:“穿长衫或留辫子者,不得入场”,作为宣传。但这些终是片面而不彻底的做法。
陈炯明驻漳时期,既有护法区为基础,又有“五四”这伟大运动以资推动,形势是极其有利的。可是他以一个封建军阀据地称霸的志愿出发,对于新文化运动既不大力推行,尤其对反帝反封建的任务亦不敢肩负起来,这说明他所提倡的新文化运动是不彻底的,也是投机的,因而虽留给人们一些印象,但似昙花一现,旋即为封建势力所掩盖而消失了。
正当这时期,无政府主义者在漳州有过较明显的活动。这是由于一九一四年,刘恩复(即师复)在香港组织“支那暗杀团”以推动革命时,陈炯明为该团团员之一,多少受了一些无政府主义的影响。因而当他调兵漳州,以进步姿态出现,又礼贤下士,罗致一班新人物时,不少无政府主义者被邀前来工作,或办报,或从事教育,或在机关任事,黄凌霸还几次从北京陪同苏联朋友到漳州访问陈炯明。
其时梁冰弦、刘石心经常在“闽星半周刊”、“闽星日刊”上撰写宣传新思想和无政府主义的文章,或刊载有关无政府主义的新闻,如日刊第一号在“世界要闻”上就刊登了“克鲁泡特金对多数党的意见”的报道。张民权等极力宣传无政府主义,作过多次演讲。但陈炯明及其部属害怕这种思想的传播会影响其统治,因而多方阻挠破坏:张民权在陆安中区(俗称“圆圈”)演说时,由陈家瑞作方言翻译,当陈家瑞即以“煽惑民心,扰乱市面”而被扣半夜,经解释后获自由;张民权当闽南护法区运动会举行时在南校场当众演说,手执红旗、散发传单,并由李纪堂作方言翻译,中途被道尹熊略派军警驱散听众,收回传单;省立第二师范丁班学生赖怀宗在始兴北路广场(即府址)宣传时,被军警殴伤而后扣押,因而激起该校学生公愤,集队捣毁教育局,并向总司令部请愿,要求立即释放被捕学生,赔偿医药费,保证今后不再发生同样事件,陈炯明亲自出见,答应所请各点,立将被捕者释放。
许真风、尉克水因当时闽西南遍植鸦片,漳州又公开贩卖鸦片烟,看不过眼,在街头向群众演说,指出鸦片的毒害,揭露强迫农民种烟的罪恶行为,触怒了第二军军长许崇智,两人被捕,几乎枪毙,幸亏梁冰弦等知情,急向陈炯明求情,才获释出境。
无政府主义者的活动,在这种种阻挠和破坏之下,也就逐渐沉寂了。一九二〇年初,梁冰弦往厦鼓任“民钟报”编辑,刘石心亦返广州。

所谓“建设新社会”
陈炯明是以“建设新社会”为己任的,因而陈部入漳之后即成立工务局,先后委林我锵、周醒南任局长,从事市政建设和公路修筑。
在市政建设上,拆除旧城墙,改建漳州沿河堤岸、码头,设码头捐征收出入口货运以资应用。把狭窄的街道扩建为现有马路,经费按店屋门面丈量,石路每丈收费五十元,土路每丈收费二十元,由沿路两旁业主按数均分。各街店屋拆卸门面重加修建,由各业主自行负担,并设市政管理处,委王仁度为主任,负责管理。
市外修筑公路,原拟东通泉州、南达厦门、北至龙岩龙门、西连潮、汕,虽为便利交通,但更主要还是为军运的需要。结果只完成部分:东通江东桥以西(一六公里);南达海澄浮宫(二三公里),转乘小火轮而至厦门;北至浦南(一八、五公里);西连南靖靖城(二○公里)。同时于一九二〇年倡办汀漳龙长途始兴汽车公司,由周醒南和龙溪县商会长孙次典等发起,拟募集股金三十万元,除招募殷商富户投资外。该公司创办后即购备汽车行驶,先通漳码的客运,后发展至浮宫,接驳轮船至厦门,缩短了漳厦交通的旅程。
原郡城东南隅的新桥,自一九〇四年、一九〇八年两次大水冲圯后已不再复建。这时为便利漳码交通和溪南乡民入城,乃利用原有桥基加以改为钢骨水泥桥。全长六五二尺,宽二五尺,洒水道十八个,桥的两旁为人行道,且有围栏,名为“东新桥”,立牌于桥中,为书法名家清道人所书者。北岸桥首建一亭,中有造桥碑记,述营造概况,现已废除。
漳州旧府署在市中心,陈炯明令汀漳道尹熊略、工务局长周醒南开辟为漳州第一公园(原拟以芝山建为第二公园,未果;中山公园系北伐军入漳后改称者),一九一八年冬兴建,翌年秋完工,占地四十二亩,用费三万九千三百另三元。周醒南在“漳州第一公园纪略”的“弁言”上说:“世界文化不一端,而莫著于公园”,这可见开辟公园的意图。
此外,开设博通公司于始兴北路,经售百货商品,创办迎宾大旅社于少司徒(今北京路),文明雅集于东门管厝巷。这些都不免有官僚资本的成份在内。且有美育俱乐部(又名粤军俱乐部,址为今梨园剧场)的设立,虽不限于粤军人员,但参与共乐者亦仅官僚士绅而已。
陈以资本主义的一般建设移植于漳州,企图在其驻地实现所演“建设新社会”,这是从其作为一个封建军阀据地称霸的愿望出发的。虽然采取一些措施,但只是表面而已,而且费用尽取于民,也含有表彰个人功绩的意图,如街道的名称,或以黎元洪给予他的军衔'定威将军'而称为定威南路、北路(即今延安路),或以其笔名“陆安”而名为陆安东路、西路(即今新华东路、西路)等,则是明显的事例。
残部窜漳建立“联军办事处”
一九二二年六月,陈炯明炮击总统府,背叛革命。一九二三年初,桂、粤、镇等军进兵广东,讨伐陈炯明,陈败退东江。这时陈留于汕头的部队,有洪兆麟、赖世璜和桂军林虎、刘志陆等部。孙大元帅急于收回潮、汕,遂命李烈钧为广东边防督办,与这些叛军首脑面商善后办法,但仍无效。七月,东路讨贼军许崇智部在威致平的协助下攻克广东饶平的凉山,臧部又进攻汕头不克。嗣汕头防务督办洪兆麟,会同林虎、赖世璜、刘志陆等部攻下漳州,时陈炯明亦委被中山先生免职的黄大伟为潮、汕边防督办,企图拉回黄在许崇智指挥下的旧部,结果只拉得第十三旅旅长张毅部,入驻漳州一带,黄升张为第一师师长,以此为资本称为国民军,自任总指挥。这时李厚基旧部王献臣亦由闽西退入漳州。因而互相结合起来,在漳州组织了一个所谓“联军办事处”(简称“联军”)的政权,不久,陈炯明、黄任寰部先回援惠州(行前各界宴于西园)。同年末,北军乘虚击溃驻漳各部队,旋张毅又叛附北军。一九二四年二月,北京政府任张毅为厦门镇守使,令逐黄大伟,至此“联军”政权寿终。
由于“联军”是个非驴非马的政权,而各部又不互相统属,因而错综复杂,不知归谁指挥,名义上以林虎挂名为统率,实由刘志陆代行职权。刘驻漳期间,曾委徐飞仙为秘书,陈锡朋为书记官。
当时这些叛军窜据漳州,因自知寿命不长,不独对地方毫无建树,且各自在其辖区任意剥夺民财,最明显者则是公开卖官。陈辛盘(石轩)买得龙溪县知事的职位,是尽人皆知的。而赖世璜身为军长,当漳州士绅某向其接洽贿买龙溪县知事一职时,他竟答说:“龙溪为联军政权所在地,我的职权仅几分之一,未敢独断,如我所辖的闽西各县知事,尽可议价委派。'这反映了封建军阀贪婪的一斑。
一九二六年七月间,五省联军第四方面军总司令、福建督理周荫人,亲自率其所部来漳,与福建陆军第一师师长张毅配合,企图进兵袭粤牵制北阅军的兵力时,张毅以漳州各界名义在军民联欢社(址在公园仰文楼,即今市图书馆)举行会宴,黄强代表陈炯明在席上起立陈词,为广东三千万人民待援的迫切,要求周即出师“讨阀”国民革命军。陈炯明把其企图东山再起的幻想,寄托于北洋军阀的身上,不但说明他们之间的反动本质关系,也证明了这个革命叛徒已是走上穷途末路了,但他终于被革命的洪流所冲毁,也为全国人民所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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