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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II十年生死两茫茫

 学生100分之路 2024-04-15 发布于广西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看着阴沉的窗外,早已不是诗中的雨纷纷,滂沱的大雨,宛如我对千里之外那座孤坟的思念。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在异乡过清明,百无聊赖的生活,平淡如水的日常,如蝼蚁一般侵蚀着我的内心,若非生活所迫,我多想在您坟前烧一炷香,燃一沓纸,诉说着这几年的心酸苦楚,毕竟您走后,我失了铠甲,也没了软肋。
在这行色匆匆的人间,我经历了欢喜,也经历了亲人朋友的背叛;收获了幸福,也经历了不幸的种种。无数个夜晚,我想把这些心事告诉您,您若还在,那些失眠的夜晚,我一定也能睡得踏实。那些差点让我窒息的往事,也会如云淡风轻一般,轻轻地翻过。
这些年,我利用假期偷偷回老家多次,常常站在家门口,若有所思。除却门口的枇杷树,老家早已面目全非。前年回家我还摘了几颗金黄诱人的枇杷,酸酸甜甜,还是当年的味道。这棵枇杷树种的时候,我年龄尚小,如今早已亭亭如盖。站在枇杷树下,我的思绪总是被拉得很长很长,似乎,十年的光景就在昨天,弹指一挥间,家门口热热闹闹的场景就在我眼前闪现。
那时,每一个周五,您和弟弟妹妹都在家门口的山坡那里等着我。无论刮风下雨,只要我回家,山坡上总有你们的身影。我在县城读书,回到村里不仅要挤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大巴,也要走上一段山路。由于路途较远,放学到家,一般都黑了。山路也不似现在这般平坦,那时路面还没有浇上水泥,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的道路。
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松树林,树林中常常传来令人震怖的声音,快到家的时候,路两旁还有两座大大的坟墓。倘若是冬天,北风呼呼地刮着,走在路上,看着这两旁的风景,汗毛不禁立了起来。但一想到山坡那里有您等着我,我总是充满力量地加快脚步往前走。
走着走着,山坡那里有了手电筒的光芒,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在那等着我。风呼呼地刮着,您的白发在风中摇曳,弟弟妹妹尖叫着朝我走来,拉着我的手往家里走,问我“姐姐,有没有带好吃的,我们等你很久了……”。这时,您总是颤颤巍巍地去厨房端出热菜,让我赶紧吃。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仿佛这一个星期的所有见闻都要一吐为快,弟弟妹妹也在旁边打闹着,昏暗的灯光下,我只感受到了温馨。
周末照旧是在旁边的菜园子里种菜,一家老小,热热闹闹地开垦荒地,拔草施肥,小小的一块地,总能种上各式各样的作物。您总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谁能想到,前半生出身优越的你,后半生欣然接受了耕田种菜的日子,甚至乐此不疲。
您从不干涉我们种什么,喜欢就是唯一的标准,唯一的要求就是自己种的,要自己去经营。弟弟种的土豆,妹妹种的花生,我种的鱼腥草,长势都很好。为此,旁人总是不能理解,总觉得您在惯着我们。直到现在,我忽然想到,为什么长大后的很多事情,我们能够自己去做出选择,也许和您当年的教育有关。
有时我们也会围在客厅里一起看新闻联播,谈论着离我们生活很远的事情。有时候姐妹几个也围在一起读书写作业,您就在旁边看看杂书。家里养的那只猫咪还在,它在旁边打着盹,慵懒地趴在地板上做着美梦。
蝴蝶停靠在菜园子里,扑棱着略显羸弱的翅膀;窗外的知了,一声声地叫着,并不让人心烦。远处的瀑布声,偶有传来,成为我们写作业烦闷间隙的天籁。时光的河慢悠悠地流淌,那时候的风似乎都是自由惬意的。我以为,您会一直这样,看看书,看看新闻,种种菜……到了饭点,再在厨房里忙碌。
说到厨房,我忽而想起您做的菜,确实难吃。后来,我走南闯北吃了不少佳肴,但那样夹生的饭菜,确实只吃过您做的。可一到清明,我竟疯狂地想念起您做的春笋炒酸菜。明明很多菜您都做不好吃,这道专属于清明节的佳肴,您却做得出奇好吃。也不知是那园里的春笋别处没那么鲜嫩,还是那时难得有您做的好吃的饭菜,如今一到清明,味蕾就会跟着我的思绪去想念。可惜,您走后,无论别人多么用心去做这道菜,总不是我熟悉且怀念的那个味道。
我们吃的不是很好,但生活却是这样的温馨、自由。我以为事事长久,奈何那时,我竟不知原来您的生命已经快到了尽头,我还期望着高中毕业,考个好大学带您和弟弟妹妹去大学玩。
我总以为那些大大小小的药片,您每日吞服着,您的病就能好起来,甚至想着下一个周末,您在山坡那里等我放学的时候,我要偷偷地藏起来,故意让您着急,然后再提着您喜欢吃的水果,突然出现,那时候您一定会说我“臭丫头,古灵精怪”。可惜,今生今世的所有缘分似乎早已注定,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周末,我像往常一样回家,可那小小的山坡再也看不见您颤颤巍巍的身影,有的只是山岗凛冽的风,家门口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花圈,那些耀眼的花边,和这个朴素地像您一样的家格格不入……
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阴沉,天空也下着磅礴的大雨,我们就这样送别了您,把您安葬在那个小小的山坡,山坡的旁边有一丛您喜爱的竹子。竹影斑驳,就像您坎坷的一生,无数和您生命交织的人和事,在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您长眠于此,而后,您的儿孙各自成家,老房子也在某一天轰然倒塌,夷为平地。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寄人篱下,饱尝人间冷暖,也终于考上了大学,兑换了当年和您的承诺。可山坡上,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人,颤颤巍巍地等着我拿着录取通知书报喜。
多年以后,我踏上了工作岗位,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在异乡仍旧会想起那座小小的山坡,也会想起老屋旁边的园子,散落在天涯的兄弟姐妹,还有当年那个慈祥的您……我始终不敢相信,一个养育我长大的爷爷,他会永远地长眠在脚下的这片黄土地上,往后的所有事情与他都无关,又似乎都有关。
苏轼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这十年多的光景,在这一刻,让我忽然真正明白了这句诗的分量,十年啊,十年,中间多少人和事,除却青山非故人。
如今,我未能归乡扫墓,那矮矮坟,是否杂草丛生,荆棘疯长?那旷野的风是否也能传达思念,把我这缕异乡的情愫送给天国的您。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我的视线也越发地模糊起来。想起陶潜的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忽然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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