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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风云再现 夫鉴周日月，妙极机神；文成规矩，思合符契。或简言以达旨，或博文以详情，或明理以主体，或隐义以藏用。 ——《文心雕龙·征圣》 这句话的意思为：圣人能全面观察日月山川的微妙，深入探索自然万物的奥妙，使文章成为典范，思想符合客观的实际。他们的著作，有的是用简洁的语言来说明要旨，有的是用详尽的文字来充分表情达意，有的是用显著的道理来树立文章的主体，有的是用曲折的意思来暗地里发挥作用。 田丽娟下班后，顺便到实验小学接回上小学四年级的孙小露。母女俩一个拎着购物袋，一个挎着书包。政府的司机王师傅开着普通型桑塔拉路过，在田丽娟身边停下来，摁了一下喇叭。“田老师，您在接露露，上车吧。”田丽娟犹豫了一下，见车上没人，就打开车门拉着露露上了后座。其实田丽娟在工商行政管理局上班，不过她以前当过老师，大院里的人仍然称呼她田老师。 “孙县长出差到省城去了还没有回来？”王师傅问。 “没有。”田丽娟答。 “田老师听见最近有些议论了吗？对孙县长确实不太好。” “身正不怕影子歪。我相信我的男人，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有些议论对孙县长不利，说得有鼻子有眼似的，好像真的一样。议论多了假的也让人相信是真的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相信组织上对孙锋个人的正确评价，至于爱嚼舌根的，有力气尽管去散布谣言好了。” “田老师说的是。现在的社会黑白不分，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还无，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看来王师傅还爱好文学，连《红楼梦》里的句子都背得。”田丽娟噗呲笑出了声。 王师傅一直把田丽娟和孙小露送到宿舍楼单元梯间门口，才停车。田丽娟拉着小露跟王师傅道过谢，掏出钥匙上二楼打开自家的门锁。 电话铃响了。 “喂，哪位？” “我是刘定远。孙副县长在家吗？” “他出差到省里去了，还没回来，请问刘顾问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他吗？” “哦，小田啦，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民族文化研究会近期准备出版一本研究论文集，我是会长，以研究会的名义向县政府打了一个报告，要求解决出版经费，不知道孙副县长看见报告后签了没有，想打电话问一下。” “您说的事我记下了。等孙锋回来我告诉他，再他让同您联系。您说这样好吗？” “好。很好。小田啊，最近我也听到一些议论了，总之对孙锋不利，希望你站稳立场，不要相信传言。” “老领导说的是。我经常提醒孙锋，人越是上进的时候越要谦虚谨慎。请问您还有别的事吗？” “没别的事了。孙副县长回来后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就这样，好，再见。”刘定远在电话那头挂住了。 不会有事的，田丽娟放下电话时安慰自己，她对自己的男人有信心，她知道孙锋只不过是暂时让人误解了。 但是事出意料，孙锋从省里回来，县纪委便通知他不用上班了，并规定他在星期五以前到纪委办公室去谈话，交待有关问题。 孙锋走进纪委办公室，市纪委工作组的一名负责同志示意他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很严肃地告诉他：“我们是市纪委下派的工作组，受市纪委委托来调查你的有关问题。从即日起，请你停止一切公务活动，配合工作组开展工作，请你按要求回答我们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并对你的证词负全部责任。” “孙锋同志，在问题没有完全查清以前，你要配合支持我们的工作。对此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工作组组长已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随行的二名组员已打开记录本。“请你如实回答我们的提问，不要隐瞒事实，也不要捏造事实，作为一名领导干部，你是知道党的政策的。” 孙锋不解地望着工作组组长，他既没说有意见也没说没有意见，他相信事情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 从星期五进纪委接受审查到市纪委工作组从县纪委撤走，一共十天时间，孙锋除了每天回家吃二餐饭和夜晚回家睡觉外，其它时间都在纪委规定的地点接受提问。而这十天的审查孙锋终于明白有人向上面检举控告他，举报的内容一是因峡口镇温泉山庄开发，承包工程的包工头先后向他行贿10万余元。而他拒贿5次，金额达8万元。还有5万元举报属他个人收受。事实上是他在峡口镇政府温泉山庄开发办公室的财会账上抵销了5万元，而赞助了县广电局拍摄风光片。二是他在峡口任书记和在金山县任县委常委、副县长期间，同多名妇女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因证据不足，市纪委工作组不予立案。 孙锋停职检查结束，在家静候市委决定。不到半个月，市里的通知来了，孙锋同志的问题已查清，因举报人证据不足，孙锋同志的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实属无中生有，捏造事实，应予平反。县委决定，孙锋同志仍以常委身份出席县委常委会，因孙锋接受市纪委审查前县人大常委会并没有撤销他的副县长的职务，所以孙锋还是分管财贸和农业的副县长，一个月后政府领导重新分工，孙锋作为常务副县长协助县长主持县政府日常工作。 王书记同孙锋谈了一次话，希望他振作精神，放下包袱，大胆工作。孙锋从王书记那里出来，正好碰上已任高山镇党委书记的杨新，杨新喊了他一声并跟他握手，还说了一句人心莫测的话。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孙锋对杨新说：“小小的金山县，现在也搞得如此复杂了。” “连孙副县长都如此，我们更要夹紧尾巴做人了。”杨新露出一种兔死狗烹的表情。“孙副县长到高山镇去转两天，我保证你玩得开心。也祘给你压压惊。牛庄的李书记，还有雷湾镇的张镇长几个铁哥们在县城新月舞厅准备了一场舞会，请你光临。” “算了，现在还是注意一些好。三讲刚结束，现在搞三教，县里的事情太多，没有玩的时间。” “休息是为了更好地工作。孙副县长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卑鄙小人。你到高山去休息两天，去那里我看谁敢搞莫须有的举报。”杨新说着便涨红了脸，很有些为孙锋愤愤不平。 孙锋轻松地笑了起来，他随口而出一句杨新写过的话：“扯他妈的鸡巴蛋。” 昔汉武爱《骚》，而淮南作《传》，以为《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蝉蜕秽浊之中，浮游尘埃之外， 然涅而不缁，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文心雕龙·辨骚》 翻译为白话，就是：从前汉武帝喜爱《离骚》等篇章，叫淮南王刘安作《离骚传》。《传》中认为《国风》喜欢歌咏男女之爱，但不过度；《小雅》对在上位的怨恨讥刺，也有分寸；至于《离骚》等篇章，就可谓兼而有之了。屈原在污浊的环境当中像金蝉脱壳那样的高洁；能在尘世之外到处云游；身躯清白，要染也染不黑；就是要和日月争光也行。 孙锋解除“双规”任常务副县长后，大刀阔斧开始行政机构改革，这时候中国正式成为国际世贸组织成员加入WTO，中国足球队在小组出线准备参加世界杯比赛。正当孙锋常务副县长协助赵县长主持政府全面工作时，他意外地收到了法院的一张传票。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孙锋打电话找律师事务所的杨律师，请他做自己的辩护律师。杨律师接到电话后，很快来到孙锋的办公室。孙锋以前同杨律师打过交道，不过那时孙锋是原告代理人，杨律师是原告的辩护律师，那场官司孙锋打赢了，他还请杨律师喝了酒。这次不同，孙锋成了被告，他仍想请杨律师做被告的辩护律师，并且相信这场官司还是他赢。杨律师查阅了案卷档案，明确告知孙锋被控犯有渎职罪和非法融资罪。杨律师说，这个案子的焦点依然是孙锋任峡口镇党委书记时，以峡口镇政府的名义招商引资，利用日元贷款开发峡口温泉旅游避暑山庄和度假村的事。孙锋说，这件事上次市纪委来调查，不是说清楚了吗？这不，事态刚平息，竟然闹到法庭打起官司来了。有的人真是惟恐天下不乱，一乱就好浑水摸鱼。不过，现在是法制社会，中央也强调要依法治国，以德治国。 杨律师以一个法律工作者的身份冷静地提醒孙锋：“孙副县长，你现在已让人把你告到被告席了。别低估了对手，那不是一些一般的平头百姓，他们后面还有人。”杨律师让孙锋在委托代理书上签字，用职业口吻准确地使用了法律术语，接着对孙锋说：“我会以合格律师的身份尽心尽力地帮你把这场官司打到底，至于输赢的把握，现在不好说，也许各占五成。从现在起我得准备开庭前的调查活动，以及时准备好答辩词。” 孙锋送走了杨律师，叫来办公室副主任宋发军，商量本周几个大的活动和下次政府常务会议的办公专题。孙锋口授，宋发军记录，草拟了方案和排程，请孙锋过目后交文书科列印。 下班前，孙锋给高山镇党委书记杨新打手机，让他喊几个人在招待所共进晚餐，省开发公司的郑总经理到金山县考察投资专案，孙锋让杨新多带两个人作陪，晚上到新月娱乐城跳舞，好好轻松轻松。杨新早有宴请孙锋的意思，现在孙锋反倒主动提出来，又有个接待郑老总的堂皇的理由，杨新正好求之不得。杨新说按时提前，跟孙锋通完话马上拨了在县城办事的牛庄乡李书记、雷湾镇张镇长几位铁哥们的手机，约好时间，又约请县委办公室秘书科长黄芸作陪，在招待所吃过晚饭后一干人马奔向新月歌舞厅。 金山县虽说是贫困县，可县城的公共娱乐场所设施绝对一流。到过金山的人都知道金山人二大特点，一是会吃，一是会玩。不论什么节目金山人总能玩出新招，玩出档次玩出水准，他们玩山玩水玩歌舞玩文化，玩得大城市来的客人都自愧弗如。新月娱乐城的歌舞厅是最有档次的，老板见县领导光临更是来了精神，叮嘱服务员和伴舞小姐一定以最优质的服务让客人满意，千万不出差错。平时孙锋陪上面来的人也进舞厅，有时还高歌一曲，他最爱唱的歌是《草原之夜》和《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他的嗓音浑厚宏亮，极富感染力，感谢父母从小就给了他一副好嗓门。当大家众星捧月地簇拥着他走向舞厅的中心拿起麦克风唱歌的时候，他的自我感觉良好，他这时心情愉快，忘却了烦恼，只管投入感情，放开音量把歌曲演唱发挥到最佳状态，唱完后他说声谢谢，回到座位上听众人的赞美和为他鼓掌。一句句恭维话说得十分得体而动听，有人明知道是说恭维话还是尽量装出孙锋看不出来，让他听得顺耳又乐於接受。雷湾镇的张镇长就很会说话：“孙县长这歌唱的，不是我恭维你，虽然你比蒋大为、阎维文一个专业，一个业余，可蒋大为兄和阎维文老弟要是听了孙锋县长的歌，乖乖，今后别提到金山县来的话了。”杨新笑：“好你个张镇长，张大炮，你到底是恭维孙县长呢还是故意贬低他，你这话说得人爱听，简直滴水不漏。”张镇长也不恼，一拍杨新的肩膀：“你去唱一首《爱拼才会赢》，让小黄陪孙县长跳一曲。” 黄芸一点也不含糊，站起身来，走到点歌台让服务生先放一首《爱拼才会赢》，音乐一放，麦克风递到杨新手上，拉起孙锋下了舞池。三位小姐背着一只手，有礼貌地请郑总、李书记、张镇长跳舞，杨新借着酒兴，憋着嗓子用粤语唱道： 一时失意不免胆寒， 一睡觉不免惆怅。 那些希望整日醉朦朦， 有形无体竟像稻草人…… 黄芸被逗笑了，她在孙锋耳边说：“杨书记是故意把歌词唱错了，其实这首歌他横流倒背，是他的压台戏。不听他唱，踏着节奏就行了。”孙锋不在意，专心跳舞：“我知道杨新是故意的，他逗我们开心。” “人生好比是海上的波浪， 有时起有时落。 好运，歹运，总嘛要起工来行。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爱拼才会赢。……” 杨新唱第二遍时，已经将唱错的地方纠正过来，他唱得十分投入，抒情而宛转悠扬，特别是“才会赢”的尾音，他是用鼻腔的气流打着拍子，在混合音响的伴奏下发挥得恰到好处，听歌曲以为是舞厅请来了职业歌手，这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因为杨新的《爱拼才会赢》唱得确实棒极了。 小姐轮流请客人跳舞，张镇长笑眯眯地对孙锋说：“今晚的舞会我买单，孙县长尽管放开玩，玩得尽兴，玩累了开个包间找个小姐做保健。” 正说着，孙锋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李莉打来的。孙锋正好下台，拍了张镇长一下：“老张玩得尽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孙锋到服务台签单，跟老板讲了句笑话先出了歌舞厅大门。杨新赶出来，问孙锋怎么中场未到就走了，孙锋说我去会个人，确定有点事，请杨新陪好郑总，舞会散了把郑总送到招待所。 第8章 真假难辨 李莉真够大胆，这次是在孙锋家里用他的电话打他的手机，口气是命令似地：“孙锋你迅速回家，家里有事。” 孙锋爬上二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他一下被一股温馨的氛围包围住了。客厅里的灯都关上了，影碟机放着优雅的西部情歌，茶几上放着水果点心盘，餐桌上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插满了蜡烛。 孙小露先叫了声：“爸爸。爸爸回来了。” “哦，乖女儿，爸爸回来了。” 两位美丽的女人同时站起来，向孙锋迎来，她俩都化了淡装，衣着适合各自的个性，一个气质高贵，一个典雅秀丽。她俩几乎同时对孙锋说：“生日快乐。” “谁的生日，我的生日？” “今天是你38岁生日，你记不得了？”田丽娟嗔怪道。 “是贵人多忘事吧。小露，快给爸爸把生日蜡烛点亮。”李莉把西部情歌的碟子换成了生日歌。 “许个愿吧。” “好，愿全家平平安安，小露学习进步。丽娟，这个家真是辛苦你了。”孙锋准备吹灭蜡烛，突然想起什么，望一眼李莉：“李莉，愿你永远年轻漂亮，青春常在。” “把这句祝福送给丽娟吧。” “祝妈妈和李阿姨永远年轻漂亮，青春常在。”孙小露机灵地接过李莉的话，示意孙锋吹蜡烛。 孙锋把蛋糕上的蜡烛都吹灭了，田丽娟把蛋糕切成四块，放在四个盘子里。客厅的灯开亮了，三个大人围着孙小露开始吃蛋糕。 孙锋吃了一小块，问李莉：“上次拍风光片我以峡口镇政府的名义赞助五万元的事，你是知情人，有人问过你吗？” 李莉不解地望着孙锋：“不是风光片摄制组收到你的赞助款后，给峡口镇政府开了收据发票吗？怎么，出事了？” “没事。有人向纪委举报，说我挪用工程款并把五万元的赞助费上了自己腰包，想拿这件事做点文章。” “什么大不了的，孙锋你堂堂男子汉，还是金山县的常务副县长，区区五万元就打瞎了你的眼睛，这是谁造的谣？” “不只是赞助款的事，峡口温泉开发几亿元的日元贷款，有人怀疑我做了手脚，至少有五百万元的经济问题。” “我的天啊，五百万元，别吓着孩子。孙锋你是真的动了那笔钱。那你死定了，迟早吃枪子。” “小妹你别大惊小怪的，我是动了那笔贷款，不过不是五百万，而是五十万元人民币，我拿五十万抵了上届政府下欠的四十万元的招待费，拿十万元发齐了全镇干部职工和拖欠教师的工资，这在财务上都有账可查。” “那你怕什么？！现在的纪委和公检法怎么素质这样差，都是纳税人的钱啊，养了一群饭桶。” “李莉你别这样激动，孙锋当了领导，为工作上的事情让人议论也许是正常的，孙锋也应该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越是当领导越是要谦虚谨慎，不犯错误。”田丽娟情急之下，拿刘定远的话打圆场。 “丽娟你立场不稳，连自己的丈夫都失去信任感。哦，孙锋，听说省委组织部把你作为重点培养对象考察过了，你迟早会成为金山县的县长。” “组织考察的事，八字没一撇，不要乱讲。” “久居官场，不知其丑。小小的金山县，倒是不得安宁了。我们女人，还是不参政的好。” “小妹姐，你的这句话讲得有道理。我田丽娟也不在乎他孙锋当不当县长，当初看上他时，看中他有知识有水准，人品好，只想和他过安稳日子。我找的是老公，不是找县长。”因为是在自己家里，田丽娟不愿意提李莉追求孙锋的事，加上孙小露在场，孩子小不懂事，这大人之间的感情恩怨不要让孩子知道。 “妈妈，我先睡了。”孙小露看见三个大人在争论，明天她还要上学，懂事地进了卧室。 “丽娟，说句心里话，我一直也很喜欢孙锋，这些年你都看出来了。正因为孙锋人好，品质好，才让我们这些痴心的女子内心里爱他，如果哪一天他失意了，落难了，我肯定把他捡回来。我还想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哩。”李莉半真半假地试探田丽娟，说得一点也不含蓄，见田丽娟没反应，她推了孙锋一把：“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偷着出去会情人了？” “李莉姐别打趣了。若是我家的孙锋出了事，英雄落难，美人相救，我倒要感谢小妹姐哩。你年龄也不小了，该找个合适的人成个家了。” “丽娟，你说的话我也听孙锋说过了，不是我眼高，没有合适的，至少是金山县找不出第二个。”李莉说着眼圈都红了：“丽娟，你是个好人。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知道我和孙锋是高中同学，从那时起就要好。我一直喜欢孙锋，是你抢在我前面。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之爱。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我没有跟你争夺孙锋的意思。孙锋是你老公，你们在一起很好，还有小露，我真心喜爱你们一家人。我不想因为孙锋有了家庭而失去同他的联系，这一点我不愿意辩解。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很正常的，我看不出有什么不道德。” 李莉说完呜咽地哭出了声，她是动了真情，说到伤心处了。田丽娟一听李莉的哭声，心便软了下来，她一下抱住李莉，说：“小妹姐，我不相信孙锋，还不相信你吗？我也许得别的病，但我没有疑心病。我真的担心我家孙锋欺负你了，让你受了委屈。”李莉一听破涕为笑，捶了田丽娟一砣：“丽娟你真的是人精，钻进我的心里去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了，明天还有事。孙锋，生日快乐。” 第9章 前事不忘 观其骨鲠所树，肌肤所附，虽取熔经意，亦自铸伟辞。……故才高者菀其鸿裁，中巧者猎其艳辞，吟讽者衔其山川，童蒙者拾其香草。 ——《文心雕龙·辩骚》 这句话是说审察所确定的作为文章骨干的思想内容，和所依存的作为文章肌肤的语言形式，虽然吸取、融合了经书中的意旨，但也富有独创性地铸造了奇伟的词句。……屈、宋以后，才华盖世的作家，便会吸收屈、宋艺术构思的精华；只具有一般能力的作者，便爱玩味其中关于山水的描写；至於初学的童蒙，便只能懂得拾取其中关于美人香草的比喻了。 金山县委书记王超在检查农业生产情况的途中同县长赵致远，县人大副主任岳明带队的旅游开发调研课题组在峡口镇碰头。峡口镇党委书记、镇长陪同视察。 王书记和赵县长一起前往温泉实地察看了温泉山庄开发情况。在美丽的金山县，峡口是一个三县交界的西部大镇，这里居住着勤劳善良的山民，有神奇的吊脚楼，活泼欢快的巴山舞，自然天成的香炉石，含情脉脉的盐水女神，温婉舒柔的温泉浴。这方美丽神奇的土地养育了一个勇猛剽悍的民族——土家族。在国家大型水电工程没有正式上马以前，这块沉睡了千百年的处女地保存了它原始的完美的自然风貌，奇特的民风民俗。盐池温泉吸引了周围邻近的村妇少女，她们经常在劳作之余，成群结伴地来到温泉，褪去身体上被汗水浸湿的衣衫，赤裸着身子浸泡在温泉中，享受着大自然得天独厚的恩赐和宠幸，这种自然沐浴便成了当地一景。 走进清江，泡着温泉，去掉尘世的凡俗，享受大自然和谐的美，不带一丝邪念，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啊！孙锋任峡口镇党委书记时，已经制定好开发温泉的整体规划。他发展了几任书记的思路并把开发规划构思得更加缜密。拿着经专家鉴定的可行性报告孙锋一级一级往上送，等他终于拿到盖有省发展计划局和有关厅局公章的报告回到峡口时，赵县长告诉他一个特大喜讯，国家计委和国家民委已经为峡口温泉开发和水电续建工程争取了几亿日元贷款。孙锋迅速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移民工作和工程上马的前期运作中去。 温泉旅游开发和度假村的建设只是国家水电开发工程在峡口的一个小专案。但对农民人均收入不过千元的峡口来说，却是一个空前难得的发展机遇。孙锋抓住了这个机遇，他主持召开党委会，把温泉开发的专案作为全镇人民的一件大事，统一党委成员的认识，在不影响全镇经济工作和工农业生产和财政收入的前提下，尽一切努力全力以赴投入温泉开发，为此，他抽调精兵强将，组建开发办公室，具体负责开发的具体运作。对于前期到位的一千万元工程贷款，他明确指出建立专户，专款专用，规定了严格的财经纪律。工程采用竞标的方式公开招标，为了得到工程的承包权，孙锋家里成了大小包工头集中的地方。因孙锋事先约法三章，家里一律不接待承包工程的人员，他就成了众人追逐的目标。在工程发包前，几个包工头提着名烟名酒找到他的寝室，有个包工头甚至在他办公桌里抽屉里放上二万元，他找到包工头严厉地批评了他，毫无迟疑地将二万元现金退还本人，又请包工头今后不再采取这种方式，而参与公平竞争。工程上马后，中标的包工头凭实力在规定的期限建成了温泉宾馆和停车场。为感谢孙锋的支持以孙锋的名义在他个人账户上存了五万元。包工头说好这是验收合格后向支援他完成工程的峡口镇政府发还的奖金。其中镇政府十万元，孙书记五万元，王镇长三万元，共计十八万元。在签定合同时，镇政府与承包商甲乙双方签有奖励和惩罚条款，违约不按期完工和达不到工程品质的惩罚，要赔付违约金。按期完工和提前完工并达到各项品质检测标准的奖，有具体奖励政策和实施办法。工程完工后，包工头巧用了合同中的奖励政策，把政府应兑现的奖金返还给镇政府，并给书记和镇长提存了八万元的感谢费和好处费。王镇长胆小，将账户上的三万元转到了政府账上。孙锋不怕事，不仅拿了五万元还将它赞助了县广电部门拍摄的风光片。这件事与后来市纪委调查组调查的情况相符，洗清了孙锋受贿的嫌疑。 王书记在视察中讲了意见，并对近期工作同赵县长一起现场办公。在离开峡口时他说：峡口温泉旅游开发和度假村建设总体是成功的，峡口温泉开发的决策是正确的，是镇党委维护了县委的决策。在具体运行中，孙锋同志贯彻了县委的决议，他的做法是经得起检查和考验的，是一个成功的范例。 回城的路上，赵县长和岳主任说：“温泉开发的事不是简单的市场运作，还有更深层次的矛盾和问题。孙锋在这件事上究竟做了手脚没有，谁也说不清。我不否认孙锋是个优秀的青年干部，头脑灵活，符合四化标准。我最先向考察他的省委组织部的负责同志举荐他的。但是孙锋不够成熟，没有经验，他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锻炼。我是主张让他先到沿海县市去挂职锻炼的。”岳明正在抽闷烟，看不清他的表情。吞云吐雾半天，才说了两句令人费解的话：“温泉开发和度假村的事没有问题，不能说明他在任峡口镇党委书记期间什么问题都没有。动用五十万元移民款结镇政府招待费和发工资是怎么一回事？通过银行信用社高息存贷，非法融资抵工程款又是怎么一回事？孙锋自己的屁股没有揩干净，不能说他没有问题。一查就出了问题，严格地说查出来是个大问题，不查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赵县长望着岳副主任，胖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老岳，姜是老的辣啊！跟你比，孙锋是嫩了点。这些口说无凭的事，真有问题也无从查起，只好等法院开庭了。” 岳明这才说出了更深一层的话题。他是有点急不可耐，豁出去了。“峡口的老百姓联名向法院申诉，控告峡口镇政府侵犯了他们的合法权益。表面上看是一起民告官的行政诉讼，实际上反映的是孙锋个人的问题。我查看了有关案卷资料，孙锋在峡口期间，有严重的违纪问题。但牵连到他任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时的一些事，而这些事是经过县委常委会议定并作了决定的。这一来乱子可就大了。老赵啊，真的说凭证据让事实说话，仅挪用专款一项就可以让孙锋坐上个三至五年，可这小子玩了滑头，他是经老书记同意后在县委常委会上作了汇报，并很快把那笔款子补齐了。我还是眼里揉不进这颗沙子啊。照他孙锋的那副张狂劲，他太傲了，哪里把赵县长和我们这几个老头子放在眼里，应该给他泼一盆冷水了，让他清醒一下。还有那个歌舞团的李莉，40多岁的人竟不嫁人，同孙锋吃在一个锅睡在一间房，不清不白的，像个什么话！这成何体统呢？” 赵致远被岳明的一席话逗笑了，“老岳，你这扯的可就有点离谱了。人家歌唱演员喜欢一个男人，这是别人的私生活，很正常。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捉双，你有没有把他俩在床上给逮着？” 岳明就一脸的不屑：“呸，呸，这种事想起来就肮脏，哪个去捉奸，我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赵致远道：“没有证据的事就不能说了。党的政策还是保护我们的干部的。再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不可求全责备，可不能说那种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话。老岳，你和大酒店那个旅游部导游还有联系吗？” 岳明说：“孙锋这小子太不地道，真他妈的没有人情味儿。我当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的时候，他在那里坐席，还是组织部的小办事员。见面后一口一个岳县长，一说话满脸笑。才几年，当了副县长后连岳主任都懒得喊了。”岳明心理上的不平衡和对孙锋的不满，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而他后面的话，连赵致远也吃了一惊。“前年我到省里找到几个老关系户，以库区移民开发专案的名义争取了几十万，进了财政的笼子。去年打了个要钱的报告，孙锋竟给我压住了。连老顾问研究会出论文集的十万元，他也迟迟拖着不办。他是容不得我的啊！” 赵致远说：“我是县长，几十万的现金进了财政笼子，不是小数字啊。你要钱的报告我怎么没看见。老顾问出书的钱，不论怎样困难也可以挤出来，一个乡镇一年的招待费都不只十万哩。孙副县长值班，他也有难处，大的事情我都清楚，他汇报过了，也从不知道你有个要钱的报告的事，你以前需要钱时都是我直接拨给你的。” 岳明苦笑：“要钱的次数多了，不好意思再向您开口。万万没想到的是，向孙锋要了一次就卡了壳，这人活在世上还有个什么味儿啊！” “老岳你说实话，向市纪委举报和以峡口镇老百姓的联名信向法院起诉孙锋的事，是不是你背后指使人干的？” “赵县长知道我老岳的为人。我岳明在金山县从政几十年，犯不着跟他孙锋开小儿科。”他嘘了一口气，接着说：“不过话说回来，言论自由是宪法赋予公民的民主权利。他孙锋事做过了头，我们总不能为八毛钱的生意去堵别人的嘴吧。” “老岳我不管是不是你指使人干的。但这一招真的够损的，让孙锋受了审查又跟着吃官司。大人教训小孩不听话，也是打一下还要摸两下啊！”赵致远感叹着，他不知道岳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赵县长也不必大发慈悲了。我凭什么指使人去干这种事。等你赵县长让位下台的时候，别人把你挤下去踩你一脚你还得向别人道声谢。这跟圣经上说，人家打你的左脸，你把右脸再递过去。您瞧孙锋小子这副德性，狂傲劲，张狂劲，才当了几天常务副县长啊，连县长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他心里真巴不得您早点挪个位子哩。” 第10章 官场沉浮 不有屈原，岂见《离骚》？惊才风逸，壮志烟高。山川无极，情理实劳。全相玉式，艳溢锱毫。 孙锋到县一中向语文教员请教。语文教员说，把刘勰的《文心雕龙》搞通了，也就读了半个文学硕士。语文教员还说，我给你找个叫赵仲邑的先生，他原是广州中山大学的教授，把《文心雕龙》分成序言、绪论、文体论、创作论、批评论。赵先生会解释这段话的。 赵仲邑先生译文如下：总而言之，没有屈原，怎会出现《离骚》这些杰作？他惊人的才气像长风一样的奔放，他的壮志淩云。山川悠远，没有穷尽；伟大作家的思想感情也同样壮阔。因而写成的作品，就像金玉般的珍贵；片语只字，都洋溢着艺术的美。 孙锋已经读懂了《文心雕龙》，这是一部中国古典文学理论名著，它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位。孙锋想，古之为官者，大至帝王臣相，小至知县衙役，有清官好官，有贪官坏官。好官一任，造福一方百姓，宦官乱朝，祸及城门池鱼。孰好孰坏，百姓心中一杆秤。孙锋还想，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并不想当个大官显宗耀祖，既使人民信任我，把我推上了县长的位子，我只能在位子上为老百姓办两件实实在在的好事、实事，对得起皇天后土，对得起天地良心。现在的官场政事，说深了还是一个政治体制的问题，而政治体制改革是全党的大事，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就拿文学创作而言，文学来源于生活，是生活艺术的再现。刘勰在《文心》中把文学创作的结构、语言形式、思想内容和艺术技巧都分析透了。《神思》篇里说的“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研阅以穷照，驯致以怿辞”，还有“登山则情满於山，观海则意溢於海”这样的佳句，已经成为文学理论创作论的精髓，几千年流传下来，影响了无数文学家。赏析《文心雕龙》这样的中国古典文学理论名著，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一中的语文教员笑答：孙县长研究《文心雕龙》是一种业余爱好，还是真的想报考文学硕士研究生？象《文心雕龙》这样的名著，没有一种好心境是全然看不进的，而普通人不是每天都有好心境的。就是看进去了，一时半刻也出不来。孙县长真是博学之才啊！ 孙锋摆摆手，他确实是一种谦虚的态度，很认真地忆起他大学时选修的文学批评史课程，那时的哲学总是同任何一门文科学科相连。而他的话却是这样平易，犹如他平时的为人。 “哪里哪里，十多年行政工作，当了几年八品乡官，又侥幸当了副县长，这里擦擦，那里查查，快成万金油了。闲来功夫，静心读书，关心的是柴米油盐，子女升学。我现在真的是无一天好心境啊！看点雕龙，真是让自己少点俗气，纯属个人爱好！我就哪能真的看进去了呢？” 孙锋出席县人民政府常务会议，安排政府近期工作讲了意见。会议由赵县长主持，会后政府办公室发了县长办公会议纪要。 孙锋从会议室出来，刚一出门，杨律师来找他。孙锋把杨律师请进办公室，坐下详谈。孙锋亲自给杨律师泡上茶，请他细细说。杨律师比上次自信了许多，他坦诚地说：“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我已经找到了为您辩护的证据。”杨律师喘了一口气，底气十足地望着孙锋，这才交了底：“打赢官司的把握占了七成。” 案子本身虽然涉及孙副县长任常务副县长后的一些工作，县委常委会和政府县长办公会的决定，但是主要事情经过仍然集中在孙锋任峡口党委书记期间旅游开发的专案上。孙锋听完杨律师的调查经过，苦笑了一下，原告竟利用了这一点，同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这如百米赛跑，最后冲刺时发觉终点就是原点，而他耗去了这么多精力和时间，不是百米赛，而是有点类似马拉松了，半年过去后他耗去了这么多无谓的时间和精力，应付这种近乎无赖的纠缠。如果他的意志还稍许薄弱一点的话，孙锋这条汉子就让一直躲在背后的敌人散布的流言和莫须有的罪名完全击倒了。 杨律师的案卷合拢了，有关调查材料厚厚一叠，有一公尺高，装满了小小的公事包。他已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汇报结束后杨律师稍微闭了闭他微红的眼睛，这时孙锋提醒他说出的结论，杨律师只是侧了一下身，坐在木椅的布垫上反问了一句：“如果你公务繁忙抽不开身，作为辩护律师我可以在你不出庭的情况下全权代理，请求法院作出缺席判决。孙副县长，您的意见如何？” “不，在没有撤职和免职之前，我仍然是金山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我起码是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也有发言权和申诉权，我保留自己的申诉和申辩的权利，但我必须出庭。” “看来您是准备出庭了，而且是抱了必胜的信念。” “别无选择。”说完这句话，孙锋竟有点像刺杀秦王的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常务副县长作为被告在法院开庭审理，这在金山县有史以来还是第一次。开庭那天，审判庭座无虚席，一些公民自愿地参加了旁听。 开庭后，杨律师在审判长的许可下，举出了他调查取证的足够的证据，并以事实为依据展开法庭辩护，很快占了上风。原告被驳得哑口无言，对方聘请的辩护律师几次因不涉及本案内容被审判长辩回，休庭后法庭开始审理，审判长当庭宣布：因原告控告被告人孙锋犯有渎职罪和非法融资罪证据不足，宣判被告人无罪。 …… 金山县委决定孙锋同志前往珠海挂职锻炼一年。 两年后，在金山县人代会上，孙锋当选为金山县人民政府县长。孙锋已近不惑之年，他很自信，凭自己的才能，他完全可以在他县长的任期内在金山县的政治舞台上充分施展他的才干，把他的角色演好，他将不遗余力，为金山县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全面发展和金山县的人民，完成一份满意的答卷。 孙锋平静地坐在他的车上，望着开车的王师傅和田丽娟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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