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解字》第791课：在古代，平常人死不能叫“卒”

接着我们的《说文解字》课程，本课讲“歺”部的四个汉字：“[歺昬]、殰、歾、[歹卒]”。其中，“殰”现代汉语简化为“㱩”；“[歺昬]”后来通行写作“殙”。这四个字，在现代汉语都不是常用字或通用字，标题中的问题答案见文中加粗字部分。

1、[歺昬]（殙）。读音有两个：

（一）hūn。这是中华书局注音版《说文解字》标注的读音，给出的解释是：“殙，瞀也。从歺，昬声。”形声字。本义是昏乱；神志不清。

桂馥《说文义证》：“'昬声’者，本书'昬’，皆改从'氏’。此未经改者。”邵瑛《郡经正字》：“今经典统用'昏’字。”现代汉语这个字已经把“殙”作为正字（下文以殙表述）。

殙的本义是昏乱；神志不清，即现代汉语“昏迷”之“昏”即身体生理的病态之昏。《说文解字》“心”部收“惛”字，指的是心理上的不清楚，不聪慧的头脑发昏；另“日”部收有“昏”字，指的日色暝暗“黄昏”的“昏”。

（昏迷）

《字汇·歹部》：“殙，不明了也。”这里的不明了，表达的也不准确，不能完全说清殙的本义。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殙，实与惛同字，不省人事之谓也。”这里的“不省人事”，不确定是生理还是心理的，因此也并不准确，但都表达了殙在神智不清方面的含义。

《庄子·达生》：“以黄金注者殙。”玄英疏：“注，射也……用黄金赌者，既是极贵之物，矜而惜之，故心智错乱而不中也。”用黄金作为赌注的人则头脑发昏内心迷乱。

本义之外，殙还有其他用法：

（1）矜。《类篇·歹部》：“殙，矜也。”这里的矜，同“瘝”，得病。

（2）病。《广韵·魂韵》：“殙，病也。”

（3）未立名而死。《广韵·魂韵》：“殙，未立名而死。”《字汇·歹部》：“殙，亡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歹部》：“殙，《左传》：'札、瘥、夭、殙’，杜曰'未名而死曰殙’，今传作昏。”这里的《左传》：'札、瘥、夭、殙’出自《左传·昭公十九年》，并且发展成成语”札瘥夭昬”，其中的“昬”，本字是“殙”。这里的“札”，指遭受瘟疫而死；“瘥”，指的是生病而死；“夭”指夭折而死，“殙”则指未立名而死。

所谓的“未立名而死”，指未满三月而死。孔颖达疏：“子生三月，父名之，未名之曰昬，谓未三月而死也。”

（4）极。《广雅·释诂一》：“殙，极也。”

（二）mèn。气绝。《集韵·恨韵》：“殙，气绝也。”

殙的小篆写法如图：

（殙的小篆写法）

2、殰（㱩）。读dú。《说文解字》给出的解释是：“㱩，胎败也。从歺，賣声。”形声字。本义是胎儿死腹中。

(胎儿死在腹中）

《广韵·屋韵》：“㱩，殇胎。”《字汇·歹部》：“㱩，未及生而胎败也。”

《礼记·乐记》：“胎生者不㱩，而卵生者不殈。”郑玄注：“内败曰㱩。”即所谓的胎生的不会胎死腹中，卵生的不会蛋破。《汉书·匈奴传》：“前此者，汉兵深入穷追二十余年，匈奴孕重惰㱩，罢极苦之。”颜师古注：“孕重，怀妊者也；墯，落也；㱩，败也。”在这以前，汉军深入匈奴，苦苦追击匈奴二十多年，匈奴人怀孕的或胎死流产，家庭破败，十分厌苦这种生活。

㱩的小篆写法如图：

（㱩的小篆写法）

3、歾。读音有两个：

（一）mò。这是中华书局注音版《说文解字》标注的读音，给出的解释是：“歾，终也。从歺，勿声。”形声字。本义是死；寿终。

（寿终正寝）

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殁死’字当作此。”也就是说，歾的意思同“殁”。《广韵·没韵》：“殁，又作歾。”《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叔詹曰：'楚王其不歾乎！’”杜预注：“不歾，言不以寿终也。”叔詹说：“楚成王恐怕不得寿终正寝吧！”

（二）wěn。同“刎”。割（颈）。《集韵·吻韵》：“刎，断也。或作歾。”

《荀子·彊国》：“人知贵生，乐安而弃礼义，辟之是犹欲寿而歾颈也，愚莫大焉。”杨倞注：“歾，当为刎。”人们知道珍重生命、喜欢安定而抛弃礼义，这就好像是想长寿而割断脖子一样，没有什么比这更愚蠢的了。

歾的小篆写法如图：

（歾的小篆写法）

4、[歹卒]。读zú。《说文解字》给出的解释是：“[歹卒]，大夫死曰[歹卒]。从歺，卒声。”形声字。本义是死亡。

GB字库已不收些字，它的楷书字形如图：

（[歹卒]的小篆写法）

死亡，即人失去生命。这个意义，古字写作“卒”，今字写作“[歹卒]”。到现代汉语通简化为“卒”。

《说文解字》“衣”部另收“卒”字，指做差事的人的衣服，后又指穿这种衣服的人为“卒”，后又借为“士卒”的“卒”。又表示终了、死亡。后来表示死的意义的“卒”，添加“歹”为“[歹卒]”，“[歹卒]”，《说文》释为“大夫死亡”。

(官员之卒）

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卒之为言终于国也。字皆曰'卒’，于《说文》为假借。”

《玉篇·歹部》：“[歹卒]，死也。”徐灏《说文解字注笺》：“卒，[歹卒]，古今字。”“卒”“[歹卒]”既是同源字，又是古今字。王力《同源字典》：“尔雅释诂：'卒，终也。’书舜典：'卒乃复。’传：'卒，终也。’”

[歹卒]是后起字，以别于终了的“卒”。关于“卒”字，我们到“衣部”本字时再细说。

《礼记·曲礼》：“天子死曰崩，诸侯死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在床曰尸，在棺曰柩。羽鸟曰降，四足曰渍。死寇曰兵。”实际上这里的“卒”，本应为“[歹卒]”，带有“歹”部。这段话的大意就是：天子去世，文告上称“崩”，诸侯称“薨”，大夫称“卒”，士称“不禄”，庶人称“死”。死者尚在床上，叫“尸”；死者已经入棺，叫“柩”，飞鸟死称“降”，四足之兽死称“渍”，为保卫国家而牺牲者，称“烈士”。

《越绝书·吴内传》卷三：“天子称崩，诸侯称薨，大夫称[歹卒]。”清代李慈铭《越中三子传》：“及训导[歹卒]，君所生父以毁亡。”

总之，在古代，平常人死，只能叫“死”，不能称“卒”。

[歹卒]的本义是死亡。本义之外，还指：

（1）终。《广韵·术韵》：“[歹卒]，终也。”又指暴终。《类篇·歹部》：“[歹卒]，暴终也。”

（2）竟，终究。《广雅·释诂三》：“[歹卒]，竟也。”王念孙《广雅疏证》：“[歹卒]为究竟之竟……经传通作卒。”

（3）绝。《广雅·释诂四》：“[歹卒]，绝也。”

[歹卒]的小篆写法如图：

([歹卒]的小篆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