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自主启蒙”与 现代社会互动机制 - 摘要: 现代启蒙已非 等级共同体的 精英单向灌输 而 是社会主体 的自主启蒙 - 这一转型奠基于康德 其“自主启蒙”提供了 施动型转变为自主型的 现代社会互动机制原理 与完整实践路径 - 个体 对于现状的 理性反思与 承担社会责任的 自由人格发育同步 自主启蒙,完成于 理性交往的社会互动 交往在信息化时代 已成为 生产方式 变革枢纽 启蒙从而成为 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 现代演进的内在机制 - 继轴心期 古代信仰 共同体之后 启蒙人文理性 迄今仍是 支撑人类现代文明 的基本功能机制 - 康德 启蒙哲学作为 这一功能机制 最具深度 而系统 的表述 - 成为理解把握现代文明原则 并承担现代文明困境思考的 重要文本 - 当代 文明进程 及其冲突 的加剧 - 已使 作为康德 启蒙哲学 核心原理的 自主启蒙的 交往理性 - 成为 深度反思 当代文明的 阐释框架 - 作为 阐释基础的 当代生产与 生活方式 - 同时将康德启蒙观带入 更为普遍的 而且现实的 视域融合中 ~ 一、 启蒙 的人类学意义 及其现代转型 - 超出 历史专名的 启蒙运动 广义上是推进 新旧文明 更替的文化 - 稚童发蒙代表着 启蒙普遍的人类学性质 其中的教育—学习结构 乃是人类继承与传播 经验的基本模式之一 - 古代等级共同体 决定了 古代启蒙 自上而下的 施动特性 - 不仅汉语如此 德文“Aufklrung” “与源自神学的 '光’隐喻相竞争” 西班牙文“illuminismo”、 意大利文“ilustracion”、 英文“enlightenment” 等西文亦均辞源于“照亮” 透露出启蒙的信仰启示背景 - 现代性面向未来的 进步主义信仰的 内在驱动加速更新着 近现代生产方式运动 - 这一加速变动性 成为传播新思想、 开启 无知僵化的 现代启蒙的 首要特性 - 启蒙的文化观念变革 根本上基于 生产方式运动的需要 - 任何文化与启蒙 都基于双重根据: 人类共同体文明观念 与 本民族的文明现状 - 二者生产方式的 文明差距激发了 消除差距的 启蒙意识 - 因而 启蒙既是 对从属于 旧文明的 旧文化的 文化观念之争 - 也是 代表新文明 对旧文明的 文明之争 - 但是 现代化愈渐深入复杂的社会与自然困境 导致启蒙成为反现代化思潮的聚焦对象 - 后现代主义 消解的核心 对象即启蒙的 人文理性特质 - 国际冲突 复杂化的今天 第二次世界大战 之后形成的 世界格局 面临威胁 - 实质欲弃置的正是 取代丛林法则的 启蒙交往理性 - 一种关于 启蒙的成见 是将启蒙视为 灌输性教化 - 从而 将启蒙 囿限于 前现代文化 - 而这一误解 也成为理解 康德启蒙观 的流行观念 - 它直接阻碍启蒙 的差异性互动 这一本质机制 的自觉运行 - 前现代启蒙的本质特性是 启蒙者单方面的施动行为 - 当其将宣传 演变为灌输 - 且固化为 身份结构 并衍生出 精神等级 时 - 启蒙就失去正当性 而走向自己的反面 施动型启蒙变异为 权威等级的惯性 - 根源于启蒙者 独占主体地位 而受启蒙者主体阙如 这是现代思想关注 的启蒙深层结构: - 关于环境和教育 起改变作用的 唯物主义学说 忘记了: - 环境是 由人来改变的 而教育者本人 定是受教育的 - 因此这种学说 必然会把社会 分成两部分 - 其中一部分 凌驾于社会之上 环境的改变和 人的活动,或者 自我改变的一致 只能 被看做是并合理地 理解为革命的实践 - 马克思 批评的乃是以 法国启蒙运动 为代表的 精英教化传统 - 最终指向 权威等级的 社会结构 - 但悖论的是 后者也正是 启蒙运动的批判对象 马克思深刻之处在于 他揭示了 批判等级社会的启蒙运动 与其批判对象的同构本质: - 对于 被启蒙的 民众而言 启蒙教育 与其 所攻击的 等级社会 - 同样是 自上而下的 单方面教化 - 僧侣的信仰灌输 与 精英的人文启蒙 - 都是“凌驾于社会之上” 的分裂型单方面教化 - 马克思从而提出了 - 超越 传统启蒙思想 的“环境改变” 与“自我改变” 一致的实践哲学 - 精神教化的 施动型启蒙 需要转变为 自主型启蒙 - 现代性的 自主启蒙 并不否认 启蒙包含的 文明与文化差异 及其更新的必要 - 但 “施动教育—接受学习” 已转变为 “启发教育—自主学习” 这不仅是教育方式的转变 而且是更为基础的 社会互动行为的转变 - 康德的启蒙哲学 正是这种新型的 “自主启蒙” 奠基性经典样本 康德启蒙哲学与施动型启蒙不同 它主要是实践方式而非理论知识 强调被启蒙者 如何自主启蒙 - “自我”不再是被动 接受启蒙的客体对象 而成为了启蒙的主体 - “自主启蒙”内化了 启蒙对象与 启蒙主体外在的 主—客体差异 - 使启蒙欲克服的矛盾 内化为 主体自身的动力机制 - 质言之 自主启蒙 不仅承担了 启蒙的公共批判 - 而且同时实现着个体自我教育的转变 《回答这个问题:什么是启蒙?》 这篇本是针对君主专制书报检查制度的政治评论 却以其对自主启蒙机制的独特探索 - 成为超出其特定写作背景的 影响深远的现代启蒙范式 - 它不仅根本 转变了启蒙运动沿袭的施动型教化 而且成为康德理性哲学的实践样本 - 对个体理性自主启蒙内涵与路径条件的揭示 不仅预示了此后道德自律的实践理性与 《判断力批判》的主体际共通感 - 而且提供了个体理性交往 与现代社会互动建构的 有效机制 - 从而预演了 现代化政治与教育 - 作为动词的启蒙 正是自我与社会 动态生成的 实践枢纽 - 康德 介入启蒙论战的论文标题 乃是一个比自我意识形态 更本源的提问: “何谓启蒙”? 在启蒙争论 汗牛充栋的 二百年后 视启蒙为敝屣 的当代思潮中 恰是后现代背景的 福柯重申这一提问 他在《何为启蒙》 当中突出强调: - 康德启蒙观 是数百年来 现代哲学 始终无法绕开 且必须思考的 “现时性”问题 - 这一问题 制约规定着 现代思想 最根本的 出发点: - 现代哲学 既没能解答的 又无法摆脱的 这个问题 随着此文而 悄然进入 思想史中 - 自此现代哲学 历经两个世纪 以不同的形式 一直在重复 这个问题 - 从黑格尔 到霍克海默 或哈贝马斯 中间经过尼采 或马克斯·韦伯 - 很少有哲学 不曾直接或间接地 碰到这同一个问题: 所谓“启蒙”的事件 究竟是什么 - 而它至少在某方面 决定了我们是什么 - 我们想的是什么 以及 我们做的是什么 - 福柯在二百年后 回应康德 - 强调“何谓启蒙” 是一个一直未能终结并嵌入 每个人“现时性”行动的问题: - 我认为 可以赋予康德在思考“启蒙”时 对现时、对我们自身所提出的 批判性质以某种意义 - 关于“启蒙”的那篇文章里 问题则涉及纯粹的现时性 - 他并不 设法从总体 或者从未来 的终极角度 来理解现在 - 他寻找差别: 今天,相对于昨天 带来了怎样的差别 - 福柯将启蒙 从一个,知识对象的历史学名词 转变为,生存论,的哲学性动词 - 对康德 启蒙思想的 推进性阐释 是 一个 哲学人类学原理 将启蒙普遍化为 个体生存机制: - 人类与个体实践行为 本质特性的时间性 势必不断在变动当中 形成自我的新旧差异 这种新旧变动重叠 的“差别的现时性” 正是自主启蒙的 实践结构与基础 - 现代性所强化的 现代启蒙的 进步时态 - 不仅导致 社会运动 而且 使每一个体 恒常地处于 “未完成性” 差别变化的 现在时态实践中 - 因而,启蒙 并不是一段 业已 终结的 历史或 外在的 关系 - 而是现代个体 自我动态更新的 内在机制 - 但基于个体启蒙的福柯 缺失了康德自主启蒙中 更为重要 的理性交往 与社会互动 维度 - 这也 正是整个 康德哲学 的拱心石 - 启蒙与社会 的密切关系 要求进入 哲学观念史 与 社会经验史 关联互动 的思想史 - 更根本的是: 康德启蒙哲学 突出的 实践哲学性质 不仅在于 其伦理性 而且 是个体行为动态的递进 才可能获得恰当的揭示 - 本文的探索性要求 细致而完整地阐释 康德个案文本 - 以揭示康德 自主启蒙的 内在结构 进而显示更为基础的 现代社会互动机制原理 与社会构成机制 ~ 二、 启蒙 乃是个体公开而理性 评议现实的自由行动 - 康德对启蒙的第一层定义是: - 启蒙就是人 从他咎由自取的 受监护状态走出 - 受监护状态就是 没有他人的指导 - 就不能使用 自己的理智 的状态 - 若这种受监护状态的 原因不在于缺乏理智 而在于 缺乏无须他人指导 而使用自己的理智 (Verstand) 的决心和勇气 - 那么它就是 咎由自取的 - 因此 Sa pere aude [要敢于认识] - 要有勇气使用 你自己的理智 - 这就是启蒙的格言 - 启蒙是个体 摆脱受监护习惯 争取独立的行动 - 它首先 不是基于 理论理性的 认知能力 - 而是 实践理性的 个体行动的 “决心和勇气” - 因此,个体自主性 是启蒙的第一角度 - 这一 强调颠覆了 根深蒂固的 前现代启蒙的 权威精神结构: - 启蒙 不是教育者 对受教育者的 教化或动员 - 恰恰相反 - 是 个体走出 被教化的 “受监护状态”的 自主独立行动 - 个体 不是被启蒙的对象 而是启蒙的,主体 - 启蒙是个体在 积极评论环境的 同时自我改变的 实践理性行动 - 福柯在同名论文中 不仅肯定“人只有 自己对自身,进行改变 才能够摆脱,这个状态” - 且将这种自我改变提升为 个体更高品级的自我超越 - 进而更深层地内化为反思 并且超越自我现状的气质 它普遍地存在于 生活态度方式中 而非特殊的事件: - 它应被看作是态度、“气质”、哲学生活 而在这种生活中,对我们是什么的批判 既是对我们之被确定的界限作历史性分析 也是对超越这界限的,可能性作一种检验 - 康德在提出启蒙主体条件之后 立即转入启蒙行动的社会分析: “使用自己的理智”的自主启蒙 要求允许言论自由的制度条件: - 公众 给自己启蒙 这更为可能 - 甚至 只要让公众有自由 这几乎就不可避免 - 这种 启蒙所需要的 无非就是自由 - 确切地说: 是在一切只要能够 叫做自由的东西中 最无害的自由 - 亦即在 一切事物中 公开地运用 自己的理性 的自由 - 自由(“最无害的自由”) - 最初是 言论自由 所需要的 外在条件 - 在将启蒙进一步定义为 “在一切事物中公开地 运用自己的理性的自由”后 - “自由”成为 启蒙主体 自身的性质 - 而已不再仅仅是 系于外在制度的 “最无害的自由” - 它成为“决心和勇气” 气质的主体根据 主体精神与 客观环境的 一体性互动 - 显示出 启蒙自由迥然有别于 思辨概念的实践性质 - 启蒙的第一层定义中 启蒙主体体现为敢于 “使用自己的理智 (Verstand) 的决心和勇气” - 理智是知性逻辑能力 - 它代表着常识 - 启蒙的 底线与 第一步 即就是: 敢于打破 流行假话 - 转而能按照 事实与常理 说话 - 启蒙对于常识的涵摄 基于人类文明连续性 所积淀的 生活世界 - 但康德对启蒙的 进一步定义即是: 在 一切事物中 公开地运用 自己的理性 的自由” - 启蒙的实践内涵 不仅扩大了 而且深化了 - 启蒙的核心概念 “理性” 对知性原理的揭示 亦即“启蒙” (Aufklärung) 对习俗常识的深层 “提升”(Auf) “照亮”(klärung) - 理性启蒙照亮的 不仅仅是现代人认知方式 (科学是其典型)的原理 - 而且 是现代人格的 道德立身原理 - 与情感交流 乃至信仰的 原理 - 这一有别于 逻辑知性的 提升性理性 - 是一个现代 与,后现代 湮没的观念 - 其 想象、直觉 与信仰内涵 已惨被现代语用语义 肢解剥离为“非理性” (实即非知性) - 处于技术知性 所僭越主宰的 “理性”对立面 - 从而,康德启蒙哲学对于 技术知性支配的现代社会 恰是一种 所需要的 对症性启蒙 - 自由的社会制度是 个体自由活动的 制度条件 - 但 自主启蒙的主体 并非已经成熟的 自由个体 - 恰恰相反 启蒙的目标正是: 要唤醒个体进入 实践自由的状态 成长为自由个体 - 这一悖论,引向 更深一层的关系: 自由的 社会制度 从何而来 - 如果根本上不是 上帝的天降恩典 - 也并不能够依赖 开明君主的恩赐 - 那么,它 只能是个体的 自由活动结果 - 启蒙 从而是一个 互为因果的 结构关系: - 它 启发个体 公开运用 理性评议 公共事务 - 个体在此 实践行动中 才能成长为 自由个体 - 同时 - 经由个体 自由成长的 自我启蒙 - 而 逐渐扩展为 由自由个体 所组成的 公共领域 - 启蒙 因此导致 政治革命 为先导的 社会变革 - 这一自由 共同体的 产生机制 被马克思 称为实践 - 而其最终目标即 作为理想社会的 自由人联合体 - 它 正是启蒙运动以来 现代化社会的目标 - 因此 个体启蒙与 个体依赖的 自由社会制度 是互为因果 的共生关系 - 康德对“公开地 运用自己的理性” 的进一步的解释 - 引出了与 之对举的 “私人运用理性”: - 对其理性的 公开地运用 须在任何时候 也都是自由的 - 而且 唯有这种使用 能在人们中间 实现启蒙 - 但是 对理性的 私人运用 往往可以 严加限制 - 毕竟 不会因此而 特别会妨碍 启蒙的进步 - 但是,我 把对其理性 的公开运用 - 理解为 某人作为学者 在读者世界的 全体公众面前 作的那种运用 - 至于他在某个 委托给他的公民岗位 或者职位上对其理性 可以作出的那种运用 - 我称之为 私人运用 - 于是 好多的涉及 共同体利益 的事务秩序 有某种机制 - 凭借这种机制 共同体的一些成员 必须纯然被动行事 - 以便政府通过一种人为的协调 来去使他们为公共的目的服务 - 或者至少使他们 不破坏这些目的 - 这里当然不能 允许理性思考 而是必须服从 - 康德 对“公开”与“私人”的界定 迥异于现代流行的观念 - 它甚至具有 常识颠覆性 - 这一对概念并不是,社会学 公共与私人领域的,外在区分 - 而是 对个体行为 内在意向的 哲学规定 - 在康德举例 (军人、税吏、牧师) 中 理性的“私人运用” 是“职业—专业性”的 - 它以 近代分工与 民族国家的 公共领域为 基础 - 理性的“公开运用” 则是对于现状的 反思评议与超越 此“公开”以比公共现状 更高更普遍的行动视野 - 指向一个不同于 现实共同体的 理性共同体 - “公开的”(open)实质指 “公共的”(public) - 公开运用理性即 开拓公共领域的 理性行动 - 自主启蒙所评议的 技术—职业运行机制与治理机制 是自我置身其中的现实生产方式 - 因而公开运用理性 - 不仅是 建设理性共同体与 变革生产方式的开端 - 而且同时是 自我更新的 开端 - 启蒙揭示了 近现代职业化 分工社会中 个体双重的 生活世界与处境 - 康德在肯定无可脱离的 职业工作的正当性的同时 - 强调理性反思与 评议职业社会的启蒙立场 两个世界构成张力性关系 - 恪守职业 并不是 对世俗 统治者的 政治韬晦 - 或者仅仅 基于维系 社会共同体 生存基础 - 更积极的意义是 - 理性 反思批判 所必需的 经验与问题 必须扎根于 现实世界 - 因而 军人、税吏、牧师 在知性尽职之后 - 对军务、税务与教务 的理性批评并非空谈 - 而是拥有 理性综合 所必需 的感性材料 与知性关联 - 起源于基督教 的两个世界架构 在康德批判哲学中 转化为 认识论 的现象 与 物自体、 伦理学的道德纯善 (das oberste Gut) 与德福统一的圆善 (das höchste Gut) 的自由与自然 对立统一结构 并保持着理性 的立场与方向 - 由于职业执行与 反思职业执行 是同一个体行为 - 因而,启蒙挑起的 后者对前者的超越 不仅是启蒙个体 经由对总体职业社会的批判 而指向外在的理性共同体建设 - 而且包括个体的 自我角色超越转变 康德在后来的 《学科之争》中 更具体地将作为 职业从业者的 “有知识者” (Litteraten) 称作“学问的业务员 或者技师” - 与启蒙哲学中公开 运用理性的真正的“学者” (Gelehrten)区别开来 - 公开 运用理性的 “学者”尽管 “以自己的著作”发言 重心却在于“公共性” - 康德 在与启蒙论文 同一年发表的 《关于一种 世界公民观点的 普遍历史的理念》 中 更明确地将理性共同体中的 “学者”普遍化为“世界公民” - 进一步的问题乃是 理性的“私人运用” - 基于职业性 现实社会体制 - 而理性“公开运用” 及其超越“私人运用” 的根据何在? ~ 三、 作为启蒙行动主体 的理性存在者人格 - “我把启蒙 亦即人们走出 其咎由自取的 受监护状态的要点 主要放在宗教事务” - 康德 这一选择 绝非偶然 - 在信徒 皆祭司的 新教时代 - 宗教启蒙并非 特殊形态 - 而是启蒙处境所包含的,矛盾的集中代表 与,“走出其咎由自取的,受监护状态的” 典型状态 - 一位被聘用的教师在自己的教区信众面前 运用自己的理性,纯然就是一种私人运用: - 因为这些信众 即便人数众多 - 也始终只不过是 一种内部的聚会 - 且就此而言 他作为教士 既并不自由 也不能自由 - 因为他是在履行 一项外来的委托 - 与此相反 作为通过著作 对真正的公众 亦即世界说话 的学者 - 神职人员 在公开运用 自己的理性 时 - 享有 一种不受限制的自由 去使用他自己的理性 并且以他自己的人格 说话 - 社会分工的 职业行为 不自由 - 不履行职责 的自由任意 必须受限定 - 与之相反 “公开运用理性”是 “走出受监护”的 实践行动 - 是反思 与批评 这一状态的 自由状态 - 个体的自由言论 - 呈现为理性 而这一理性 的行为主体 是个体性人格 - 由此显示出 自主启蒙行动 深层结构中理性、 自由与人格三元基点 的逐层深入递进关系 - 理性是现代社会普遍的规则 但“私人运用”理性只是知性 “履行外来的委托”的职业 - “公开运用理性”,才是 “他自己的理性”并由此 “享有不受限制的自由” - 积极的自由 并非是个体 全部行动领域 - 而是“公开 运用理性” 特有的状态 - 与约束自由的 “私下运用理性” 职业行为相比 - 自由突出为 有勇气进入 公共领域的 行动 - 自由的理性世界与无自由的职业世界 保持着互动中的差异,却不会同一化 - 这与后来转化为 资本主义伦理天职 的韦伯理性观不同: - 康德启蒙 对职业世界 的双重立场 使其实践理性 (Vernunft) 拒绝变身为 韦伯合理性 (Rationalität) 而保持着 两界张力 - 后者 终究挟制于海德格尔 无法消除的技术统治 “Ge-stell” - 因而康德不会体验到 后来令韦伯痛苦的 “专家无灵魂”的 职业统治 - 康德哲学继承了路德新教 以“信心”评判“善行”的 两个世界结构与立场 - 最终并未统一 自由与自然的 分离 - 但是“理性” 涵摄“信心” 却使得,人文启蒙 走出了,宗教信仰 - 启蒙公开 运用理性的 反思批判 并非纯概念思辨 - 而是对职业界感性— 知性经验的理性综合 (comprehensive) - 因而是自由主体跨越 两个世界的实践行动 - 从而自由主体 必须就是兼具 理性自由立场 与 感知性职业的 现实个体 - 这一跨界的现实主体的 最终根据与基石是人格: - 你的可敬的 起源是什么? 这东西无非 就是人格性 - 亦即对 整个自然的 机械作用的 自由和独立 - 但同时 被视作为一个存在者的能力 这个存在者服从自己特有的 亦即由他自己的理性 所立的纯粹实践法则 - 因而人格作为 属于感官世界 就其同时属于 理知世界而言 服从于它 自己的 人格性 - “公开运用理性” 的真实行动 不仅开辟 与改善着 外在的 自由环境 - 而且同时内在地 发育与发挥着 个体的自由性质 它凝聚为区别于 社会角色的 “自己的人格” - 但又涵摄社会角色 而是“理性存在者” (das vernünftige Wesen) - 个体理性存在者 即人格 - 启蒙内在接续了 新教现代性个体 的人格演进: 路德“唯独信仰”所建立的个体 与上帝单数第一人称的直接关系 - 产生出宗教改革 现代性核心成果 的“人格” (拉丁文: Persona) 康德的 人文启蒙将源自 神性位格的人格 演进而为 “理性存在者” - 这个即就是康德 启蒙理性与自由 所最终归结的 “自己的人格” 的深度内涵 - 人格是自由运用理性 这一公开领域行动的 主体最终根据 - “自由运用理性”与人格 是动态的相互作用结构 - 人格与“自由运用理性”相互支撑: - 人格不仅是“自由运用理性”的,结果 而且同时是“自由运用理性”的,主体根据 - 启动启蒙的 “决心和勇气” 是兼具 感性素质的 人格性主体 才能施动的 具身状态 - 而人格主体 只有是自由的 才能蕴含走出 自身受监护惰性的潜质 - 因而,启蒙哲学 最高价值的“自由” 之所以可能从应然性 道德律令的自由意志 落实为真实 的实践行动 - 乃是基于兼具 感性与理性的 “人格”主体 ~ 四、 作为启蒙旨归 的理性交往与 现代生产方式 - 个体人格并非 康德启蒙思想 的最终目标 - 实践理性的 道德自律是 与“他人”的 关系性规定 - 自主启蒙的自我人格 公开运用理性发言 - 已经置身于 复数个体人格的 理性交往关系语境 1784年的启蒙论文 尚未展示这一思想场域 - 其后的 《实践理性批判》 与《判断力批判》 则揭示了自主启蒙 更深层的实践结构 - 康德启蒙观 包含着一个 在可预见的未来 一直有效的 张力性结构: 承担 现实社会分工角色 并且遵守其秩序的 私下运用理性 是一个永久性 责任义务 - 公开运用理性 反省和评议 现实社会 不可避免 的弊端 - 同样是一个 永久性责任义务 - 二者之间的 结构性张力 将永远存在 它是现代文明进步的动力 对于每一个个体自身而言 康德积极自由的启蒙行动 攸关个体 自由潜能 之现实化: - 只有在理性世界中 公开运用理性的 自由发表与 对话交谈的 行动 - 才能使得 个体人格 进入自由状态 这意味着 无勇气公开 运用理性者 处在 无独立人格的 不自由境地 - 每一个体 都需要在 不同时刻里 不同问题上 进入这一个 公开运用理性 的启蒙状态 - 用福柯的 生存论语言说: “它是一种赋予 对自由的渴望 以 形式的 耐心的 劳作” - 但自由不是 一次性成果 - 而是行进的状态 - 因此 启蒙对于 每个社会 及其个体 都是 永不完结的 常态性活动 - 启蒙所形成的实践架构平台 由此成为参与现代社会人类 与个体自我更新的 一种内在动力机制 - 康德从而 不仅成为 启蒙时代的 哲学总结者 - 而且揭示了 基于自主启蒙的个体 与,社会互动共生的 现代机制 - 个体对象化人格自由 (赋予其形式) 必须经历的 “耐心的劳作” 意味着启蒙的 理性交往是 主体之间的 差异性互补 与沟通 - 其琢磨 呈现出 语言艺术 行为特性 - 这正是 康德的启蒙理性交往 走向审美判断的方向 ~ 启蒙理性交往观在 《判断力批判》中 得到空前充分的 展开与细致规范: - 1.自己思维; 2.站在别人的地位上思维; 3.任何时候都与自己一致地思维。 - 第一个准则是无成见的思维方式的准则, 第二个准则是开阔的思维方式的准则, 第三个准则是一以贯之的思维方式的准则。 - 第一个准则是一种 永不被动的 理性的准则 - 对被动的理性 因而对理性的 他律的癖好 就叫做成见; - 而一切成见中 最大的成见即 把自然想象成 不服从知性 通过自己的 根本法则 奠定而为 它的基础的 那些规则: 这是迷信 - 从迷信中 解放出来 就叫启蒙 …… 无论人的 自然天赋 所能达到的 范围和程度 多么小 - 仍表明 一个人具有开阔的思维方式 如果他竟把如此之多的别人 - 都如同 被封闭在其中的主观的 私人判断条件置之度外 - 并且从一个 普遍的立场 (他惟有 通过置身于 别人的立场 才能规定 这个立场) 出发而对他 自己的判断 加以反思的话 - 第三个准则 亦即一以贯之的 思维方式的准则 乃是最难达到的 - 也惟有 通过结合 前两个准则 - 并 经常遵循它们 以至熟练之后 才能达到 - 人们可以说: 这些准则中 - 第一个是,知性的,准则 第二个是,判断力的准则 第三个是,理性的,准则 - 公开运用理性的自主启蒙 是自我与社会互动的实践: - 知性思维 从感性现实中 独立出自我 - 知性自我依托共通感 - 从个别性而抵达 普遍的反思判断 - 这一不同于规定性判断的反思判断 揭示出与他人伦理交往的内在机制 - 一种 不仅将自己 而且将他人 - 永远视为目的的 个体自由意志 及其人格尊严 才是“运用理性” 的核心 - 只有 这一状态 的自我 才是人格性的 理性存在者与 自由的个体: - 他(她) 既是启蒙的结果 也是启蒙的动力机制 - 理性是 主导自主启蒙 从无自我? 自我中心? - 交往自我进程 的综合性准则 - 它是“耐心的劳作”在 “熟练之后才能达到” 的“理性存在者” 自由状态 - 此状态即 作为动词的 互为因果的 启蒙与自由 - 理性交往—交流的 乃是致力于 “环境的改变”的 “公开运用理性”的 外部实践经验 - 同时内化的却是: 利害立场、 观察角度乃至 气质境界的 “自我改变” - 审美共通感是自我与他者 理性交往深层融合的极致 - 公共政治与个体成长 具有内在统一的一体性 - 因而康德的自主启蒙实践 导致的主客体双向改变 - 区别于封闭性主观自省修养 - 启蒙虽然在论题上很容易 但在假说上却是一件必须 艰难而缓慢地进行的事业 - 因为 以自己 的理性 不是被动地 而是任何时候都 自己为自己立法 - 这对只想适合于 自己的根本目的 而不要求知道 超出自己知性 的东西的人来说 - 虽然是某种 十分容易的 事情 - 但既然追求 后者的努力 不可防止 - 且这在其他那些 以诸多信心许诺 能够满足这一种 求知欲的人那里 永远也都不缺少 - 所以,要在 思维方式中 (尤其 是在公共的 思维方式中) 保持或者 确立这种 纯然否定 的东西 (它构成 真正的启蒙) 必定很困难 - 理性交往,乃是康德 自我启蒙的最高阶段 - 超越自我中心 的,理性交往 与第一阶段的 知性的自我独立相比 - 不仅更困难 而且是启蒙 的重心所在 - 个体在理性交往中 最为深刻的变化 - 是个体 对于知性欲望目的 的升华性自我否定 —— “它构成真正的启蒙” - 这一状态在否定 与陶冶动物欲望 的劳动工具当中 - 介系统与生产方式中 本有其原始基础 - 理性交往—交流 并非孤立的 个体意志或 意识修养 可以成就 - 自主启蒙的 公共建构实际 以人类共同存在 为客观基础: - 差异性感性—知性存在者 受到超出个体欲望的 共同的社会存在方式 的陶冶 - 其核心是作为唯物史观萌芽的工具“中介” 劳动工具的人类学群体分工合作使用 是比近代主客分立的个体哲学 更先在的存在性中介 - 由此形成的生产方式本体 - 蕴含着比欲望意志 更具客观制约性的 主体间(际)性 - 感性—知性存在者在共同的 生产—生活方式陶冶机制中 - 不仅获得了 康德先验意识 及其共通感的 社会存在基础 - 而且借助此基础 才有可能进一步 实现康德自主启蒙视为 “最困难”的对自我中心 “纯然否定的” 理性自由状态 - 但是理性交往共同体 并非重返其先天原型 - 而是在对生产方式及其 职业世界现状理性反思 与启蒙更新之后 - 所推进指向的 更趋自由的状态 - 由此进入 自主启蒙功能机制 最为深层次的分析: - 生产方式共同体 亦即康德的 私下运用理性的 现实职业世界 - 不仅是 自由人格的理性交往 共同体的物质生存基础 而且是更新改进的对象 - 由此展现出双方社会存在水平的互动: 自主启蒙的理性交往只有直接作用于 生产方式及其职业世界的运行机制 才是非精神思辨的真实社会存在 - 只有依托生产方式 (从技术到制度) 自身的变革 需要与时代契机 - 自主启蒙的实践才可能成为 现实世界内在的变革机制 - 因此,康德自主启蒙 需要进入哲学观念与社会科学 乃至自然科学相结合的视野中 - 其现代意义不仅基于如下背景: 以教育与政治为代表的恒常启蒙 从施动灌输转型为启发自主的社会互动 乃是构成现代文明社会的基础机制之一 - 理性交往的反思判断甚至成为 当代政治哲学的重要思想资源 - 更根本的是 在人工智能日趋取代 人—物直接劳作并已诞生 与人类自然语言对话模型 (ChatGPT等 生成式人工智能) 的人—机普遍交往时代 - 交往对话与信息传播 超过第一线生产操作 成为生产方式运行的 枢纽 - 推动 创新与批判性规范 这一趋势的教育学 因此成为人类 自我成长的 第一学科 - 物质资料生产力 主导生产关系与 非生产交往关系 的 再生产方向 由此逆转: - 非生产的 社会交往关系 成为酝酿 生产关系与 生产力的 能动策源地 - 作为 知识母体的交往 成为直接生产力 - 经由 教育与传播这两种 最悠久的启蒙方式 - 启蒙汇聚与融合差异信息 亦即有效信息的理性交往 成为新信息的 文化培育母体 - 交流与接收信息 成为个体 保持现代水准 的基础性活动 - 传输信息的 手机成为了 个体与社会的 技术性纽带 (从而继 直立后,人类不惜 以低头,作为代价 - 第二次改变姿势) - 启蒙运行的 社会互动机制 已超出政治而 直接参与生产方式 与生活方式更新的 动力机制 - 理性交往 只有基于 与生产方式 的上述互动 - 康德自主启蒙 才有可能成为 马克思所说的 超出解释世界的 改造世界活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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