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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冠深:家的名字叫温馨

 杏坛归客 2024-04-17 发布于山东

于冠深,1940年6月出生,禹城老乡亲(遵于老嘱托)。原《大众日报》副总编辑、高级编辑。山东省专业技术拔尖人才,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退休前,忙里偷闲;退休后,闲里偷忙。笔耕不辍,写生活之艰难和美好,写人生之感悟和世事沧桑,在品读诗词中提炼工作、行事和做人之本。

《蓊斋散文》是于老有关青春时代生活经历的回忆性散文集。透过一篇篇饱含深情的文章,透射出老人家浓浓的槡梓情怀……

我们计划在《禹城文学》期刊和公众号摘选于老的文章,一则禹城有这么高荣誉的“作家”,岂不“引进”而用?二则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知何为“过去的岁月”,让年轻人来读一读老人家的文章,岂不是一件很好的“忆苦思甜”?三则《禹城文学》本就是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抒发情怀的载体,不刊登些“旧时光”的作品,岂不少了些什么?

与于老沟通联系或电话,或语音,或视频几次,老人家虽年事已高,但面目慈祥,精神矍铄,面对我们的“要求”爽快应允,“党和政府给我的待遇够好了,我不需要稿费,不要报酬,只要家乡喜欢,我无偿奉献!”这感觉,如同夏日凉风,沁人心脾;这境界,如同雪之洁白,晶莹无瑕!

即日起,平台陆续推送于冠深的《蓊斋散文》。一缕时光,一缕书香,一份回忆,一份情怀。让您在文字与声音中享受饕餮盛宴。

家的名字叫温馨

作者:于冠深诵读:何乐

回忆起我上初中时想家的况味,以为非用“痛苦”二字描摹,便不足以方其实。

我是十五岁离开家到县城上初中的。学校离我家十五里路。开学之前,我盼着开学。开学那天,我是兴致勃勃地去的。谁知进了宿舍,哎呀!怎么那些同学一个个都——说出来对他们不敬,还是不说为好——总而言之,在以后的日子里,怎么看都觉得挺漂亮或者说是该怎么长就怎么长的小伙子们,那时偏偏就都看着不顺眼。心就往家想了。

诚然是度日如年。好容易熬到星期六(那时无双休日),以为可以回家的了。班主任老师不让回,说开学没几天嘛,“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知道老师是为我们好,就使劲忍泪。——为想家流泪也太丢人了。但终究没能忍住。我痛恨自己自制力太差,知道自己不是个“好男儿”了。

上课的时候好些,一吃饭就想起家来。学校领导要求,各班在饭前都要排队唱歌。各班唱的是同一支歌曲:“反革命分子你逃不了!……”因为想家而心绪不佳,有时我就只装出唱的样子,有时甚至含着泪唱。直到多少年后,每逢听到这支歌儿的曲调,我就条件反射,心情黯然,鼻子发酸。现在想想,殊觉可笑。

第二个星期六可以回家了。但上完下午的课程,还得参加抬土垫大操场的劳动。到走的时候,天已经很不早了。

何处是归程?扑向暮色中。那叫脚不踮地!——一者,想即刻到家;再者,天黑害怕。尤其令我打怵的是,在我必经的路边,有一块柏树森森的墓地,扭头望去,只见黑乎乎的一片。就想起神呀鬼呀的故事,惟恐有披头散发的厉鬼从背后追来。就毛骨悚然,冷汗淋漓。“唰,唰,唰,唰,”果然听见不知什么从后头追上来了,头就“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原来是只迟归的乌鸦慌慌张张地飞过。——“夜色溶尽它的翅膀”。终于进了村子。终于进了大门。当我看到屋里的灯光,泪就不加抑制地流下来了。

母亲听说我是为着想家才哭,就说:“唉,不就是这么个家吗?有什么值得想的这样?”

也真是就这么个家:这是炕头,那是灶头……。好像真没什么值得想的。可返校后仍旧是想。

也许当时我曾想过我想的究竟是啥,比如说,是早晨母亲把我叫醒,将一块在锅底灰中烤了一夜才熟的热乎乎的地瓜,放进我的被窝;比如说,是吃过晚饭以后,在听父亲拉呱的时候,让母亲给搔痒痒;诸如此类。但也许具体的东西我啥都没想,只是笼统地想家罢了。总而言之,已然记不清。不过没有再想到哭的程度。——一多半的原因是我不久就打了“半厨”,每星期都回家背一次干粮。

“过了星期三,一天快一天。过了星期四,一日快一日。过了星期五,还有一头午。到了星期六(下午),腿肚子朝了后(指回家)。”这几句顺口溜不知何人所编,我们班上几个打“半厨”的同学,常将这话挂在嘴边,边溜边笑,摇头晃脑,其乐有不可言传者。

但也有星期六我们腿肚子朝不了后的时候。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去班主任老师的办公室请假。尚未进门,就见三个同学伸舌缩脖地从老师的办公室里出来。其中一个指着我笑,说:“又来了’打狼的’了!”另一个同学告诉我说,他们一进屋,老师就拉了一丈二长的脸,说:“好家伙!跟打狼的似的!”结果谁也没请下假来。哪里谈得上是打狼呀,我想,分明是过鬼门关哩。既然已有他人的前车之鉴,自己是不是就不要去碰钉子了呢?不行。明知是钉子也得去碰。尚未进门,腿已打软。只有头皮是硬的。遗憾的是,老师的话头更硬:星期天走。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不料到了徒骇河边,原本可以通行的矮堰被水漫过,而且结了薄冰。我可以绕道而行,但那要延误两个小时到家。我抬脚迈进冰水。回到家后,我的棉裤脚和棉鞋早已冻成——按母亲的说法,曰——“琉璃”。

母亲给我脱鞋时,说:“这么个想家法的,就改名叫’想家’吧……”

如果我的名字叫“想家”,那么家的名字就得叫“温馨”了。——这是我多少年以后想到的话。

的确,对我来说,家就好像是有场的:亲情之场,慈爱之场,亲情慈爱的温馨之场,就像磁有磁场,电有电场一样。换言之,我的想家,是对家庭亲情,首先是母亲慈爱之情所特有的那种温馨的向往和期盼,向往和期盼达到了痛苦的程度。惟其如此,我现在认为,有家可想,实在是莫大的幸福。

有着现实性的向往和期盼,能不是幸福?何况向往和期盼的是温馨!何况向往和期盼达到了痛苦的程度!

我体验了痛苦和幸福的辩证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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