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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长假极限买票的结果，原本打算睡一觉到站的，抢票的时候火急火燎没注意买成了同车换乘的票，伊宁—乌鲁木齐的十个小时路程被分成“硬卧-硬座-硬座”三截，也就是上车睡三个小时，后半夜要换到硬座去。 坐的这趟火车是大学时代寒暑假往返家校常坐的K9790,终点是乌鲁木齐。大一的时候为了省钱，也是因为不太会买票，有几次买了过夜的硬座。深夜从胸前的书包上醒来，对面是我同甘共苦的好朋友敏丁，她额头抵着小桌板上围巾叠成的枕头，正用一个不自然的姿势熟睡。 大一开入学的时候当知道班里竟然有第二个伊犁姑娘，心想这要是不成为好朋友简直很难收场，后来确实如此，在学校但凡认识的人看见我独自一人，目光就会在我周身搜寻一圈，然后问，“你的敏丁来？”。我和我的敏丁一起坐了四年的火车。 夜深的时候熄了灯，车厢里慢慢安静下来。窗外是静立的天山，山脉的肌理在银质的月光和它最死寂的阴影中，显得黑白分明，如同高对比度的版画。过于孤独，不像人世。 玻璃窗内，是一整个车厢入眠的学生。其实挺喜欢寒暑假高峰期的火车，车票变得异常难买，但是想象会和怎样的同龄人不得已地并肩而坐，在狭窄的过道里端着水杯或泡面擦身而过。 在穿越群山和戈壁，时而断网的漫漫旅途中，即使是最拘谨的少男少女，去搭讪去聊天也一点都不显得突兀，也不需要什么一本正经的理由，也许就是句“咋又没网了”，就打开了原本就相通的两个世界，或许会发生些以火车上邂逅为序章的什么故事。即使没有故事，帮女孩子放一下行李箱，被火车上的男孩子们当作是最理所应当的事儿。 在火车平稳运行的“咔哒咔哒”声中，我们的大学岁月呼啸而过。 补硬卧也没补上，气鼓鼓地下了卧铺，背着包向乌烟瘴气的硬座车厢走去，心想这一晚该怎么熬过去。 想来也是年纪大了，20岁的时候，60多个小时的硬座也坐过，从始发站昆明一路坐到终点站乌鲁木齐，同行的女孩子在兰州下车的时候脚已经肿得穿不下凉鞋，我下了车，晚上还能活蹦乱跳和姐姐去公园夜跑一圈。 那时候是真穷，都是在读大学生，一圈云南穷游下来，个个囊中羞涩，一群人中就只有一个人买得起硬卧，漫长的旅途中让我们轮换着偷偷摸摸去她的硬卧躺一两个小时，从昆明出发的时候抱着一摞一次性餐盒和一箱袋装的泡面，还有一大袋子便宜得让西北人咋舌的芒果。大家唱着歌打着牌，说说笑笑，一根火腿肠掰成四段来分着吃，旅途就这么过来了。 累倒是基本可以忍得，困也还行，毕竟也是惯能熬夜的人，硬座车厢最让人受不了的是烟味。尤其我现在这个位置在靠近车厢门的位置，那儿时不时站着吞云吐雾的人，白烟溶解在空气里，味道扩散到车厢里，令人抓狂。 可想而知我走到那个硬座座位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我的位置在两个男的中间，他们临近几个座位的气氛很热闹，听口气刚刚都互加了微信。看来我在硬卧舒舒服服睡大觉的前三个小时里他们聊了不少。 靠窗座位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帮我把背包放到行李架上，刚坐下，他就问，你是xx学院的吧，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咱这儿不就那么两个学校。没聊两句，他猜我是大一的，看我笑得厉害，又说那肯定大三大四的，于是我以一个大三学妹的身份听这个去年大学毕业的男生，从他大学时候做的生意，到考研经历，谈的女朋友，到现在的工作...滔滔不绝讲到了后半夜，直到听得我开始小鸡啄米。 我听着听着都开始感叹怎么有人能这么一直不停地说话，不过也是有意思。他讲他引以为豪的给别人提供“论文服务”的副业，他的经商之道，他的处世智慧。后来开始讲到找工作，国企和单位里面的深不可测和“像你们还没毕业的人肯定不知道”的内幕，还要佐以自己认识的颇有背景、后台很硬的各种“一个朋友”的事例，我憋笑心想，看来和某些大人物有着某些联系，是中国所有年龄段男士的共同谈资。 而火车上，多的是在没网的情况下无处消磨的大把时间，面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刚好用来毫无心理负担地吹吹牛，过过嘴瘾，更有甚者编些自己觉得牛逼的亲身经历，完成内心深处自我形象的重构。 后来这个男大学生开始教我做事，劝我要尽早准备考公，行测申论好好多做一点，又告诉我考研该怎么准备，有些话还是蛮诚恳，要换做我，即使我知道，即使知道对方需要，我也不见得会给人去劝说这些话，和他这样的人相比，我的高铸的边界感几乎令我变成一座围城——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社恐。社恐或许说的是比起表达更善于倾听的人，于是我做出作出一副“哇！见识到了”的表情，不时点头附和，做捧哏，于是人们很乐意跟我聊天。 下车的时候加了微信，我作为一个潜在的需要毕业论文代写的大学生顾客成为他的好友，时不时还找我聊几句。 后来大概看了我的朋友圈，他问：您是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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