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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的象形字颇为惊悚，因为有“目中刺木”的含义。中国的“民”从一开始就有盲目、被愚弄于共同体的意思。 中国文化是有民粹基因的。黑格尔说过，传统中国没有阶级。这就注定了谁是教化者，谁就是统治者。所以，中国人都争当教化者的角色。 中国的问题，首先是社会精英、知识分子，还没有跟上世界文明的步伐。而且，中国的知识精英，还都是民粹主义者，他们口口声声地说要启蒙大众，而非每个人自由独立。 说中国的知识精英是“民粹主义者”，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惊讶。“五四”以来，知识分子一直在启蒙大众，他们认为大众是愚昧的，因此，他们想为民立言、代言。其实，这就是“民粹主义”。因为，这里的“民”是抽象的、空洞的。 实际上，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一直是知识分子唱戏的历史。儒家的使命就是启蒙。北宋时期张载（1020-1077）的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就是其标志性宣誓。
继续上溯，我们就可以发现儒教的发明者是比孔子还早的周公。儒教的诞生，意味着中国历史一直就是“民粹主义”的。有人说“周公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传统文化的奠基人和集大成者”，诚哉斯言！ 周公认为，统治者的统治是否稳固是由天决定的，但“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尚书·泰誓》)，天意完全视民意决定。“皇天无亲，唯德是辅”(《左传·僖公五年》)，这就是始于周公而被西周人普遍接受的与天相联系的“德”的观念和敬天保民的思想。 但，这里的“天”与“民”，是无任何规定的空洞的抽象实体，并且是绝对实体，个体的一切特殊东西在这个抽象的绝对实体面前都是没有地位和根据的，只能是被否定的。中国的“天下”就是囊括宇内所有。“民”也是天下所有人。因此，“中华民族”其实是缺少种族观念的。中国知识分子的民本主义，实际上也是民粹主义。 尽管“天”与“民”被捧到了很高的位置，但由于它们是绝对的抽象性和空洞性，因此，他们实际上只能处于任人拿捏的地位。也因此，中国的“天”，跟西方文明的“上帝”是完全不同的范畴。在西方，“上帝”是人格化的绝对精神实体。西方的“民”则是“人性的”“精神的”具体个人、个体。 黑格尔认为，中国文化没有精神。他指出，精神是一个超越了任何有限的特殊的意识和精神东西的自身统一的绝对的客观东西，并且是以自身为根据的自在自为的东西，因此“精神就是自己支持自己的那种绝对实在的本质”，是绝对实体。 人的精神性存在，其实就是尼采所说的“成为你自己”。黑格尔认为，“现实性根本不是别的，本身就是个体性”，而“个体性是一种否定的原则……这否定原则能够冒一切事物的任何危险并承担一切事物的任何损失。这样一来……它一定会取得胜利，这……是由于它的本性”。真正现实的东西乃是以个体性为其概念的精神东西，如一个现实的人格，或精神本身。精神是绝对的现实，是否定一切抽象物有限物的无限返回自身的绝对实体和只是在自身否定中才能存在和发展的主体。
自我的精神成长，就是敢于走出去，遭遇他人。最后返回自身，看似自我否定，实则是人格完整性的体现。 遗憾的是，绝大多数中国人至今不知道黑格尔所说的“精神”为何物。因为，个人被抽象了，成了缺少人格、情感、精神的自困存在。也正是因为如此，越无知反而越自信。 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公知”反而被“大众”放倒了。其实，这也是必然的。从启蒙中觉醒过来的晚期鲁迅曾经说过“愚民的专制”。意思是：“愚民”本来并不愚，只是被精英愚弄久了，他们就会反过来充当精英。 中国人至今仍然不是一个精神的民族，所以，只有非常有限的器物文明和制度文明。对于什么是“精神”，中国人仍然是不清楚的。也因此，困于自身的中国人很难理解“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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