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悲喜启示录
机关大院里出没着几只肥硕的猫，他们个个毛色油亮，步履沉稳，姿态从容，满脸自信，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猫，获得感幸福感拉得满满的。果然，它们的小窝旁放着饭碗，碗里的吃食满满当当。可以说是机关的伙食有多好，猫的伙食就有多好，甚至还比人吃的更好。同事们开玩笑说这些猫是“体制内的、有编制”。再看看那些四处奔波的流浪猫，他们躲藏在偏僻的角落里求生，为一口吃的每天辛苦地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过着有今没明的牺惶日子，有个风吹草动就吓得落荒而逃。同样是猫，生存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两种猫的生存差距很大，人和人的差距生存更大。一个人能不能过上幸福、美满的好日子，取决于两个关键因素，一个是所处的环境，另一个取决个人的素质。《史记》中记载了秦国丞相李斯出道前一个故事。李斯是楚国上蔡人，早年只是县上的一个小吏，看见粪坑里几只老鼠生存环境非常恶劣，相互争抢着恶心的粪便，看见人或者狗来就吓得四下逃窜；后来他到官仓检查工作，发现一堆肥壮的老鼠毫无顾忌地大吃粮食，见人过来毫不害怕继续大胆吃喝，他们住的是宽大的粮仓，终日享用着吃不尽的米粮。李斯由此得出宏论：“厕鼠”与“仓鼠”之所以是两种命运，根本在于老鼠所处的环境；一个人的贤与不贤，也完全取决于人所处的位置。由人人讨厌的老鼠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存状态生发出著名的“老鼠哲学”，足见李斯之不寻常。后来李斯辞官师从荀子学成帝王之术进入秦国，先在丞相吕不韦门下做门客，后来接替吕不韦官居至伟成了秦国宰相。他协助嬴政完成了统一六国的千秋伟业，实现了车同轨、书同文，创造性地提出郡县制度，还借鉴韩非的智慧制定并实施中央集权等伟大的国家治理策略。据考证，秦始皇得到和氏壁后命李斯以小篆雕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作为传国玉玺，期待大秦帝国的江山千秋万代。这时的李斯贵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一时，何等风光，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和李斯一道跟着荀子学习的还有一个韩国人名叫韩非，二人算是同窗袍泽。韩非学成后回到祖国，很想利用个人所学改变治国方略振兴韩国，但韩王始既不改变，也不用他。才华和抱负得不到展示的韩非愤而写下名著《韩非子》，凭着著作扬名战国。作品流入秦国，赢政皇帝感到人才难得，以武力威胁韩王，强逼韩王让出韩非入秦效力。李斯、韩非二人同在大秦同朝为官。韩非的能力有了用武之地。皇帝非常欣赏对韩非委以重任。不断点燃了同学李斯的熊熊妒火。在搞阴谋和权术上，贵族出身的韩非显然不是从社会底层一路打拼上来的李斯的对手，李斯助纣为虐略施小计就让皇帝将韩非投入高墙之内，并在皇上反悔之前用一杯毒酒将韩非彻底送走，导演了一场如同庞涓与孙膑一样同室操戈的人间悲剧。
历史何其相似！当今的两种不同命运的猫和2000多年前李斯在上蔡见过的两种老鼠，其命运的轨迹似乎仍在一个维度。姑且不论“鼠”和“猫”的两种生存状态，单是李斯的启示就发人深省。李斯从两种老鼠的环境联想到人的命运，他认识到一个人要想进入上流社会，主要是出身和所处的环境。如果一个人生在贫寒之家，家徒四璧，即使天资聪颖秉赋再高，其生活范围也只限于谋生和糊口，周围都是一些为生存而拼命奋斗的人和事，说的和干的最多的也不过是你多我少家长里短的蝇头小事，绝不可能看到外面世界人与人的差距和花花世界灯红酒绿；即使通过努力成为一介小小书吏，终日沉浸于文山会海之中，再有才华也只是“老鼠尾巴砸一棒槌——肿不了多大”，更不可能挤进一个能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圈子。李斯的结论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秦国。他的故事告诉人们，活在哪个层面就在那个层面好好活着，活出精彩。一心向上苦奔前程的理想固然灿烂丰满，但要想成功仍要面对骨感的现实。即使侥幸偶有小胜，也需要“才华”“德性”的加持方能功成名就，似乎少了哪一方面都不行，毕竟大秦帝国不是李斯一个人的天下。在刚刚统一的帝国里，除了赢政皇帝拥有整个天下、拥有一切话语权外，谁再能行，也得听从圣旨。否则，就会有人对你羡慕嫉妒恨，随便找个茬子、扣个帽子让你戴上铐子，随时都会击垮你精心构筑的人生金字塔。
真是世事无常！幸运、不幸和明天真不知道哪个先来。如果说李斯从“老鼠哲学”中悟出了改变命运的奋斗之路，通过自身的不世之才再加上难得的机会，最终进入秦国上层成为大秦肱股之臣。可后来发生的一切却证明了他向上攀援的动机不纯。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害人者难长久，自古上天放过谁？李斯设计陷害同学韩非保住了自己显赫的权势和官位，可自己的下场却比韩非还要惨十倍百倍。“沙丘之变”中，赵高、李斯、胡亥结党营私篡改遗诏，干下了欺世盗名的丑事，把胡亥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扶上皇帝宝座。后来，担心东窗事发，赵高又撺辍秦二世胡亥，找个茬子以“叛国罪”将李斯诛灭三族腰斩于市。
历史就是这么有趣。李斯虽然从两种老鼠的身上悟出了人生哲理，居然改变了自己和一个国家的命运，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的成功案例。然而，物质改变了李斯，让他最终没有在精神层面更进一步，心胸狭窄、嫉贤妒能，连自己的同窗也不肯放过，他的人生的下半场竟也以悲剧闭幕。难怪司马迁评价他“欺上自保”，缺乏社会大局的担当。
两种老鼠所处的位置被能人看出了哲学，想必两种环境的猫的命运也是一样的路径和逻辑。两种人的人生各不相同，但品格不高却老是想着害人的能人，看来终究也难逃过道德和历史的审判。
2024年4月 西安未央
程晓平，蓝田土生土长，成年从军报国；军旅生涯数十载，从士兵到上校。现工作于西安市某单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