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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云彩 我母亲付氏名桃花，命运多舛传奇。母亲原本也是大家闺秀，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听外婆说，原来外公家是赣中近乡有名的大富人家，帮工都雇了好十几人。只是在我外婆家还没没落前，外婆的婆婆听信"光先"胡诌，八卦我母亲命里带克。出世三天就被送人了，从此也改写了我母亲一生的富贵命。 据母亲回忆，小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转手了多少人家。在十三岁那年，被一贫如洗的奶奶家收养。许配给大母亲七八岁，常年在地主家当长工的父亲为媳，也叫童养媳。 母亲小巧秀气，大眼弯眉瓜子脸。十里八乡都夸我母亲漂亮，是个美人坯。母亲勤劳爱干净，只是做事有些慢条斯理，队上开工赚工分总要比别人矮几厘。 母亲十六岁就做了母亲，后来又陆续生了八九个，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只剩我们五姐弟。 奶奶说，母亲生性胆小怕事。在外边不管受了多大委屈，都会独个扛。回来从不说道，怕我父亲脾气一上来惹出什么幺娥子。不过，就是这胆小得不敢独个走夜路的母亲，在我们村三爷爷过世后，硬是麻着头皮，壮着胆子替三爷爷沐浴更衣。 三爷爷膝下无儿无女，小时候我体弱多病，经常"打摆子"。碰上三时五更的，母亲都会抱着我敲开三爷爷家的门，找三爷爷帮我掖下掐"蛇板"，头手脖子上扎满银针，回回都似乎会立杆见影地缓解起来。 为了答谢三爷爷，母亲也会隔三差五拿几个煮鸡蛋给三爷爷补补身子，天晴帮三爷爷洗洗晒晒。每当逢年过节，或者是家里有点合口的菜，也会让我请三爷爷上家来喝上几盅。母亲说，我们一辈子得记三爷爷的好。 母亲目不识丁，没上过学，地地道道一个很迷信的人。按着风俗，逢年过节，母亲会用盘子盛上一块煮得半生不熟的肉，偶尔会杀只老母鸡，摆放在木板凳上供奉先人。 但凡初一十五，母亲烧香拜佛从来不会落下。去到离村头差不多两公里的庙里祭拜，来到殿中央，把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供品，一五一十摆上，双膝跪在用稻草编织的圆蒲垫上，仰视着尊尊菩萨和神灵，双掌合十作揖跪拜，嘴里轻轻的念着念了无数遍的阿弥陀佛之类。 母亲就是这样，迷信着这些，开悟着这些，也全都护佑在我们姐弟几个身上。若谁晚上哭闹不止，或发烧感冒，肚痛拉稀，母亲都是一脸的虔诚，一脸的疑虑，一脸的沉稳。或烧麦秸招魂，或用碗筷竖立，或捋捋头发，拍拍后背，还有切绊绳。问卜，问米，找老人，一招一式都会轮番派上用场。 这些流程结束后，母亲喃喃细语，自问自答。“回来咯么？"“回来咯，回来咯"，顾名"收吓"。在我们幼小心灵，觉得母亲象天使好伟大，简直无所不能。 母亲总说我八字硬朗，从小我就很特别。先是生下我不到一个月，母亲就大病一场，去南昌大医院住了大半年，我是喝奶奶米汤养大的。还有我隔胎两个弟弟在六岁，三岁时，都害大肚子病相继夭折。母亲欲哭无泪，更是对算命先生的话深信不疑。 八年后弟弟相继来到这个世上，多少给了母亲以慰籍。随后母亲也一再嘱咐我，要好好爱惜弟弟们。母亲的话犹如一道圣旨，随着弟弟相继长大成人，我都费心地帮他们安排工作，还不厌其烦地领着弟弟去七里八乡上门提亲，张罗着他们娶妻生子，这些都成了我当长兄的份内事。 二十多年前，我事业刚有起色，就果断地把两个弟弟拉出来创业，从资金到项目帮他们一一谋划，手把手扶持。时至今日，大弟在昆明开的建材公司，把高安瓷砖的买卖做得风生水起，烫金名片上印着公司老总什么的。小弟也在各地公路上承揽活计，成天跟钢筋水泥打交道，当起了老板。弟弟们添丁置业，家境也殷实起来。 此后，母亲脸上溢满了笑容。多亏了我家华仔这句话也常常挂在了母亲的嘴边。 也许是当年我给母亲承受的苦难最多，所以母亲就断定我会更有出息。八二年中考我上了师范线而未被录取，情绪低落时，是母亲鼓励我更要好好读书，更大更好的福报和前程还在后头等着我。 自此，无论公干还是自己创业，我都努力做成母亲所希望的优秀的样子，打电话也只汇报自己最喜庆的一面。盖庙宇、祠堂等总会以母亲名义捐募善款。兴教修路、建设美丽乡村、扶贫帮困也从未落在人后。即使是公司运作最困难时期，我也从未欠过商家一单材料款，从未拖欠员工一分工资钱。 因为我想让母亲笃信，母亲去寺庙磨烂的几多布鞋，向菩萨神佛求了几多保佑，还有香炉里多添的那一束束香。都值得，永远没有白费。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如今，母亲八十七岁高龄，身体越来越不好。我们三兄弟长年在外打拼，全仗大姐三姐在家照顾。偶尔母亲身体有个不适，都是姐姐背着母亲打电话我们，看到我们一个个出现在母亲病榻床前，母亲总是嗔怨姐姐们跟娘不是一条心，害着我们担心。 大姐说，母亲一天到晚的记挂着我们，只要身体无恙，都会叫姐姐们搀扶着进庙上香。只要还能下得床，母亲依然会在家门口摆上供品，念着咒经，祈福平安。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生一字不识，却日日念念有词。 （注：“打摆子”即伤寒感冒类；“大肚子病”即现在很普通的疳积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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