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藏楼诗笺注》0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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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夫二首

一

文正利己而损人，文襄抑人而扬己_（1）。惟有益阳真可师，肝胆照人古无比_（2）。士夫排挤习至陋，心地尘汗欠磨洗_（3）。不求不忮如此难，先行其言竟谁是_（4）。

【笺注】

据《郑孝胥日记》，此诗作于民国十四年（1925）十一月初一（12月16日）。两首诗题名《士夫》，都是针对自己担任总理内务府大臣期间的感受而写。

第一首诗，是针对自己在任总理内务府大臣任上感受到的士大夫之间的相互排挤的陋习而发，自认自己是肝胆相照的。

    （1）“文正”二句：曾文正与士大夫交往，利己却损人，左文襄是贬抑他人且表扬自己。

“文正”句，此指曾国藩，卒谥文正。此句指曾国藩交友之道对己有利，对友人无益有损。曾国藩的交友之道可以归纳成“八交九不交”，“八交”，指交八种人：胜已者、盛德者趣味者、每事吃苦者、直言者、志趣广大者、惠在当厄者、体人者。远离九类人，指志不同者、谀人者、恩怨颠倒者、全无性情者、不孝不悌者、迂人、落井下石者、德薄者、好占便宜者。

“文襄”句，此指左宗棠，卒谥文襄。

（2）“惟有”二句：惟有胡益阳，真可以为师，肝胆照人，古来无人可比！

“益阳”，此指胡林翼，湖南益阳人。

诗的前四句，比较了曾左胡三人与士大夫交往的态度，表达了自己以葫为师，肝胆照人的态度。

（3）“士夫”二句：士大夫相互排挤的习气至为鄙陋，心底里有尘灰汗污，缺少冲洗。

“士夫”，士大夫阶层的人。汉王符《潜夫论。交际》：“内见谪于妻子，外蒙讥于士夫。”“士夫排击”，指郑孝胥整顿改革内务府受到了小朝廷内部遗老如罗振玉等的非议。罗在致郑孝胥的旧交升允的信中说：“我辈在背后议其短长，不如且破釜沉舟加以警告，警告不听，则朋友之道已尽，为鸣鼓指攻可也。”（《罗振宇致王国维》，1924年1月2日）

（4）“不求”二句：不贪得，不嫉妒，如此难以做到！首先能践行这句话的，竟会是谁呢？

“不求不忮”，不忮不求，指不嫉妒，不贪得。忮，嫉妒。语出《诗经。邶风。雄雉》：“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批评士大夫之间的相互排挤的陋习，期待有人能“不忮不求”——不贪不妒。

二

世人扼腕夸改革，破壁奋飞孰能测_（1）。奔驰举国若癫狂，富贵傥来果相逼_（2）。都将此事让年少，默抚头颅独叹息_（3）。老翁窃喜郗嘉宾，欲觅杨风安可得_（4）。

【笺注】

    第二首诗感叹内务府改革的失败，认为不改革不能解决财务问题，并回应了内务府原有人员对自己的攻击。

    （1）“世人”二句：世间的人夸赞改革，又扼腕惋惜，如像画龙，破壁奋飞而去，谁能猜到？

“扼腕”，用手握腕，表示同情与惋惜。《萤窗异草。秦吉了》：“不意妾半途折翼，致姊竟遭烁金，负屈重泉，良堪扼腕。”

“改革”，此指郑孝胥任总理内务府大臣进行的小朝廷财务管理改革。

“破壁奋飞”，唐张彦远 《历代名画记·张僧繇》：“ 金陵 安乐寺 四白龙，不点眼睛。每云'点睛即飞去’。人以为妄诞，固请点之。须臾，雷电破壁，两龙乘云腾去上天，二龙未点睛者见在。”此比喻意料之外。

首二句，感叹内务府整顿改革的结果难以预料。

（2）“奔驰”二句：举国的人奔竞疾驰，如像癫狂了一般，真的果然有富贵逼人来的事吗？

“颠狂”，形容放浪不受约束。唐姚合《寄王度》诗：“顦顇 王居士 ，颠狂不称时。”

“富贵”，语本《北史·杨敷传》：“帝嘉之，谓曰：'善相自勉，勿忧不富贵。’素应声曰：'臣但恐富贵来逼臣，臣无心图富贵。’”形容不求富贵而富贵自来。

三四句，认为富贵不会逼人来，言外不改革，内务府的问题不可能解决。

（3）“都将”二句：都将这整顿改革的事让给了年轻的人，摸摸摸着头颅，独自地叹息。

“此事”，指内务府管理“改革”之事。

“年少”，此指郑孝胥开去总理内务府大臣之职，由绍英重掌内务府印钥。绍英比郑孝胥小一岁，故称。

五六句，对内务府事务一复旧观，表达了悲观的态度。

（4）“老翁”二句：老翁我暗中喜欢郗嘉宾的墨迹，要再寻找杨风子的法帖，哪里可以寻找得到？

“老翁”，老翁为郑孝胥自称。

“郗嘉宾”，即郗超，小字嘉宾。工书法，尤善草书。有《远近帖》流传于世。详见0166《郗超》一诗笺注。

“欲觅”句，当时有内务府人员“再民国政府官员中散布消息，说郑孝胥接受新任命（总理内务府大臣）的目的，在于恐致宫内的珍宝”（庄士敦《紫禁城的黄昏》285页），而杨凝式的《韭花帖》从内务府早就流出，已为罗振玉在民间购得，故郑孝胥借罗振玉反讽自己的攻击。

“杨风”，杨凝式，字景度，号癸巳人、杨虚、希维居士、关西老农等。华州华阴县（今陕西华阴）人。累官至太子少师、太子太保等职，世称“杨少师”。后周世宗显德元年（954年）去世，终年八十二岁。获赠为太子太傅。因其性情狂傲纵诞，经常作出癫狂举动，故有“杨风子”之号。也称“杨风”善书，尤以草书著名。有《韭花帖》，号称“天下第五行书”。

最后二句，回击内务府原来管事人员散步的不实流言，借罗振玉得《韭花帖》一事，也是回击了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