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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兰文汇||赵宗荣/叶青籽黄

 元辰1948 2024-04-26 发布于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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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宗荣:长阳人,1945年生,原湖北大学政治系毕业后工作于宜昌县(夷陵区),主要从事机关秘书工作,著有《通用公文写作常识》《长阳赵氏宗谱》《岁月印象》《岁月文集》。

叶青籽黄
文/赵宗荣

最近,我在阅读元辰《麦青麦黄》小说当中,让我联想到了字面相近的“叶青籽黄”一词。这个词是我的家乡形容苞谷丰收的一个说法。意思是苞米已经成熟了,叶子却还青着。它是苞谷生长的一种状态,苞谷成熟的一个象征,苞谷丰收的一个标志。

苞谷的叶青籽黄是一个很高的标准,不是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不但是过去根本不可能,就是现在也还要下一番功夫才行。说来话长,家乡苞谷的叶青籽黄还经历了一个历史的过程。

我的家乡因为是石灰岩地区,只产苞谷,盛产苞谷。但是,在我们那里,叫苞谷不叫苞谷而叫高梁,比如,今天队里安排点高梁。“十五”粑粑的一种就是高梁粑粑。同时还有小高梁,小高梁就是北方的红高梁。如今,家乡人们还是以高梁称呼苞谷的。

你知道苞谷对我的家乡有多么的重要吗?这么给你说吧,苞谷生产和苞谷是一年当中,70%的农活,70%的主粮、70%的口食、70%的公余粮。所以,那个时候,不论是单干,还是集体,都把苞谷当命,特别重视苞谷生产。

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为了实现苞谷叶青籽黄的目标,从干部到群众在留种与备肥上为之付出了艰辛的努力。

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伟人毛泽东根据群众的实践经验结合科学技术成果总结出了我国“农业八字宪法”(土、肥、水、种、密、保、管、工),准确的指明了我国农业生产力的着力点。

“种好一半谷”。可是,那时的苞谷种可能还是“盘古开天地”或是自从种苞谷以来一代代相传下来的老种子,“老的比嘎公爷还老”。但是,每年乡亲们还是不厌其烦、认真细致地选种留种。过细的,当苞谷还长在田里的时候,直接下到田头地角,根据长势选种;而多数则是在翻晒苞谷棒子的时候,根据形状选种。选种的要点是个粗,个长,牙口深,行路直,颜色纯。因为是第二年全家人饭食的希望,选出来之后,各家各户还要过细又过细的保管起来。那时,我们家里是我爷爷掌管这个事。他从田里选出种苞谷后,先要扭掉棒子两头的苞米,只留中间的。晒干后放进棕片口袋里挂在堂屋望楼上。平时,他总是挂在心上,“山么之”还要瞅它一眼,看有没有老鼠子偷吃。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那时,种苞谷的肥料同样只能是一代代相传下来的老办法——烧火粪。烧火粪的前提是要砍楂子。一进入冬季,全家人或队里男女老少,都要上山、攀崖,砍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楂子。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跟着父母亲学会砍楂子的。过年前后,全家或全队总动员,男的背楂子,女的烧火粪。烧火粪,首先是选定场子;接着就地挖田、开沟、培垅,形成长方形底土盘;再是一个个放上或铺上楂子;稍后尽可能地堆上更多的盖土;最后四角点火。火粪烧起来后,还要隔天一扒,扒成火垅圈子,直到楂子被烧尽。火粪烧好了,还得灌上或拌上水粪、家粪,传成长堆沃在那里,以待后用。这火粪的好处是被烧的土粒经过烟熏火燎受热,改变了土质结构;加上楂子烧成的炭灰,增加了草木灰,因而使土转化为粪,从而有了肥料的功能。

尽管乡亲们如此努力,但是长出的苞谷样子总不能令人满意,普遍长的不气势,不健壮。脚下的兆(节)根没有两三盘的,有一盘就算不错了。杆子还没有手的虎口粗,有的比大拇指还细,后来成了空杆。一句话,从来没有达到叶青籽黄的效果。从挂红胡(须)子后,即开始死脚叶,还没到收苞谷,叶子从脚枯到巅子,早成了叶黄籽黄了。苞谷棒子也不粗大,也就一札多点长,打杵那么粗,产量更是高不了。一亩田能收二三百斤不错了,若能达到三四百斤,“前脑壳捧到后脑壳笑”。

每到撇苞子、砍茎子的那几天,是我们小娃子们玩的最高兴的几天。因为空杆没有结苞谷棒子,营养全留在茎子里面,其汁子跟糖水一样。小娃子们总喜欢跟在田里玩,大人们总要砍一些空杆给我们吃。吃不完的,还一抱抱带回家里慢慢地吃。

事物总是转化的。差到一定程度总会向好。因此,我一直相信,家乡的苞谷总会有一天达到叶青籽黄效果的。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的加快,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全国农村铺天盖地一阵风似地实行了以“大包干”为特征的农业生产责任制,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庄稼长势明显变好,产量明显上升。有一年八月,我回到家乡,正是苞谷普遍成熟的时候,有的已经开始搿苞谷了。这比过去提早了一个月。

站在稻场上看坪里,四面一望,整个坪里是碧波荡漾的苞谷套栀果的绿色。走进苞谷田里,看到的是一行行一株株的叶青籽黄。叶子在阵阵秋风里快乐的飘晃,相互戏闹在一起。包裹着苞谷棒子的金色壳叶已经干松,露出苞米的笑脸,竞相比着哪个更大。粗状结实的苞谷茎子,一根根还显露着绿色的身影。脚下的兆(节)根,一盘盘像铁爪子一样有力地抓在地里。虽然,苞谷已经完全成熟了,但是,叶子照样还给苞谷输送着养分。

乡亲们为苞谷的丰收高兴着。他们说,过去说了几十年的叶青籽黄,现在才真正实现了。按照这个长势,苞谷产量可以达到亩产七八百斤。八百斤呀,比过去增加一倍,实现了“过黄河”、“跨纲要”,一举解决了长期困扰家乡人民的温饱问题。

对此等耀眼的成绩,后来有人说,苞谷的普遍叶青籽黄大丰收,都是“大包干”政策带来的,但是,我却有不同的看法,这样说似乎有点绝对化、片面性,不够公平。当然,我从来不否认“大包干”的突出作用与贡献。我认为起了至关重要作用的,还应该加上一条,那就是农业科学技术进步,也就是科学种田。主要是两项,一是杂交种子,二是化肥。总之,苞谷普遍叶青籽黄大丰收是“政策+科技”有机结合、共同作用的产物。

政策的作用无非是分田单干,农民有了自主权,脑壳上没有了如来佛的“紧箍咒”,手里拿起了孙悟空的“紧箍咒”,思想彻底解放了,胆子变大了。不再受干部和集体的约束,积极性高了,干劲大了。过去是为集体做事,没那么放在心上,现在是为自己做事,责任心增强了,把事当事了,舍得下力了,舍得下功夫了。不再计较劳动时间,天天做事也无怨言了,做事效率高了,不再磨洋工了,不再出工不出力了,不再投机耍滑了。

但是,好东西的作用发挥也是有限度的,政策也一样。时间长了,作用递减了,最后还会“内卷”起来。空间也是一定的。种苞谷,原来打一遍法子,现在总不能打二三遍,用筛子过一遍土吧。原来一亩田只烧二三堆火粪,现在总不能烧五六堆吧。

再说,全国解放后,搞土地改革的时候,政府把从地主手里拿过来的地直接分给农民,归农民所有。那应该比土地“大包干”给农民,积极性该更高啊,该大增产啊!可是,当时并没有出现这种局面。

这说明,这当中还有一种特别重要的东西在起作用。什么东西呢?主要就是杂交种子和化肥。这两个好东西,和“大包干”一样,也能收到立杆见影的效果!

上世纪七十年代,国家就在研究、试验和生产杂交苞谷种子。八十年代,这种杂交种子得到了全面普及。它的优势是产量高,耐肥,抗倒伏。我们坪里有个张老板,就是那个时候靠经营杂交苞谷种子起家的。从此,各家各户再也没有自己选种留种了,过去的老品种被扫进垃圾里面去了。

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国家花费巨资从国外引进了13条尿素生产线,湖北的省化在枝江投产。还有,多数的县建起了生产碳铵的化肥厂。就连长阳这样的贫困山区县,也在老红军黎化南的支持下,在津洋口建起了化肥厂。这样一来,种苞谷的底肥——碳铵、追肥——尿素的供应敞开了。上面说的那个张老板,同时还经营着化肥。

杂交苞谷种子和化肥的保证供应,也是苞谷生产的一场革命,从而促进了苞谷的叶青籽黄局面的普遍出现。有一年四月,我在付家村姨爹家里玩,我问他现在自己不留苞谷种了,也不兴烧火粪了,是怎么种苞谷的呢?他豪气地说:现在简单了,把田按宽窄行起上垅子,一亩田着三百斤碳铵做底肥,后按一尺窝距种上杂交苞谷种子,就只等收叶青籽黄的苞谷了!

说了这么多,最后我想说的是叶青籽黄是一种十分美好且令人向往的最高境界。

这不仅应该是以苞谷、水稻等果实类庄稼的一种生长状态和最后结果,还应该成为我们人生的一种成长状态和终生目标。这事也要从娃娃抓起,从你跨进学堂门那一天起,就应该深深扎根于自然与社会的沃土里,尽情吸收与消化大自然的阳光雨露和养分,让生命的绿叶“叶青”般的茁壮成长。

这样,到了你退休的时候,你就可以收获叶青籽黄的健硕果实!

(2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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