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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鲜为人知的苏械师（一）
在国民政府的抗战部队中，相较于早期著名的德械师和后期的美械师，苏械师却鲜为人所知。 如上所述，杨杰率领的军事代表团在莫斯科除了订购当时紧缺的作战飞机外，还提出了装备20个师的火炮、轻重机枪及弹药的清单。 但在如何装备这20个苏械师的问题上，中苏双方产生了分歧。中方认为，应该扩编野战师原有的调整师编制，尤其是各师都需配备一个足额的炮兵团，用来抗衡日军野战师团。而苏方认为，中方的这个设想并不适应新的战争需求，他们主张这20个师的装备应以苏联的轻装师为标准，使这些部队能在对日作战时发挥出足够的机动性。 中方经过讨论，谢绝了苏方愿意提供步枪的提议，决定装备中方自主生产的步枪，将原计划购买步枪的经费改用到其他装备上。 经过讨价还价，中苏双方各退一步，于1937年12月21日正式确定了20个苏械师的配备标准。具体情况如下： 每师装备76毫米野炮8门，总计160门，附炮弹16万发；45毫米战防炮（反坦克炮）4门，总计80门，附炮弹12万发；重机枪15挺，总计300挺；轻机枪30挺，总计600挺，提供轻重机枪子弹1000万发。以上这些装备构成了苏械师的标配。 从账面上看，苏械师将拥有德械师不具备的炮兵团，这使同时期在抗日战场上滇军的法械师都黯然失色。苏方当时并不知道，对于怎么装备苏械师，国民政府其实另有打算。 1938年3月，中苏双方接连签订了3笔军火贸易合同。在这3笔合同中，第一批和第三批主要提供的是飞机、车辆、坦克、高射炮、战防炮及其他相关军用装备。 计划用于装备苏械师的订单主要集中在第二笔合同中，计有500挺马克沁-托卡列夫轻机枪、1100挺捷格加廖夫轻机枪、300挺马克沁重机枪、160门76毫米野炮、80门37毫米战防炮，并附有机枪子弹1000万发、野炮炮弹16万发、战防炮炮弹12万发，步枪子弹1000万发。 用于装备陆军师的武器弹药于1938年3月到6月间陆续抵达中国。然而，国民政府军委会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将这些争取到的火炮分散到各个苏械师去使用。第一批运抵兰州的50门45毫米战防炮被编组为炮兵第54团，第二批80门37毫米战防炮被编组为炮兵第52团和炮兵第53团。至于160门76毫米野炮则陆续补充到炮兵第2团、炮兵第7团、炮兵第15团、炮兵第20团和若干炮兵独立营中。 可见这些火炮并没有配属到苏械师中。当然，集中使用也有好处，国军装备这些苏制野炮大大增强了战场打击能力。 对于第一批订购的82辆T-26坦克，军政部决定将其装备一支新的部队，番号定为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二〇〇师。 二〇〇师及这个番号有点奇怪，因为当时的陆军师编号并未到二〇〇师，特别搞个二〇〇师可能是为了突出该师的与众不同吧。确实，二〇〇师除装备第一批订单中的82辆T-26坦克外，还有其他苏联武器如各式火炮、轻重机枪及汽车等。炮兵第52团也奉命配属该师。第一支超越原定中苏协商方案的苏械师诞生了，这也是国军的第一个机械化师。 第二〇〇师的前身可追溯到国民党军队最早的机械化部队——教导第一师战车队。 1929年3月1日，国民党财政部税务团从英国购买了18辆“考登劳尔特”轻型战车，拨归教导第一师骑兵团，命名为战车队。1932年5月，战车队又拨归交通兵第2团指挥。 长城抗战中国军队先后投入14个军20余万人，以血肉之躯抵抗日军步兵、炮兵、坦克兵和航空兵的进攻，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依然以失败告终。 长城抗战后，军队中要求建立中国自己的机械化部队的呼声空前高涨。于是，国民政府派出参加过长城抗战的第十七军军长徐庭瑶，率领军事代表团到英、美、德等国考察军队现代化装备，筹备扩充坦克部队，并组建装甲兵学校。 1934年11月，在教导一师战车队基础上，扩编成立了战车营。 1935年3月，已改任陆军机械化学校教育长的徐庭瑶考察欧美军队现代化装备后，向蒋介石提出建议，在南京成立陆军交通辎重兵学校。蒋介石接受了这一建议。1935年10月，交通兵学校与辎重兵学校合并为陆军交辎兵学校。11月，原属交通兵第2团战车营改隶交辎兵学校，并改编为战车教导营。 战车教导营下辖3个战车连，1个补给连：战车1连装备16辆维克斯6吨坦克，代号“虎”连；战车2连装备16辆2.5吨维克斯水陆两栖坦克，代号“龙”连。原有作为训练的12辆卡登-洛伊德超轻型坦克编组为第3连。这3种型号的坦克均为英国制造。 1937年初，购买的17辆德制克虏伯1号坦克运到中国，该型坦克没有火炮，仅有2挺7.9毫米机枪，明显比维克斯差了一大截。后来国民政府又搞到20辆意大利造CV-33超轻型坦克，该型坦克实际上是英国卡登-洛伊德超轻型坦克的山寨版，根本不能算作坦克，充其量也就是一款装甲车。国民政府购买这种垃圾坦克，实属无奈。 坦克数量增加了，德国军事顾问于是建议，把交辎兵学校战车营扩编为战车团。同年5月，南京国民政府决定，将原陆军交辎兵学校战车教导营与陆军交通兵第2团所属的装甲车队合并，并于同年7月在南京成立了装甲兵团。 装甲兵团成为当时国军最豪华的部队，下辖一个战车（坦克）营，一个装甲搜索（侦察）营，一个团级编制的战防炮教导大队，一个高炮（防空）营，一个步兵（摩托化）营，一个补充（新兵）营，一个修理厂。 这支耗费巨资打造而来的现代化部队由黄埔一期生杜聿明少将担任团长。淞沪会战爆发后，战车营第1、第2连与战防炮营一同开赴上海参战，战车3连则留在南京拱卫首都。 面对突如其来的中国装甲兵，向来轻视中国军队的日军大吃一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战车第1连的攻势下，很快被击溃，竟有200多名日军官兵逃到英租界而被英军缴械。 但日本人很快从惊慌失措中缓过神来，迅速组成反坦克小组，集中炮兵火力向中国坦克开火。装甲兵团由于缺乏实战经验，加上没有得到步、炮兵配合，付出了惨重代价。 战至9月22日，装甲兵团虽然取得击毁日军装甲车17辆的战绩，但也损失了3/5，战车营的两个连长壮烈牺牲，不得不撤出淞沪战场。 淞沪会战结束后，装甲兵团大部奉命分两路转移至湖南湘潭，战车3连的17辆克虏伯1号坦克、战防炮营1排以及搜索营一部被留了下来保卫首都。但是，在作战过程中，战车并没有发挥其应有的作用，甚至到了战役后期，成了无人管的部队。 不得已，所剩残部只得自行从南京下关渡江撤退。由于找不到大型渡轮运输，剩余坦克被迫遗弃码头丢给了日军，导致战车3连损失全部坦克和大半作战人员。 经过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国军装甲兵团的坦克和装甲车已所剩无几，因为此时中德军事合作全面结束，中国已无法从德国获得坦克，购进苏联T-26坦克成为唯一的选择。 T-26坦克1931年正式定型生产，1932年装备苏军，全重9.5 吨，乘员3人，早期装备1门37毫米主炮，后期口径加大到45毫米；1挺7.62毫米机枪，为了加强防空能力，部分坦克装备了2挺机枪。动力为一台91马力的发动机，机动性强，是当时苏军的主战装备，曾参加1936年西班牙内战，优于当时的日军坦克和此前引进的德、意、法坦克。 中国购买的T-26坦克均为后期产品，一门主炮，两挺机枪（高射和平射各一），时速30至35公里。 国民政府最高军事当局决定以苏联坦克为主，连同当时仅存的9辆意大利造CV33超轻型坦克，18辆德国造装甲车一起，重新成立师级装甲部队。 1938年1月15日，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二〇〇师在湖南湘潭七里铺正式成立，由军委会直接指挥。第一任师长为杜聿明中将，副师长邱清泉少将，参谋长廖耀湘少将，第二〇〇师旗下有4个团及师直属部队，1149团和1150团为战车（坦克）团，除T-26坦克，还有苏联的BAE系列装甲车50余辆；1152团为摩托化步兵团，使用苏制步、机枪，装备苏联卡车；炮兵第52团装备有122毫米榴弹炮、75毫米野战炮和45毫米战防炮，为反坦克战防炮兵团。全师共装备各型坦克和作战车辆146辆，总人数达到2万人。 第二〇〇师是中国历史上具有实战能力的第一支师级机械化部队，也是亚洲第一支机械化部队，在中国现代军事历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尽管第二〇〇师的装甲力量与德英两国的装甲师比起来仍有差距，但它毕竟是中国军队拥有机械化师的开端。 和原先的装甲兵团相比，第二〇〇师诸兵种合成的优势相当明显：原来的装甲兵团为独立的装甲兵编制，缺少摩托化步兵的支援，战时只能靠普通步兵师和装甲兵团的坦克配合作战，作战效率较低。而第二〇〇师不仅配备有2个战车团，还有1个摩托化步兵团，其摩托化步兵能和战车团在师部的统一指挥下协同作战，提高作战效率。 第二〇〇师成立后，首要任务是抓紧学习苏式坦克和装甲车的性能及使用方法，为此专门设立了短期速成训练班，由苏联坦克兵顾问别洛夫和切斯诺科夫等担任教官，日夜教学和操练，仅花一个半月时间就结业了。 第二〇〇师是国民政府用重金打造的第一支机械化部队，被蒋介石视为掌上明珠，直接归他指挥，属于老蒋的御林军。为此他还曾亲临湘潭二〇〇师驻地视察，鼓舞士气。 重庆统帅部参谋次长兼军训部部长白崇禧，也莅临湘潭校阅。第二〇〇师装备精良、纪律严明、士气高涨，白崇禧颇为满意，杜聿明乘机对他说：希望军委会再向苏联洽购一批水陆两用战车、牵引重炮、装甲枪炮、汽车等，使第二〇〇师大体上成为真正苏式装备的机械化部队，既便于指挥战斗，又便于补充，可以大大增强战斗力。 白崇禧回到重庆后，向蒋介石反映了第二〇〇师的情况和杜聿明的请求，并意味深长地对老蒋说：“装备好二〇〇师，就是装备党国自己。”老蒋频频点头，对白崇禧挥挥手：“去吧，一切照办。”不久，各种苏式战车、装甲车辆、不同口径的大炮从各口岸和后方训练学校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湘潭第二〇〇师驻地。 第二〇〇师组建后战果满满。 1938年3月，徐州会战爆发，第二〇〇师下辖的炮兵第52团开赴山东第五战区作战。在激烈的台儿庄大战中，炮52团小试牛刀，以先进的新式火力，对以往甚为嚣张的日军战车部队进行集中打击，先后击毁、击伤日军装甲车、战车30余辆，令友军刮目相看，为台儿庄大捷立下了汗马功劳。 1938年5月19日，第五战区主力从徐州突围，与日军脱离了接触，但第一战区在豫东的薛岳兵团，还在为掩护第五战区主力转移及阻止日军西进与其激战。日军为扩大战果，下达了向西追击的命令。 土肥原第十四师团于1938年5月12日渡过黄河后，继续向西突进，意在直插兰封（今兰考县城关镇、仪封乡等周边地区），切断陇海铁路，堵住国军主力回撤郑州的退路，以便达到合围的目的。 5月15日，第十四师团在曹县兵分两路，向陇海线要点攻击前进。第二十七旅团长丰鸠房太郎少将指挥步兵2个联队，骑兵、炮兵各1个联队向考城逼近，企图直取兰封。 国民政府军委会对日军的战略意图已有所察觉，为了保证陇海铁路的畅通，先后调集了第七十一军、第二十七军、第七十四军、第六十四军和第八军等部，置于兰封至归德间铁路沿线。 为了将第十四师团消灭在内黄、仪封、民权之间，蒋介石命令第一战区发动兰封附近的会战。 与此同时，蒋介石下令第二〇〇师编组突击队，迅速开赴兰封阻敌。第二〇〇师奉命组建的突击队以第1150团第1营1连，第1149团第2营5连，特务营机枪排、工兵排及搜索营一部组成，配属22辆坦克，由副师长邱清泉兼任突击队司令，组成后迅速北上参战。 5月17日上午，日军步炮纵队及骑兵一部，在10余辆装甲车的支援下，冲至兰封以东的内黄、圈头，逼近东、西岗头，并与驻守此地的第八十八师和一〇六师一部发生激战。战机稍纵即逝，邱清泉见情况紧急，未经请示主动出击。 战车协同第八十八师攻击当面日军。17日16时，战车连越过东岗头，直冲至大小毛姑及杨庄附近，第八十八师也派出步兵协同攻击前进。面对突如其来的中国机械化部队，日军颇感意外，稍事抵抗，便纷纷撤退。战车连首战告捷，车辆、人员并无损失，还缴获了日军陇海作战命令一份。 5月19日，邱清泉派出装甲车3辆，向内黄方向搜索前进，当行至双塔集时，忽然发现日军骑兵部队掩护下的系留气球部队。搜索车利用装备的机枪，密集扫射，当即击毙日军七八十名，马四五十匹。但因缺少步兵的掩护，搜索连的3辆装甲车轮胎皆被日军步兵以手榴弹及枪弹击毁，被迫遗弃，只有4名负伤官兵复归。 5月20日午后，日军转而攻击第一〇六师正面，战车连受命开赴陈斗砦支援作战。午后15时，日军在攻陷祥符营后，继续向第一〇六师636团驻守的贵李砦阵地攻击。 战况日趋激烈，邱清泉命少量战车助攻，自己则亲率主力协同636团由右侧攻击祥符营之敌。守军见状士气大振，与日军激战3小时，毙敌百余，迫使其主力向东撤退，一部向东南方转进。邱清泉指挥战车一路狂奔追达10公里，取得相当可观的战果。 然而在5月22日这天，连续攻下7个村庄的战车1连，在突入罗王寨时遭遇伏击，日军以战防炮猛烈轰击，3辆宝贵的T-26苏式坦克毁于敌手，令人痛惜。 兰封战役尽管国军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仍然败于日军。兰封会战结束后，原二〇〇师所属装甲部队回归建制，继续接受整训。 此时的第二〇〇师依旧是国军机械化程度最高的部队。 （题图：第二〇〇师装备的苏T-26坦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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