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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 话讲那半晌已过，何老人抵达此地，与西门庆、乔大户等人一一作了揖，随后请他们到上座坐下。西门庆举手致敬，说道：“数年未见您老人家，竟不觉您愈发显得苍老。” 乔大户随后又问：“令郎的学业近来可曾精进？” 何老人回答道：“他每日在县中忙于公务，鲜有空闲，倒是我这个老头子常常外出看病。” 伯爵接着问道：“您老人家如此高寿，身体还如此硬朗。” 何老人答道：“老朽今年已是八十一岁的高龄了。” 一番寒暄过后，茶点被端了上来，众人品尝。随后，小厮前来通报，众人被请至房中。何老人便走到床边为李瓶儿诊脉，随后轻轻将她扶起，坐在炕上。此时的李瓶儿，面容憔悴，身体瘦弱，看上去十分狼狈。只见她面色如金纸般苍白，身体瘦得如同银条。她的风采已大不如前，精神也日渐消磨。耳朵似乎只能隐约听到磐声，眼睛也昏暗得只能看到萤火虫飞舞。她的脉搏细弱而沉，灵魂似乎已飘渺不定，死亡似乎已悄然降临，即使是神医扁鹊和卢医也恐怕难以救治。 何老人诊完脉后，走出厅堂，对西门庆和乔大户说：“这位夫人，她的病是因为气血相冲引起的，然后又受了气恼。当气血相冲时，血液就如同崩堤一般。不知起病之初是否就是这样？” 西门庆答道：“确实如此，那该如何治疗呢？” 正在讨论间，突然有人来报：“琴童和王经请来了赵先生。” 何老人便问：“这位赵先生是何人？” 西门庆答道：“他也是我们请来的医者，老人家您只需装作不知，待他诊完脉后，您再与他讨论，以便更好地下药。” 不一会儿，赵大医从外面走了进来。西门庆与他寒暄过后，便引他与众人相见。何、乔二老坐在中间，赵大医坐在左边，伯爵坐在右边，西门庆则坐在主位相陪。品茶之后，赵大医问道：“各位长者贵姓？” 乔大户答道：“我们二人，一姓何，一姓乔。” 伯爵接着说：“在下姓应。想必您就是赵龙岗先生了。” 赵大医答道：“龙岗正是在下的贱号。我以医术为业，家祖曾是太医院的院判，家父现在汝府充任良医。我家祖传三代医术，我自幼便研读王叔和、东垣勿听子的《药性赋》、《黄帝素问》、《难经》、《活人书》、《丹溪纂要》、《丹溪心法》、《洁古老脉诀》、《加减十三方》、《千金奇效良方》、《寿域神方》、《海上方》等医书，无一不读。我用药时胸有成竹，诊脉时能洞察其机理。我能根据四时六气，辨识阴阳的变化；也能根据七表八里，确定病情的深浅。风寒虚热的病症，我一看便知；弦洪芤石的脉象，我无一不通。只是我口才不佳，不能详细陈述。” 何老人听后，问道：“那么请问您看病时，最看重的是什么呢？” 赵大医答道：“古人说，望闻问切，这是神圣功巧的医术。我通常先询问病情，再诊脉，最后观察病人的气色。这就像子平看相兼用五星一样，只有综合考虑，才能看得准确，不出差错。” 何老人说：“既然如此，那就请您进去看看吧。” 西门庆随即吩咐琴童：“到后面去通报一声，说赵先生已经来了。” 不一会儿，西门庆陪着赵大医进入李瓶儿的房间。此时李瓶儿刚刚躺下休息了一会儿，又被扶起来，靠在枕头上坐着。赵大医先诊了她的左手，再诊右手，然后说：“老夫人，请您抬起头，让我看看您的气色。” 李瓶儿真的抬起头来。赵大医对西门庆说：“老爹，您问问老夫人，我是谁？” 西门庆便问李瓶儿：“你看这位是谁？” 李瓶儿抬头看了一眼，便低声说：“他敢是太医？” 赵大医说：“老爹，不用担心，她还认得人。” 西门庆说：“赵先生，请您用心诊治，我一定会重重谢您。” 他细细观察了许久，最后说：“老夫人的病，请原谅我的直言，从她的面色和脉象来看，并非伤寒，而是杂症。不是产后的问题，那么很可能是怀孕前的症状。” 西门庆听后，有些疑惑，说：“不是这个原因。先生，你再仔细诊断一下吧。” 赵先生又沉思了片刻，然后说：“她的面色如此黄，很可能是脾虚导致的泄泻，或者也可能是经水不调。” 西门庆说：“实话告诉先生，我妻子的情况就是这样，她下面的月水一直淋漓不止，所以身体日渐消瘦。如果有什么急效的妙药，我必定重重酬谢你。” 赵先生听后，说：“我就说是经水不调。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有药可以治。” 西门庆便与他一同来到前厅，乔大户和何老人问他病情如何，赵先生说：“依我看，只是经水淋漓不止。” 何老人问：“那应该用什么药来治疗呢？”
赵先生答道：“我有一剂妙方，用了这几味药材，一定能见效。听我细说：甘草、甘遂、碙砂、黎芦、巴豆、芫花，再加上姜汁调制的生半夏，乌头、杏仁、天麻。将这些药材一齐混合，用葱和蜜制成丸状，清晨用烧酒送服。” 何老人听后，有些担忧地说：“这药似乎太狠毒了，恐怕不能吃。” 赵先生却坚持说：“自古良药苦口利于病，怎么不能吃呢？” 西门庆见他满嘴胡言，但因为他是韩伙计推荐的，不好直接发作，便给了他二两银子，打发他走了。他对应伯爵说：“这个人原来什么都不懂。” 何老人说：“我刚才不敢说，这个赵先生是东门外有名的赵捣鬼，他专门在街上卖杖摇铃，哄骗过往的人，他哪里懂得什么脉息病源！” 他又说：“老夫人的病，我回家后开两剂药来，如果服下后月水减少，胸口稍感舒畅，那就好用药了。只怕下面止不住，那就难办了。” 说完，何老人便起身离开。 西门庆给了何老人一两白银，让他拿药来。当晚给李瓶儿服了药，却没有任何效果。吴月娘说：“你也别再给她乱吃药了。她饮食都受阻了，肚子里有什么，只是用药在淘洗她。之前那个吴神仙就算过她，说她三九上有血光之灾，今年她刚好二十七岁。你还是派人去找那个吴神仙，让他算算她的禄马数如何。只怕她犯了什么星辰，得替他禳解一下。” 西门庆听了，立刻派人拿帖子去周守备府里询问。那边回复说：“吴神仙是云游之人，行踪不定。他如果来，通常会在城南的土地庙下。今年四月，他去了武当山。你要算命，真武庙外有个黄先生算命很准，一次只要三钱银子，他不上门服务。” 西门庆便派陈敬济拿三钱银子，直接去北边真武庙门首找黄先生。门上贴着：“抄算先天易数，每命卦金三钱。” 陈敬济上前作揖，奉上卦金，说：“有一个命请先生推算。” 他写下八字：“女命，年二十七岁，正月十五日午时。”黄先生拨动算子，就说：“这个命，辛未年庚寅月辛卯日甲午时，理取印绥之格，借四岁行运。四岁己未，十四岁戊午，二十四岁丁巳，三十四岁丙辰。今年流年丁酉，比肩用事，岁伤日干，计都星照命，又犯丧门五鬼，灾杀作炒。那计都星，是阴晦之星。它的形象就像乱丝没有头，变化无常。大运逢之，多主暗昧之事，引发疾病，主要影响正月、二月、三月、七月、九月，可能有病灾损失，小口凶殃，被小人算计，口舌是非，主失财物。或者对女性大为不利。” 黄先生抄完数后，陈敬济带回家。西门庆正与应伯爵、温秀才坐着，见抄了数来，便拿到后边，给吴月娘解释。见命中多凶少吉，他心中忧虑，眉头紧锁，腹内满是忧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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