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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金瓶梅》:第200回

 小逸安逸 2024-04-29 发布于河北

书接上回。

话说迎春摆放好桌子,并准备了四样茶食,让王姑子享用。随后,她端来李瓶儿的粥,包括一碟香甜的酱瓜茄、一碟蒸得黄澄澄的乳饼、两碗粳米粥,还有一双小巧的牙筷。迎春拿着这些,而奶子如意儿则在旁边拿着碗,喂了李瓶儿半天,但她只吃了两三口粥,咬了一点乳饼,然后就摇头不吃了,说道:“拿走吧。”

王姑子劝道:“人以水食为命,这粥熬得这么好,你再吃点儿吧。”

李瓶儿回答:“我也想吃,但得能吃得下去才行啊。”

迎春于是把茶桌移开。王姑子掀起被子,查看李瓶儿的身体,发现她瘦得几乎没了肉,吓了一跳,说道:“我的奶奶,我上次来时你还好些,怎么现在又这样了,瘦得这么可怕。”

如意儿解释说:“她本来已经好转了。娘原本是因为生气才生病的,爹请了太医来看,每天都服药,已经好了七八成了。只是八月里,哥儿受到惊吓,身体不好,娘日夜担忧,那样劳累,连觉都睡不好。原本指望哥儿能好转,没想到他还是没了。娘整天哭泣,心里藏着怒气,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受不了,怎么可能不再次发病呢?人家有些烦恼,跟人说一说也还好,但娘又不愿意说,怎么问都不肯说。”

王姑子问:“怎么会生气呢?你爹疼她,你大娘敬她,左右是五六位娘,到底谁气着她了?”

奶子回答说:“王爷,你不知道——”,她让绣春去外面看看门关了没有,“——俺娘都是因为那边五娘的一口气。那边养的猫抓了哥儿的手,把哥儿吓得生病了。爹回家后追问,娘一直不说。后来大娘说了,才把那只猫摔死了。五娘还不承认,拿我们撒气。八月里,哥儿没了,她每天在那边指桑骂槐,百般称快。俺娘在这屋里听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不生气!她只是在背地里生气,只能偷偷流泪。因此,这种藏在心里的怒气,才导致了她这一场病。天才知道她的苦衷!娘虽然性子好,但心里也有好有坏,姐妹之间,她从来没有红过脸。有件喜欢的衣裳,不等别人有了,她还不穿出来。这一家子,哪个不贴心照顾她?可是说起来,就算有人贴心地照顾她,背后还会说她的不是。”

王姑子问:“怎么会说她的不是呢?”

如意儿回答:“就像五娘那边的潘姥姥,每次来,遇到爹在五娘那边歇着,她就过来这屋里和娘做伴。临走时,娘给她鞋面、衣服、银子,什么都给她,但五娘还是说她不好。”

李瓶儿听见了,便责怪如意儿:“你这老婆,平白无故老说她干什么?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随她去吧。天不言而自高,地不言而自厚。”

王姑子说:“我的佛爷,谁能像你这样好心肠!天也有眼,会看着的。你老人家以后还会有好报的。”

李瓶儿叹道:“王师父,还能有什么好报!一个孩儿也留不住,没了。我现在又病得这么重,就算变成鬼,走路也不利索。我心里还想给你些银子,等我死了,你替我在家请几位师父,多诵些《血盆经》,忏悔我这罪孽。”

王姑子安慰道:“我的菩萨,你老人家太多虑了。你是好心人,龙天自然会保佑你。”

正说着,只见琴童儿进来对迎春说:“爹吩咐把房内收拾一下,花大舅要进来看娘,现在在前边坐着呢。”

王姑子于是起身说道:“我先到后边走走。”

李瓶儿挽留道:“王师父,你别去了,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王姑子答应道:“我的奶奶,我不去。”

过了一会儿,西门庆陪着花大舅进来探望,只见李瓶儿躺在炕上不说话。花大舅说道:“我不知道,昨日听这边的大官儿说起,才知道的。明天你嫂子会来看你。”

那李瓶儿只微弱地发出了一声:“多有起动。”随后,她便将脸转向了里面。花子由坐了一会儿,起身前往前厅,对西门庆说道:“我过世的公公在广南镇守时,带回来的那种三七药,你大姐她服用过吗?无论妇女何种崩漏之疾,只需用酒调和五分药末服下,即可止血。我记得大姐手中曾收有此药,为何不服用呢?”

西门庆回应道:“那药已经服用过了。昨日,本县的胡大尹前来拜访,我向他提及此疾,他也推荐了一个药方:用棕炭与白鸡冠花煎酒服用。虽然暂时止住了一日,但到了第二天,流的血反而比往常更多了。”

花子由听后叹息道:“这确实有些棘手。姐夫,你还是早点为她准备后事吧。明日我会让她嫂子来看望她。”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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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奶子与迎春正在为李瓶儿垫上草纸,突然冯妈妈走了进来,向她们行了礼。如意儿问道:“冯妈妈,你怎的这么久都不来看看娘?昨日爹派来安儿去叫你,却说你锁着门出去了,你究竟去了哪里?”

冯婆子叹息道:“别提了,我这苦日子。每天往庙里修法,早上出去,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家,而且总有些张和尚、李和尚、王和尚之类的纠缠不清。”

如意儿好奇地问:“怎么你老人家身边总有这些和尚?之前不是有王师父在这里吗?”

李瓶儿听了,微笑着插话道:“这妈妈子,总是喜欢开玩笑。”

如意儿接着对冯妈妈说:“冯妈妈,你早该来了!娘这几天连粥都不想吃,心里总是烦躁。你刚一来,就逗得娘笑了一下。你若能在这里伺候娘两天,她的病肯定会好起来的。”

冯妈妈笑着回应:“我是你娘退灾的博士!”说完,她又笑了起来,并伸手摸了摸被窝里的李瓶儿,说:“我的娘,你好点了就好。”

她又问道:“你现在还能自己下床走动吗?”

迎春回答道:“如果能自己下床当然好!前两次,娘还想挣扎着下床,都是我们扶着。但这两天,她只能躺在炕上,垫着草纸,每天要换两三次。”

正说着,西门庆走了进来,看到冯妈妈后说道:“老冯,你也常来这边走走,怎么上次来了之后就不再来了?”

冯婆子回答:“我的爷,我怎么会不来?这两天正是腌菜的时候,忙着挣点钱,腌些菜放在屋里。这样,遇到人家带来的小孩,也有东西给他们吃。不然,我哪有钱买菜给他们呢?”

西门庆说:“你不早告诉我,昨天我们庄子上起了些菜,拨两三畦给你也够了。”

冯婆子连忙说:“哪敢再麻烦您老人家。”说完,她便去了另一间屋子。

西门庆坐在炕沿上,迎春在一旁熏着芸香。西门庆问李瓶儿:“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接着又问迎春:“你娘早上吃了些粥吗?”

迎春答道:“吃得还不错!王师父送来了乳饼,蒸好后,娘只咬了一点,喝了两口粥汤,就不吃了。”

西门庆说:“应二哥刚才和小厮去门外请潘道士,结果又不在。明天我再派来保去请。”

李瓶儿说:“你赶紧派人去请吧,那家伙一闭上眼就在我面前转悠。”

西门庆安慰她:“这是因为你身体虚弱,心神不宁。请他来帮你驱驱邪,再服些药,你就会好起来的。”

李瓶儿说:“我的哥哥,我这病是好不了了。我本指望能在你身边多过几年,也算夫妻一场。谁知我才二十七岁,就先失去了丈夫。我又没福气,这般命苦,把你也抛下了。如果能再和你相逢,那也只能是在鬼门关了。”说着,她一把拉住西门庆的手,眼中涌出泪水,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西门庆也悲痛不已,哭着说:“我的姐姐,你还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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