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念慈母 文/杨志民 仲夏近在眼前，没有多少天便是母亲三周年祭日了。 在母亲去世这三年里，每次回到老家，站在老屋前一股极度的悲伤和思念瞬间涌上心头。如今老屋的房前屋后就长满了荒草；门锁已经生锈，但打开屋门，屋内的摆设还是母亲在世的样子。 1940年正月，母亲出生于曹村镇红河村，在兄妹六人中排行老四，17岁那年，母亲被外婆自作主张嫁给薛镇杨范村我的父亲。父亲比母亲大了近十二岁，姊妹五个，当时四个姑姑都已相继出嫁，只有父亲还没有成家。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一直对自己的这门婚事不满意，经常抱怨外公外婆把自己嫁得太远。那时候因为交通不便，走亲戚都靠步行，过年去外婆家要走十几里路，沿途翻过窑庄和干河两个沟，来回往返下来腿都软了。 听两个舅舅说，母亲在生了大哥后去娘家曾一度不想再回杨范村，还是外婆外公和几个舅舅再三劝说，才回到杨范村父亲身边的。母亲是善良的，从内心深处还是很爱自己的父母。那时候家里很穷，大家都是缺吃少穿的，母亲还是会经常将外婆外公接到家里住几天，尽一个女儿的责任。 母亲是勤劳的。嫁到杨范村后，最多时全家老小达九口人之多，只有父亲一个硬劳力。母亲白天下地干活挣工分，晚上为全家人织布做衣。多少个夜晚，在我们都熟睡以后，母亲还坐在纺车前伴着嗡嗡的纺车声，抽动手里的棉穗纺线。 母亲孝敬公婆也很敬重我的父亲，每一次饭做好，除了先给公婆就是父亲的，接下来是我们兄妹几个，往往到最后给她自己就没有了，只能喝一点汤，吃点冷馍。母亲从来没有认真地照顾过她自己。 母亲是坚毅的。曾听父亲说，母亲的一个胳膊骨折过。那个时候粮食不够吃，母亲伙同邻里夜里去生产队的苜蓿地偷苜蓿，不慎从高崖上摔下来骨折了，可她因不舍得花钱而不去就医。即便是舅舅知道后专门送来几十块钱让母亲去医院，她也没去，直至临终都没有医治过，也从来没有给我们几个儿女提及过。 改革开放后分田到户，母亲的勤劳便被她发挥到极致。我们全家终于吃上白面馍了。那时候我们兄弟几个已经上初中、高中了。由于学校离家较远，从初中开始就要背馍住校，母亲的主要任务，除了平时和父亲干好农活家务，一到周末就要操心给我们蒸馍，馍蒸好后，夏季还要炕馍片（因为天热，一个星期的干粮就会发霉）。母亲平时攒的鸡蛋舍不得吃，卖的钱供我们在学校零花，生怕我们在学校吃不好。 我们也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都相继走出了农门。工作以后，因不喜欢吃城里买的馍，母亲还是定期给我们蒸馍，快到节假日，想着我们该回老家看望她了，就提前把馍蒸好，也提前为我们准备好她在石兑窝亲手用豇锤砸的辣椒面、花椒面等。我和母亲开玩笑说：你这辈子给我们蒸的馍能拉几汽车了！ 母亲一生勤劳善良。晚年生活条件好了以后，她仍然不向我们伸手，给她的零花钱每次都拒绝 还说你们在外头干事啥都贵，也不容易。有时勉强收下，也舍不得花，积攒起来以备急用。 母亲在村里有个美名——打枣老婆。那时她和村里另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同伴，经常一块到崖绊上打酸枣，酸枣晒干后可作中药，母亲每年打枣要卖几百块钱，都用作日常家里补贴了；母亲从早到晚都闲不住，麦收时节，利用农闲时去收过的麦地里拾麦子，因她手脚麻利几乎每年都能拾几百斤，这也常常被邻里传为佳话。 2018年，母亲79岁。为了给母亲庆祝八十大寿的到来，我们兄弟几个商量了一下，准备隆重地给她过上一个生日。母亲开始极力反对，后来在我们的劝说下勉强同意了，这也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过生日。母亲那天特别高兴，那天我用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献给母亲的生日，这也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2021年3月初，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母亲最近食欲不好，腹部胀痛，大哥随后带母亲去县城医院做了检查，结果竟然是胆管癌！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我心里乱作一团，上天咋能这样对待我的母亲？！我当时不敢相信——也绝不相信这是真的。当晚连夜赶回老家，第二天带着母亲到西安的大医院再做检查，结果还是确诊了。 医生经过会诊分析，说手术难度极大。母亲本身年龄大了，而且肿瘤发展速度很快，如果保守治疗，最多再有三个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又跑了几个相对专业的大医院，最后得出的结论一致，只能保守治疗。忍着悲痛，我没有告诉母亲真实情况，瞒着她说是胃上的小问题，回家吃点中药就好了，母亲也信了，这是我一生中向母亲撒的最大的谎。 由于病情发展很快，母亲的上下肢不久就开始浮肿，走路困难，饭量也开始锐减，但她依然很坚强，上下床、去卫生间都不让我们搀扶。身体局部出现疼痛，问她哪儿不舒服，她总是微微一笑，说没事，不痛。其实我知道母亲的内心在想什么，她一生刚强惯了，给她准备的各种止痛药，直到临终都没有用过一次。后期卧床不起的时候，她的头脑还一直很清晰，经常问起几个孙子的情况，啥时候订婚，啥时候结婚，村里谁谁的身体都咋样。 2021年七月一日下午，刚吃完晚饭，母亲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我也预感到她快不行了，就开始准备后事。晚上七点十五分，母亲停止了呼吸。 母亲走完了八十二个春秋，她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当晚电闪雷鸣，倾盆大雨瞬间将三十几度的高温降到二十多度。也许是老天被母亲勤劳的一生所感动，突降甘霖，让她老人家凉凉快快地驾鹤西游了。 此刻站在老屋前，夺眶而出的泪水又一次流落在胸前！ 梦里依稀慈母泪，堂前再无唤儿声。 谨以此文，怀念一生善良、勤劳、坚毅无私的母亲！ 作者简介：杨志民，富平薛镇人，供职于西安某国有银行。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