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根据WTO公布的信息，2024年3月26日，中国就美国《通货膨胀削减法》有关清洁能源汽车补贴等措施诉诸WTO争端解决机制，该案的案件编号为DS623。在该案中，中国要求美国就《通货膨胀削减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中的补贴等措施进行磋商，中方认为，这些措施涉嫌以使用美国国内产品而非进口产品为获得补贴的条件，或以其他方式歧视原产于中国的产品，违反了《1994年关税与贸易总协定》（GATT）和《与贸易有关的投资措施协定》（TRIMs）以及《补贴与反补贴措施协议协定》（SCM Agreement）的相关规定。 2024年3月26日，美国驻WTO代表团收到中国关于就《通货膨胀削减法》相关措施进行磋商的请求，称正在审查中国的磋商请求。 目前，案件正处于WTO争端解决机制的第一阶段，即磋商阶段。
图片来源：Unsplash.com 争端的缘起：美国《通货膨胀削减法案》 2022年8月16日，美国总统拜登正式签署《通货膨胀削减法案》。《法案》拟通过对大型企业和富有人群提高税收以及降低医疗保险处方药价格等方式，筹集7370亿美元的收入，用以推动美国国内经济发展，降低赤字和通货膨胀水平。其中，《法案》对清洁能源项目和应对气候变化的投入史无前例，预计投入约3690亿美元，做到从需求端到供给端全产业链覆盖。具体而言，关于清洁能源汽车的需求端，《法案》规定了针对清洁能源汽车消费的优惠政策，以及获得税收抵免的条件和要求；关于清洁能源汽车的供给端，《法案》规定了清洁能源汽车生产的补贴政策，以及清洁能源汽车合格组件的要求及其补贴金额的计算方式。例如，《法案》规定购买符合要求的清洁能源汽车可获得高达7500美元的税收抵免，但对符合要求的车辆做了严格的要求，包括电池的要求、车辆装配的要求、车辆价格、购车人收入等。其中，关于电池的要求，《法案》规定只有电池关键物质（critical minerals）以及电池组件（battery components）中达到一定比例（该比例要求从2024年开始逐年递增10%）的材料在北美国家或与美国签订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开采、加工、生产，且新车本身的组装在北美国家或与美国签订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进行，才能申请有关税收抵免。此外，有资格获得税收抵免的车辆包括由合格的美国制造商制造的车辆，但不包括由“受关注的外国实体”（foreign entity of concern）制造或组装的车辆。《法案》关于“受关注的外国实体”的定义引用了美国《基础设施投资和就业法案》（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and Jobs Act）第40207(a)(5)条的相关定义，根据该条，“受关注的外国实体”的其中一种类型包括相关国家（朝鲜、中国、俄罗斯、伊朗）政府持有、控制或受其管辖或指示的实体。 目前，以中国为代表的亚洲国家在清洁能源汽车电池、清洁能源汽车的加工和制造方面仍具有较强的竞争优势，而根据《法案》的规定，中国市场供应的清洁能源汽车及电池可能不符合《法案》框架下税收抵免的要求，长期而言，这对中国清洁能源汽车和电池在美国的销售与生产产生严重影响。 中国认为美国补贴措施违反WTO规则的理由 中国此次就美国《通货膨胀削减法案》的有关清洁能源汽车补贴等措施诉诸WTO，理由是中方认为《法案》的部分补贴措施使美国产品优于进口产品，歧视原产于中国的产品，违反WTO国民待遇原则、最惠国待遇原则且构成禁止性补贴。中方认为《法案》违反WTO规则的补贴措施是：（1）清洁能源汽车税收抵免；（2）能源财产投资税收抵免；（3）清洁电力投资税收抵免；（4）可再生能源电力生产税收抵免，以及（5）清洁电力生产税收抵免。 除本文第二部分所列举的清洁能源汽车税收抵免措施外，中方指出，《通货膨胀削减法案》扩展和修改了可再生能源项目的某些已有的“投资税收抵免”（ITC，即为符合条件的可再生能源项目的投资提供税收补贴）和“生产税收抵免”（PTC，即为符合条件的可再生能源的电力生产提供税收补贴）的条件。在ITC和PTC条款下，如果可再生能源项目中，项目使用的钢铁（steel/iron）必须100%在美国生产，且项目使用的制造品（manufactured product）美国本土制造占比必须达到一定比例，税收抵免的额度将比基本的税收抵免额度增加10%。项目中使用的制造品的美国本土制造占比随时间而变化，也与可再生能源项目的类型有关，例如，针对光伏项目，要求制造品的美国本土制造占比需达到40%，而这一比例将在2026年之后提高到55%。 美国《通货膨胀削减法案》中的上述补贴措施违反了WTO相关协定下的多项规则： 违反GATT协定第1.1条（最惠国待遇）：清洁能源汽车补贴措施设置了电池关键矿物质要求、电池组件要求及装配要求，也要求清洁能源汽车的制造商不包括所谓的“受关注的外国实体”（含中国），美国没有立即和无条件地给予原产于中国的产品与美国给予原产于其他国家的同类产品同样的优势、优惠、特权与豁免。 违反GATT协定第3.4条，TRIMs协定第2.1及第2.2条（国民待遇）：清洁能源汽车补贴措施、两项ITC措施及两项PTC措施均包括以原产于美国的产品为获得优惠政策的条件，没有给予原产于中国的产品不低于原产于美国的同类产品的待遇。由于上述措施均可能涉及投资活动，也会违反TIRMs协定下的国民待遇规则。 构成SCM协定第3.1(b)条及第3.2条规定的禁止性补贴（进口替代补贴）：清洁能源汽车补贴措施、两项ITC措施及两项PTC措施均是含有以使用原产于美国的产品而非进口产品为条件的补贴措施，构成SCM协定第3.1(b)条及3.2条规定的进口替代补贴。
图片来源：Unsplash.com WTO争端解决机制以平等、迅速、有效、双方接受（equitable, fast, effective, mutually acceptable）为原则，是多边贸易体制的核心，也是WTO对全球经济稳定的独特贡献。自1995年以来，WTO成员方已向争端解决机制提交了624起争端。WTO争端解决机制有三个主要的解决争端的阶段：磋商阶段、专家组阶段、上诉阶段。 中国此次诉诸WTO争端解决机制，目前尚处于争端解决机制的第一阶段，即磋商阶段。如双方未能经磋商程序解决争端，中国可以向WTO申请成立专家组，专家组经过审理会形成一份关于法律分析和裁决建议的详细报告。当事成员方若对裁决建议有异议，则可以提出上诉，上诉机构审理形成最终裁决。但当前WTO的上诉机制存在问题。一般而言，WTO上诉机构由7位常设法官组成，审理案件需要3名法官共同完成。2017年开始，上诉机构的7位常设法官任期接连到期，美方一票否决法官遴选，上诉机构开始出现危机。2020年11月30日，仅剩的中国籍法官赵宏任期届满，自此上诉机构停摆。上诉机构停摆并不等于WTO争端解决机制停止运作。自2020年以来，各成员方向WTO争端解决机制提交了30余起案件，目前均处于磋商阶段。处于专家组阶段的案件仍在正常审理中，例如，在2024年3月26日，WTO专家组就中国诉澳大利亚风塔等三种产品相关措施世贸争端案（DS603）发布专家组报告，报告称澳方对华风塔、铁道轮毂和不锈钢水槽等三种产品采取的反倾销措施违反WTO规则。 美国《通货膨胀削减法案》中的各项被指控措施是否违反非歧视原则，是否构成SCM协定第3.1(b)条及3.2条规定的进口替代补贴将是案件的争议焦点，目前WTO争端解决机制涉及进口替代补贴的案件并不多，若案件进入专家组程序，专家组如何认定这一争议问题，将备受关注。 广西万益律师事务所涉外法律部实习律师。 钻研领域：外商投资、国际贸易等涉外法律业务。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