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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世友19 刘湘宣布以三万银元作为夺下万源及其附近阵地的奖 赏

 兰州家长 2024-05-09 发布于甘肃

收 紧 阵 地

川陕边区的一次敌我双方大交战开始了!

四川军阀对我发动的六路围攻,在其内部矛盾重重、 互不协同的情况下,于十二月中旬开始了第一期总攻。 我军在东起南坝场,西至宣汉、达县、营山、仪陇,北迄广元的广阔战线上,与进攻之敌展开了全面战斗。

我们二十五师在宣汉及其西南地区,凭借州河之险阻击敌人。我师防守地段的河面,宽度只有一百米左右,且时值冬季,有些地段便于徒涉,但州河流经于高 山峡谷之中,河岸陡峭,易守难攻,为我军防御的天然 屏障。我们以宣汉西南的曾家山为主要阵地,沿河西岸 构筑了数道防御工事,有重点地配置兵力兵器,以多层火网严密封锁了河面及其东岸。

一天早晨,我在师指挥所附近的山坡上散步,忽然 听到嗡嗡的飞机声,抬头望去,几架敌机正向我军阵地 飞来。敌人的飞机来得这么早,是往日少见的,这预示 着有新的战斗行动。我跑步回到指挥所告诉作战参谋: “通知部队,迅速作好准备,敌人要渡河了。”接着敌人的飞机大炮就开始了对我军阵地的猛烈轰炸。

我在指挥所里,静静地观察着敌人的动向。不一会 儿,敌人在曾家山东南的东林河渡口附近开始渡河。有 的乘船,有的坐筏,有的徒涉,成群的敌兵在其指挥官 的威逼下,下饺子似的跳入齐腰深的河水中,边打枪边向西岸冲来。

敌人刚到河心,我把拳头猛地一挥:“打!”嘹亮的军 号声骤然而起,各种火器一齐开火,密集的枪炮弹暴风雨 般地倾泻在河面上,平静的州河顿时象开了锅一样沸腾 起来。乱成一团的敌人在河中绝望地挣扎着:死伤的, 在河水中沉浮;幸存的,狼狈地逃向对岸。清澈、冰凉 的州河水,对王陵基之流似乎也特别无情, 一下子就吞掉了他的一两千士兵。

第二天,气急败坏的王陵基又派飞机炸,又调大炮 轰,组织了更加凶猛的进攻。可是当他们渡过河时,我 军已按照预定的计划向后转移数十里,进入双河场、北 山场一带预定的新阵地。敌人得到的只是被炸毁的工事和大量的我军宣传品。

在防御作战中, 一方面要利用地形之险去阻击敌 人,消耗敌人;另一方面,则要善于捕捉和创造战机,主动出击,夺取防御作战的主动权。

转移到新阵地后,我们打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 迫敌逡巡不前。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考虑着怎样给敌人以更大的打击。

一九三四年一月中旬,连日大雪。阴沉的天气,棉 絮般的雪花,使整个大地都变得混沌迷茫。 一天,我坐 在指挥所里,正在看刚刚送来的敌我情况图,思考着出 击敌人的方向。这时满身雪花的陈海松同志推门走了进来,他一边掸着身上的雪花, 一边笑着对我说:

“副军长,打一下吧!你不是一直在想出击敌人嘛,

现在可是'天赐良机’啊!”

“好!老天帮忙,不打白不打。”

“出击地点在哪?”

“你看。”我指着地图说。

“大城寨,就在我们鼻子底下!”

“对!张邦本第九旅的一个部队。该部不知天高地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我们会意地笑了笑,把任务交给作为预备队的七十五团。

天近黄昏,部队出发了。战士们有的披着白被单, 有的反穿着白布里子的棉衣,很快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夜色笼罩着大地,大城寨方向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 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接着出现了两堆耀眼的火 光,那是报告袭击得手的信号。枪声逐渐沉寂下来,又 过了一会儿,七十五团团长韩东山浑身泥雪,满头大汗 地跑来向我报告:“副军长,我们摸到敌人窝里,敌人还莫名其妙哩,有的在抽大烟,有的在烤火,有的已经钻在被窝里睡觉了。我们很快就结束了战斗,歼敌约两个营,还抓了几十个俘虏。”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回去让部队好好休息,伤员要安置照顾好,需要送后方医院的赶快送。”

陈海松同志接着说:“对俘虏要好好教育,愿当红军的留下,要回家的释放。”

象这样的小型出击,我们曾多次进行。

在这一段防御作战期间,我们各个部队广泛开展了 夜袭活动。每到夜晚, 一支支小分队就象一把把尖刀, 越过敌人的防线,插入敌人纵深,打击敌人,袭扰敌人。

特别令人难忘的是当时闻名全军的“夜老虎团”——三十军二六五团。他们夜袭庆云场,把敌人一个团全部歼 灭,使敌人闻风丧胆。有一次,我们搞到敌人的一匹 马,夜晚在马背上绑了一个煤油筒,筒里放上一些爆 竹,点燃后把马放回敌阵。敌人以为是我军夜袭,又是 打枪,又是开炮,折腾了半夜。以后我们采取类似的办 法,用牛、用羊进行“夜袭”,搞得敌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就这样,我军以节节抗击、阵前反击、夜摸偷袭等 战术手段,不断给敌以严重打击,使其在一个多月的时 间里,虽付出伤亡一万余人的代价,但远没有达到第一期总攻的目标。

为进一步创造反攻的有利条件,我东线部队于一月 二十日左右再次收紧阵地,主动后撤至固军坝、罗文 坝、马渡关,西迄红灵台一线。敌第五路总指挥王陵基 竟以为这是我军的“全线崩溃”,命令所属各部迅速向前 推进。其二十一军第三师和二十三军郝耀庭旅,于二月 上旬深入马渡关、马鞍山地区,成为翼侧暴露、远离后方、孤立无援之敌。

我军有计划的后撤,造成了敌人的错觉。当时,旧 历年关临近,各军阀陶醉于表面上的某些进展,腐集成 都,互相祝贺所谓胜利,并下令部队休整,准备“欢度新 年”。身为第五路总指挥的王陵基也跑回万县老家,同其全家“团聚”去了。

乘敌之隙的可能性,是因为敌人有岔子可寻,又由 于我们可以给敌人造成错觉。方面军总部决定抓住敌人 松懈麻痹、孤军深入的有利时机,集中四、九、三十军各一个师,吃掉突出于马鞍山地区的敌人。

我们二十五师的任务是在三十军八十八师进攻马鞍 山的同时,直插马鞍山以南的胡家场,捣毁敌第三师师部,并在兄弟部队协同下歼灭该师的第七旅。

二月十日,小雨夹雪下个不停。夜幕降临时,我反 击部队从沿山场至罗文坝近二十公里的正面上分多路插 向敌阵。敌人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会葬身于这个年终岁尾的风雪之夜。

我们以七十三团为前卫,沿着一条山间小路向胡家 场疾进。半夜时分,马鞍山方向响起激烈的枪声,八十 八师夜袭马鞍山成功,歼敌两个团。胜利的枪声好似冲 锋的号角,鼓舞我们一口气登上一千多米高的老鹰寨。 前卫七十三团乘敌不备, 一举攻占敌三师七旅一个营盘踞的红岩高地。

红岩是胡家场北部的制高点,从这里向南延伸出两 条山脊——鸡公岭和锣鼓山,象一把巨钳从东西两面把 胡家场紧紧夹住。我们以七十四团沿鸡公岭、七十五团 沿锣鼓山向胡家场攻击前进,对胡家场形成三面包围。 守敌第七旅仓猝占领村周围之高地进行抵抗,我复以七十三团从右翼插向敌人侧后,并发起总攻。

顿时,胡家场周围的山坡上红旗四起,杀声震天,我军以雷霆 万钧之势从四面八方向敌人冲杀过去。中午时分,敌第 七旅和三师师部大部被歼,正在师部的第九旅旅长张邦 本被我军活捉。此时,攻占马鞍山的八十八师和从罗文坝 南下的四军部队协同作战,在毛坝场地区将郝耀庭的旅 司令部和两个团全部歼灭,旅长郝耀庭被当场击毙。敌人搜刮来的大批“年货”,也都成了我军的战利品。

马鞍山反击战,是我军收紧阵地以来,由方面军统 一组织的第一次大规模反击战,歼敌两个多旅,在宽约 二十公里的正面上向前推进三十余公里,使在主要方向 上实施进攻之敌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正在成都欢度新 年的军阀头头们,在摆满酒菜的宴席上突接损兵折将的 电报,犹如霹雳轰顶, 一个个呆若木鸡。刘湘在震惊之 余,急令二十三军和第三师其余部队相互靠拢,阻止我 军的进击,同时调唐式遵第一师、王缵绪第二师和杨国 祯独立旅向东线增援。并以“擅离职守”之罪撤了王陵基 第五路总指挥之职,由其亲信唐式遵接替。敌人喧嚣一时的第一期总攻,就这样在手忙脚乱中收场了。

刘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他在换将调兵之后,又在 三、四月份连续发动了第二和第三期总攻,妄图在东线夺 取万源,在西线进占通江、南江,尔后东西对进,合围 歼灭我军。

方面军为进一步集中兵力,缩短战线,再次收紧阵地。东线撤至镇龙关、万源城以南一线;西线主动退出南江,撤至贵民关、得胜山一线。

在转移过程 中,我军利用川北山高路险的有利地形和敌人分路前进 的特点,不断进行伏击、反击和夜袭,给敌人以很大的 打击。特别是东线我军在红灵台的防御作战,使敌人尸 积如山,仍不能前进一步;西线的分水岭反击战,则使 实力较强、进攻较卖力的敌第一路邓锡侯部死伤累累, 后撤数十里。敌人的两期总攻磨蹭了两个多月,付出了几万人的代价,得到的只是我军主动放弃的一些地方。

随着围攻的旷日持久,敌人内部的矛盾更加突出, 各种困难日益增多。刘湘吹嘘的“三个月内肃清”川陕红军的目标不但没有达到,而且更加遥遥无期了。

在打败敌人第一、二、三期总攻的凯歌声中,川陕 根据地军民迎来了一九三四年的“五一”国际劳动节。春 夏之交的川北,到处生机盎然。这一天,根据地内各主 要城镇、乡村都召开了庆祝大会。在庆祝大会上,我们 会见了地方上的许多领导同志。战地相会格外亲切,这 使我回想起反围攻以来,广大人民群众在地方党和政府领导下对我们的巨大支援。

一九三三年底至一九三四年初,这个冬天过得是很 不容易的。战争激烈进行,根据地逐渐缩小,伤员在增 加,粮食、弹药各种物资大量消耗,困难一个接着一 个,并且越来越严重。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显出了根据地全体军民患难与共、同仇敌忾的英雄本色。

记得在激烈冲杀的战场上,正当我们与敌人浴血苦战时,地方党 政领导同志带着慰问团、宣传队,冒着枪林弹雨来到前 线慰问,鼓励我们杀敌立功;正当我们需要补充新的力 量时,乡亲们敲锣打鼓把最优秀的青年送到了前线。

活 动在敌后的游击队积极配合主力部队打击敌人,并给我 们提供了许多宝贵的情报。特别是那些妇女同志, 一点 也不亚于男子汉,不管是战勤工作、警卫后方、通讯联 络,样样能干。为了保障前方供应,她们常常背着上百 斤重的物资,昼夜不停地爬山涉水,送上阵地。返回 时,又抬着、背着伤病员到后方医院。她们的英勇事迹,在中国妇女运动史上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

“五一”节的庆祝大会,既是庆祝胜利的大会,又是深 入动员的大会。会后,赤卫军、少先队、妇女队手持钢 枪、大刀、长矛、红缨枪,排着整齐的队伍,在一片欢 呼声中举行了示威游行。“消灭刘湘,保卫赤区!” “硬 与赤区共生死,誓与刘湘不共存!”的口号声震撼山岳, 充分显示出根据地军民团结战斗,彻底粉碎敌六路围攻的坚强决心。

五月,敌人忙于调兵遣将,没有进行大规模的进 攻。根据地军民则抓紧时间进行粉碎敌人新的进攻的准备。

从反围攻开始以来,在“提高本领,消灭刘湘”的口号下一直进行着的战场练兵,此时更加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射击、投弹、刺杀、劈刀、爬山,到处是热气 腾腾的练兵场面。热烈的练兵运动,不仅提高了部队的 军事素质,而且鼓舞了士气,增强了杀敌的信心。方面 军曾在靠近前线的北垭场举行全军射击比赛,我们二十 五师有好几位同志获得了优等射手、优等瞄准手、优等测距手的光荣称号。

根据地的人民则加紧生产,以更多的物资支援前 线。在达县缴获的刘存厚的兵工厂,这时成了供给我们 武器弹药的重要“基地”。工人们克服原料不足等种种困 难,日夜加班生产。他们把收集的弹壳翻造成新子弹,把 打坏的枪支精心修理好,并且制造了大批手榴弹,保证作战的需要。

根据地军民厉兵秣马,严阵以待,准备给敌人以更沉重的打击。

坚 守 万 源

五月中旬,刘湘又在成都召开各路总指挥参加的军 事会议,策划对我军的“第四期总攻”。刘湘在会上要求各路军阀抽出更多的兵力参加围攻,并且再次吹牛要在

“一个半月内”把川陕边区红军“肃清”。可是各路军阀 互存戒心,各图自保,不愿再往这光输不赢的围攻中增 加赌注。刘湘无奈,只得把自己的主力部队全部拿了出 来:调边防军陈兰亭师增强第五路;调潘文华的教导师 和暂编第二师为总预备队。这样,敌人围攻的总兵力就 达到了一百四十多个团,其中刘湘的部队就有八十多个 团。为了缓和内部矛盾,维持其围攻局面,刘湘还叫唐式遵在会上出面作出保证,担保军事“剿赤”结束后,

各路均得“安全保障”;又拨出三百万元经费、三百万发 子弹接济各军。为加强前线统一指挥,还成立了“剿匪 总司令部前方军事委员会”,抬出其“高等顾问”江湖术士刘从云充当委员长。

刘湘在这个时候把刘从云抬出来是有他的打算的。 一方面是想借助师徒关系、封建迷信来“提高士气,维 系内部”;另一方面是想借此监视和督令西线各路,同时 也是为了在吃了败仗以后找个替身。

刘从云呢?他身为 一贯道首,可权势欲很重,涉身于四川军政各界, 一心 想借助帮会关系,攫取四川大权。这时他军权在握,踌 躇满志,刚到南充就职就大放厥词,扬言:“只需三十六 天,我将三十六天罡遣齐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共匪自 然消除。”对于刘从云这一派胡言乱语,连国民党自己都 不相信。

当时四川的报纸曾经预言:“刘从云即世所谓刘神仙, 一片神话,毫不知兵。识者预测剿匪前途,将遭受意外之挫折。”国民党的报纸是以造谣著称的,这一次它倒是说中了。

敌人第四期总攻的企图是:西线由通江北部沿川陕 边界向东横扫;集中主力于东线夺取万源及其附近地区,尔后东西合击,以达最后消灭红军的目的。

我们红九军和四军、三十军各一部于一九三四年六月上旬进入万源一线阵地。我和陈海松同志带着红二十五师守卫在万源以南的大面山、青山一带阵地上。

大面山位于万源以南,高约一千五百米,山高谷 深,坡陡壁峭,山上原始森林密布,山下有白沙河流 过,是我们保卫万源的天然屏障。越过这座大山就可以直下万源,通达川陕。

我们进入大面山一线阵地后,按照坚守要点,多留 预备队的方针,现地确定了防御部署,尔后组织部队昼 夜不停地构筑工事、设置障碍。先是在一些要点上,依 据山势从下至上构筑数道以至十几道堑壕,尔后就地把 大树砍倒,垒成一人多高、三四米厚的层层“木城”。

在 敌人必经的路上插上竹签,或编成竹篱笆,和鹿砦结合 起来组成多道防御设施。在一些险陡地段上则准备了大 量的滚木硒石。阵地构成后,第一梯队七十三、七十五两个团各留一个营的兵力在要点上坚守,其余兵力分别隐蔽配置在防御纵深内,作为机动部队。

取代王陵基担任第五路总指挥的唐式遵是唯刘湘之命是从的。他不管其他各路是否行动,率先在万源前线 发动了进攻。

六月十五日、十六日,他以刚调来的陈兰 亭师和第二师的刘光瑜旅,在飞机助战下,向我发动进 攻,激战两日,未能得逞。六月二十日复以六个旅的兵 力,分左、右两路向我军阵地猛攻,“往返冲杀,激战甚烈”,在我军坚强阻击下,又遭失败。

正当唐式遵策划对万源发动新的进攻的时候,方面 军总部于七月初在万源前线召开军事会议,确定了坚守万源、准备反攻的作战方针。

这时我军收紧阵地已经退至根据地的后部:东起万 源以东的甑子坪,西至通江,北迄川陕交界的米仓山, 纵横不过百余里。根据地总面积由四万多平方公里缩小 为一万多平方公里,回旋余地已经不大,再退就将被逐 出川北,整个形势不允许再退了。

另一方面,我军坚守 这一地区的条件也已具备:战线缩短,兵力集中,背靠巴 山,居高临下,依托有利地形和良好的阵地,终止敌人 的进攻是完全可能的。敌人虽然气势汹汹,摆下一副非 拿下万源不可的架势,但后续无力,已是强弩之末。顶 住和挫败敌人进攻的最后一个浪头,就可以从根本上改变战场形势。

方面军总部在全面分析情况的基础上决定:二十五 师、八十八师、十二师及三十三军一部利用万源一线有利地形实行坚守防御,在西线其他兄弟部队的配合下,坚决打垮敌人的进攻,为全面反攻创造条件。

方面军还 发出了“紧急关头,准备反攻决战”的号召,指出:“现在是我们的紧急关头,是消灭刘湘的决战关头!”

敌人在五月份策划的第四期总攻, 一直拖到七月中 旬,才在刘湘的千催百促下全面发起。敌第一、二、 三、 四路因遭我多次打击,或力不从心,或心悸怯战, 他们虽然多次发动进攻,但在我西线部队的坚强阻击 下, 一直被阻于小通江河西岸,寸步难进。只有充当主 力的唐式遵第五路全力以赴,拚命猛攻。第六路因夹在 第五路中间也不得不跟着前进。这样,以万源为重点的激烈攻防战就全面展开了。

七月十六日,唐式遵以八个旅的兵力,向大面山、 孔家山和南天门等地发起了猛攻。敌军在飞机和大炮的 掩护下,进行波浪式的冲锋, 一上午就有五六次之多。 敌人是赶鸭子战术,冲锋时象看大戏一样人山人海。

我 军依托阵地沉着应战,待敌人冲到阵地前几十米处,各 种火器一起开火,滚木疆石倾泻而下。陷入我火网之中 的“双枪兵”就象鸭子炸了群一样四散奔逃,抱头鼠窜。 我军战士跳出堑壕,挥动大刀,猛追猛杀,杀得敌人尸横满山,血染山坡。敌人的冲锋就是这样被我们一次又一次地粉碎了。

敌人不到完全输光是不肯败下阵去的。唐式遵把他的队伍稍加整顿后,于七月二十二、二十七日又先后

两次对大面山及其以东的甑子坪我军阵地发动更大规模 的进攻。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前沿阵地不时被敌突 破,营的敢死队、团的预备队都投入了战斗,同敌人进行反复争夺,战斗达到白热化的程度。

正当我们与敌人浴血奋战的时候,躲在后面的张国 焘却被敌人吓破了胆。

他打电话问我:“大面山能不能守 住啊?……”听着他那哭泣似的声音,我就想起敌人进攻 万源以来他那悲观失望的样子,整天垂头丧气,没精打 采,光说泄气话,什么“敌人人多啊”,“我们可能顶不住 啊”。

我回答说:“刘湘就那么两下子,没什么了不起!他 们人多,我们也不少,就是不还手让他杀,也够他杀几 个钟头的。你放心,我们保证人在阵地在就是了。”

放下电话,我就直奔大面山前沿阵地。敌人的一次冲锋 刚被打退,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硝烟,阵地被打得象刚耕 翻过的土地, 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战士们 正在加修工事, 一个个满脸烟尘,满身泥水,只有那一 双双眼睛还是那样坚定自信、那样炯炯有神。

七十三团 团长刘理运同志告诉我,有些地段土少石头硬,工事打 平了来不及修,战士们就把敌人的尸体拖来,头对脚、 脚对头地垒起来,上面再盖上浮土,就成了简易工事。 我说,这倒是一种发明创造, 一切都取之于敌。他说, 现在好多事都是这样,子弹打完了到敌人死尸堆里去拣,枪支打坏了到敌人尸体堆里去取,有些烟瘾大的战士还到敌人尸体堆里去找烟叶、纸烟哩!

刘理运同志继续汇报情况,语气很轻松。但是,我 心中明白,这时指战员们是在多么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坚 持作战。七月的川北,已是盛夏高温季节,加上阴雨连 绵,敌人的尸体很快腐烂发臭,阵地上到处弥漫着令 人作呕的臭气。战壕里积有很深的又黑又臭的污水,战 士们常常泡在臭水中作战。在对敌人进行殊死搏斗的同 时,还要同如此恶劣的环境作斗争,需要多么坚强的毅力和勇气啊!

我告诉刘理运同志:要注意组织部队休息,前沿部队 要适时进行轮换和补充,预备队动用后要立即重建;打仗 需要体力,战斗越紧张越要关心战士的身体,搞好伙食, 吃好睡好,这是保持战斗力的重要方面。

我回过头来问 身边的一营营长:“怎么样,守住阵地有把握吗?”

他说: “副军长放心,我们决不会给二十五师丢脸,决不当孬 种,就凭我们手里的大刀,拚也要把敌人拚下去!”

听着 他这掷地有声的话,我非常高兴。是啊!我们红军战士 从参加革命那一天起,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打起仗来, 从来是死不丢尸,活不缴枪,养成了一种压倒一切敌人 而决不被敌人所屈服的过硬的战斗作风。特别是红二十 五师,是在黄麻起义的烈火中诞生发展起来的,从鄂豫 皖到川陕一直是打硬仗打恶仗的,战士们有一种为维护本部队荣誉而献身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在这样的军队面前,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什么敌人不能打败呢!

由于根据地的缩小,我们在粮食补给上遇到了极大 的困难,有时几天吃不上一粒米,只能吃些山果、野菜 和半生不熟的土豆。困难越大,根据地人民越是表现出 他们同自己的军队同生死、共命运的革命精神。他们把 仅有的口粮送给军队,自己则以野菜和未成熟的玉米充 饥。不论男女老少都一起动员起来支援前线,许多青年 把粮食弹药送到阵地以后,当即投入战斗。人民群众这种无畏的英雄气概,给我们以巨大的鼓舞。

在万源前线的激战时刻,总指挥徐向前同志亲临大 面山前线视察。我陪他看了我们的阵地,向他汇报了这几天的作战情况。他见我们阵地坚固,部队士气旺盛,敌人没能够前进一步,十分满意。

回到指挥所里,徐向 前同志给我们详细介绍了敌我情况,他说:“大面山是敌 人的主攻方向之一,是全线的重点阵地, 一定要守住。 你们右翼的三十军,左翼的四军,都打得很好。敌人还 会发动更猛烈的进攻,你们的任务是极其艰巨的。”

我 说:“横竖是有我无敌,有敌无我,有我们二十五师在, 敌人就休想过大面山!”

徐向前同志笑了,他站起来和我们告别:“相信你们,等着你们的胜利消息!”

刘湘见对万源的几次猛攻,损兵折将毫无进展,焦灼万状。在智拙计穷之际,他颁布了一个严罚重赏的奖惩条例,宣布以三万银元作为夺下万源及其附近阵地的奖 赏。

并规定:擅自放弃阵地者军法从事;师长、旅长在 其所属两旅、两团上阵而不亲临前线指挥者处死。刘湘 以为这样一来,他的部下们就能够为他争得寸土尺地了。殊不知,等待着他的却是更加惨重的失败。

在刘湘的督令下,敌人于八月六日开始对万源发动 了最大的也是最后的一次猛攻。唐式遵坐镇指挥,发誓 “要在日内将万源攻下”。他以第一师和王三春、陈国枢 等部进攻甑子坪、花萼山,迂回万源东侧;以第六路的 廖雨辰、汪铸龙两部进攻南天门,迂回万源西侧;以第 二师、第三师等主力部队向万源正面的大面山、孔家山等地进攻。刘湘下令其他各路全力配合对万源的总攻。

战斗越是激烈,指挥越要靠前。我们师指挥所转移 到离前沿阵地只有二百多米的老鹰寨,对敌人的一举一 动都看得清清楚楚。敌人在进攻中,以营以下军官组成 敢死队,由旅团指挥官赤膊督战,对畏惧不前者就地枪 决。飞机炸,大炮轰,集团冲锋就象滚肉球一样, 一批 又一批地涌了上来。激战从早到晚,我军阵地屹然不动,敌人虽然付出惨重代价,仍未能前进一步。

这天夜晚,敌人一反常态,硬是赖在我阵地前不肯退走。

这一反常现象引起我们的关注。当晚我和陈海松同志一起到七十五团的青山阵地巡视,只见敌军阵内亮光闪烁,忽明忽暗。看到这种情况,陈海松同志风趣地 说:“刘湘、唐式遵可以用督战队制止他的士兵向后退,但是没办法不让他的'双枪兵’抽大烟!”

“这倒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练习夜间射击的好机会。” 我说罢,顺手从战士手中接过一枝步枪,“叭、叭、叭”就 是三枪,随着枪声,敌人阵地上的火光熄灭了一片,接着传来了一阵嚎叫声。

我对七十五团团长韩东山同志说:“立即通知部队, 把神枪手组织起来,哪里有灯光就往哪里打,下半夜再 派出小分队袭击敌人,抓俘虏摸情况,决不能让敌人安安稳稳地在我们阵地前过夜。”

回到指挥所,在小油灯下,面对着作战地图,我们研究起明天的战斗。陈海松同志说:“看来,明天准又是一场恶战。”

“刘湘是要破罐子破摔了,我们要叫他破罐子碰在花岗岩上,非摔个粉碎不可。”

“要不要给各部队打个招呼,叫他们都作好充分准备。”

“对,还要专门告诉二梯队七十四团,让他们作好出击准备,要把敌人杀得片甲难回。”

“我到七十四团去一趟,跟他们一起研究部署一下。”陈海松同志说。

“好,告诉潘幼卿同志,好戏等着他们唱哩!”

部署完毕,天已经快亮了,刚闭上眼睛,隆隆的炮声又拉开了第二天的战幕。

刘湘象快要输光的赌徒,拿他的士兵作孤注一掷。 我从指挥所里向外看去,山坡上,山沟里,到处都是敌 人,就象数不清的狼群,往我们阵地上扑来。快到阵地前沿了,我们的各种火器一齐开火,猛烈的火力象一阵狂风暴雨扫向敌人,成群的敌人纷纷倒下。但是,后面的敌人还是往上涌,有的竟冲进了我军的堑壕。

我们的战士抱着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勇敢地跳出工事,和敌 人混战成一片。大刀在阳光下闪着白光,两军兵械相接 之处红花花的,也分不清是刀布,还是鲜血。敌人招架 不住,纷纷向后溃退,但过不多久,又增兵压了过来。

就是这样,你冲过来,我杀过去, 一直持续不断。坚守 在青山阵地上的我七十五团三个连,在团长韩东山的直 接指挥下,抗击敌人两个旅的轮番冲击。在最紧急的时 刻,他们把团二梯队投入战斗,并在兄弟部队配合下, 终于把敌人完全打垮。

在他们的阵地前,敌人留下的尸 体像垒劈柴一样, 一堆又一堆的遍布于鹿砦附近。在大面 山,敌曾以四个旅的兵力轮番猛攻,并乘炮火将“木城”打 着火之际冲了上来,突破了两道堑壕,眼看着敌人要冲上 团的主阵地。

我抓起电话机,告诉刘理运:“把敢死营拿上 去, 一定要把敌人打回去。”团长刘理运带着敢死营出击了,原来守卫在阵地上的两个连,也从盖沟里猛然跃出,冲入敌群。他们奋不顾身,勇似猛虎, 一个顶十个地左砍右劈,硬是用大刀把敌人杀了下去,夺回了失去的阵地。

当我军在大面山、青山与敌激战的时候, 一股敌人 乘机从七十三团和七十五团的接合部突了进来,先头已 进至师指挥所右侧的山脚下,情况十分危急。我们决定 使用七十四团反击这股敌人。

我在电话上对潘幼卿同志 说:“按照预定方案出击,坚决把突进来的敌人吃掉。七十三团、七十五团用火力支援你们。”

反击的号声响了。我向陈海松同志交代了一下情 况,带着师的直属分队参加了反击。我军如潮水一样压 向敌人,枪炮声、喊杀声震天撼地。 一个敌军指挥官正 挥舞着手枪大喊大叫,我飞身过去,劈头就是一刀,也 不知道是刀太快,还是砍得猛,那家伙的头向山坡下滚出了好远,身子还踉踉跄跄地向前跑了好几步。

一场血与火的拚杀结束了,漫山遍野都是敌人的尸体,突入之敌全部被歼。

那时,我们二十五师从师长到战士,每人都有一把 系红布的大刀,都是纯钢打的,连砍十几个铜板都不卷 刃。但是在长时间的激烈厮杀中,大刀砍得卷刃了,刺刀捅得扭弯了,衣服裤子也被敌人的刺刀撕破了。

敌人的进攻力量消耗殆尽了。被逼着再冲上来的敌 人也已精疲力竭, 一个个象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傍晚,我们发起了全线反击,师团干部带着部队一齐杀向敌人。敌人溃不成军,狼狈而逃。我们一气追杀七八里,直把敌人赶到白沙河边才胜利返回阵地。

八月六、七两日是敌人进攻的最高潮,也是其由进攻变为防御和溃败的转折点,从此敌人就一蹶不振了。

万源防御战,是我一生中经历过的一次规模最大、 时间最长、也极为残酷激烈的坚守防御作战。我军经过 七十余日的艰苦奋战,挫败了刘湘主力十几万人的多次 猛攻,大量地消耗了敌人的有生力量,粉碎了敌人妄图消灭我军的企图,为全面反攻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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