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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日子(小说)

 人也昔兮 2024-05-11 发布于宁夏

第四部  戈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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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感觉,有这样的几种说法:它是一种本能的存在,就是说,感觉和人的眼睛耳朵以及人的身体的各种器官是孪生姊妹,它可以是超验的,在眼睛还不能看到客观的事物时,感觉可以感受到那些看不见的事物的预示性存在;另一种,则很普遍,出现在身体官能范围内的事物,感觉不只是停留在它们的外表,而是不受身体的官能所限,插入事物的内在,对其有所判断和认识,感觉的如此认识,可以称之为经验,这种经验性的感觉,还可以来自非自我的启示,借助已有的现成经验,感觉对事物所产生的判断和认识,也属于这一类,但这一类感觉带有一定惰性,尽管如此,感觉还不失它的本能聪慧;最后,我们可以称它为滞后无感觉,这个概念不好理解,对于事物的存在,尤其是与我们本身有关系的那一部分存在,比如说站在人面前的一个人对你说的话,那句话包含着有关你的预示,可你对这种预示没有任何感觉,这叫无感觉,但这种无感觉,并不是你的感觉本能不存在,它是存在的,只是在沉睡不醒,而后,或过了不长时间,或相隔了很久,你对过去已久的那些话(事物)有了感觉,知道了,它在当时存在的预示性意义,当然,这种滞后的无感觉,在很多时候,或者对于很多人,可能不出现或者不会有,这是最普遍的感觉存在。可能是由于了最后的感觉存在,我们总是对于前两种,尤其超验的感觉,持怀疑的态度,甚至认为那不可能。

戈剑相信这种感觉学说,他的相信,并非经验性的,而是非经验性的。戈剑并不认为人的存在具有神秘性,他只是认为有不可知性。对于人的不可知性的存在,他首先抱着一种认可和肯定的态度,所以,在这一点上,他属于唯心主义者。这当然与他的所学和职业有关,他虽然手持手术刀,但他从来不认为,他的手术刀可以剖开人的身体的不可知的存在。所以,他在一个病人的身体上挥舞他的手术刀时,心里却在蔑视自己这一行为的卑鄙,正是这种自我蔑视,让戈剑的手术刀在运用的时候具有更加精细的技术,但他知道,无论怎样的精细,手术刀这种刚硬的物质器具,永远探测不到身体的不可知的深处。戈剑可能就是为生命的不可知而生的,他在为对身体的探测而越来越专注,越来远离于俗世。

戈剑奇怪自己,怎么没有他所想的那种感觉,什么感觉,他说不上来。他这一会,包括他从出门到下车,就像他之前来游玩一样,今天,他应该有别样的感觉,之前,他有过与女孩约会的经历,不管是在公园、饭店、河边,或者街市,或多或少,他都会有一些异样的感觉,那种异样的感觉,只是在他和一个女孩还没有相见的时候,在他的身心里涌动那么一会儿,当他和那个女孩见了,在一起时,就会逐渐的平静下来,面对身边的那个女孩,他的感觉就是在大街上遇到一个过去的女邻居或者女同学,或者在单位遇到一个女同事一样毫无感觉。今天,他连那种所谓的异样感觉也没有。

为了让自己有所改变,他打算和自己做一个感觉游戏:站在远处,看那些在临水边的人,用他的感觉确定哪一个是方妤。这个游戏很简单,今天在第二园区临水边的人不太多,排除一些孩子和男性,剩下的女性就不多了。在他的感觉里,方妤不应该是分开的,她应该是一个吻合于他感觉的整体,对于这样的一个整体,他不能对方妤作理性的判断,就是说,他不能先定性方妤是一个怎样的人,比如说她很矜持,很娴静,或者又聪慧又理性,根据这样的定性,去看那些女性的发型,穿的衣服,甚至身高,胖瘦等等。戈剑感觉这个游戏很有意思,有意思在他想知道,他自己有没有那种先验性的感觉,或者说,方妤是否在他认识她之前,已经为他的感觉的所知。如果,是这样,是否可以确定,方妤和他,在生命感知里是有缘的。这样,他们两个就可以组成一个家庭,建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家庭。这有些算命的味道,但又不是算命,而是生命感觉的实验。

他让自己转过身,吩咐自己,在开始这个游戏时,最重要的是,第一眼落在谁身上,如果,那个被他第一眼看到的人,不在他的感觉里,这就说明,他的感觉不具有超验性,或者说,方妤和他,不在生命感知的有缘里。

因为不认识方妤,不知道她外在形象什么样,还有她的内在气质,如果她有,或者说,方妤的某种内在气质,与他有相合之处,他会用他的感觉捕捉到。一个人的外在形象,一定闪烁着内在的特质,方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是戈剑要感知的一个人,如果他的感觉与方妤相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可以从自己的感觉,感受到方妤的独特的内在气质。

然后,他可以从理性判断的方法,比如说,对比几个女性外貌特征,来确定哪一个是他感觉里的方妤,就是说,他想试验,即使感觉,也一定有几许理性的成分。

戈剑现在,转过身,他在转身时,闭着眼睛,立定之后,他平息了自己的呼吸,他感觉到一种感觉,从他的身体里慢慢升起,但那种感觉,有点像参加一项比赛前的那种紧张感,但也不全是,还有一种砰砰心跳的幻听,这种幻听感觉,让他想象到他正在与一个陌生的女孩约会,他不敢看女孩的脸,甚至不知道和她说什么,他感觉到手心里有汗。这时候,他命令自己,睁开眼。他的第一眼落在了那个站在最南边的女孩子身上。她背对着他,淡蓝色的长裙,背着一只包,看不清包的颜色,长发披肩,松松散散铺在她的后背上。他感觉这个女孩很像她身边的那棵垂柳,柔顺而又独立。独立,这个词,很快跳跃到他感觉的高度上去,这个只把后背给予他的女孩,在他的感觉里,飘逸起来,独立起来。

戈剑不敢相信,这是他真实的感觉,他把目光给了那个独处一隅的女孩,她的独自一人,占着那么大的一片地方,让她独立于与她相隔不远的那些人,从远处看她的背影,把她与脑子里已有的一个女孩的名字联系起来,而这个名字,是他的同事说给他的,同事对有着这个名字的女孩说的那些话,像光环一样,让这个名字在他的脑子里闪烁。这种闪烁是不是他的感觉,或者说,支配了他的感觉。

戈剑犹豫着,把目光伸向与这个独处女孩不远处的那些人,在那些人里,他用目光把小孩,男人,以及与一些男人牵手或相依偎的女人排除在外,在剩下不多的女性里,他的目光游弋不定,最后停留给两个女孩,但他发现,这两个女孩竟然给他的远影差不多,就是说,她们的穿戴和发型差不多一样。长发飘飘,穿着浅色的长裙,颀长的身材,伏在水边的栏杆上,向他展示着一个曲度有致的女性背影。他的感觉,在这两个女孩身上飘移不定。

最终,戈剑对于自己的感觉,拿不定主意。

2024-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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