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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96 期〓 文|张书亮 编辑|王成海 原来这天晚上，天黑下来的时候，六掌柜才关上大门进了家，就听得有人敲门。他出来开门一看，咦呀，三个骑马的兵站在外头，把他吓了一跳。他们说是有个重伤员走不了了，想杷他留在这儿。六老汉一跳，管他甚兵了，这事不敢推托，是人命大事，没迟疑就答应下了。他们从马上把伤员抬下来，抬进家。说是伤员肚子受了伤，叫炮弹炸了一片，他们已经包扎好了。临走时又给两块洋钱，六掌柜不要。他们说，不行，我们是解放军，这是纪律，钱不多，但是您一定要想法保证他的安全，他是我们排长。六掌柜忙点了几下头答应下来。那些人立刻就朝东沟去了。 六掌柜怕在村里走了风声，就和二才两人连夜把受伤的排长送到黑沟羊坊子。第二天黑夜二才老汉又给送来些行李和吃的用的，又说掌拒叫杀个羊给伤员吃。 人是留下了，老羊倌和宽子又笨手笨脚的不会侍候，凑合了一两天。没办法，老羊倌只好去三眼泉悄悄的把桃花叫来了。又在群里挑了一只冬羔子，宰了。 这里补充一句，桃花十五那年叫他爹二两洋烟嫁给瘦猴常背锅，天天愁眉苦脸，象一朵霜打了的花儿。几年后，遇上放羊的俊后生，眉眼才舒展了。这人就是姓卜的老羊倌。瘦猴常背锅看着媳妇和老羊倌好上了，有了笑脸，他的心也宽下了。至于村里人说桃花和羊倌怎样怎样，他不管，只要桃花心里好活就好。还落得他不用受苦就有酒喝有饭吃，至于跟女人那事，他也没多少气力，也就没大的兴头。桃花虽不待见他，可也不恨怨他。卜羊馆来了，吃就吃住就住，跟回了自己家一样。常背锅二两猫尿下肚，任由他们覆雨翻云捣塌炕洞，他早迷糊了。生下两儿一女，那模样全跟了卜羊倌，可叫他常背锅爹，只叫卜羊倌叔。卜羊倌人好，可穷得叮当响要啥没啥，又没亲没故，只把放羊挣下的全给了常背锅家，卜羊倌有桃花挂在心上，这一辈子也满足了。 桃花来了，女人细心照看伤兵，洗伤换药，端屎倒尿，细做饭菜。半个来月过去，那伤兵日日见好，也能下地走动。 六掌柜隔日便来看视，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好在这黑老深山沟也没个风吹草动，平安无事，又安咐那排长好好养伤。 那排长是偏关人，姓侯，当兵五年了。这一次打仗时让炮弹把肚皮炸开了一个大口子，肠子也露出来了。卫生员给缝了几针，包扎住伤口，因为要赶快转移，怕敌人追上，才钻进山里，进了酸杏沟。 一天早上，二才老汉骑毛驴来到羊坊子，送来了米面油。说村里昨天来了四五个土匪，抢走郝三家一个小毛驴。他们去了六掌柜家，看着是有钱人家，非要六掌柜拿出元宝来。六掌柜说，你们来的迟了，顽固军那伙败兵那天来了一伙子，人家把枪顶在我脑袋上，就要元宝现洋，爷二十个现洋全给抢走了。你搜哇，搜出来全是你的。那几个家伙不信，要打六掌柜。这时二才老汉一手提斧子一手拿錾子，恶狠狠地往前一窜，抖开了架式，原来二才老汉年轻时也练过两手。六掌柜在家的两个儿也拿着铁锹拥上来，那两个家伙一看这不好惹，先怂了，说那得拿点别的东西。二才老汉开骂，有个球了，赶快滚。六掌柜的怕闹出大事来，说给装半口袋谷子。那些家伙们背起来跑了。 其实这些人也是趁乱起意，也没啥能耐，拿了两把屠刀、切菜刀，出来咋咋唬唬打闹点财物。也不敢来硬的，不取米硬的，见好就收。 村里郭四老汉瞭见土匪来了，他吓得藏在一个粮食窖里，头上顶了一捆柴禾。一个土匪看见窖口一捆柴禾，心想这里头有东西。那家伙伸手一拉那梱柴禾，郭四老汉顺着就站起来了。那土匪惊叫:"啊呀，好吓!"郭四老汉说:"日你妈，你吓，我还吓了。我不吓往这儿藏了?"那土匪竟笑了一下，看老汉穿了个半旧皮袄，说:"老家伙，把你皮袄脱下来!"老汉说:“你一个烂皮袄也要，我还穿了。"那家伙拿出屠刀威胁:“你脱不脱，不脱老子给你开膛呀?"说着揪住皮袄大襟就扯。这时又过来两个家伙，上来就踢了两脚。老汉一看没办法，皮袄叫脱走了。 这几个家伙前头走，郭老汉后头骂:“我操你妈的没头鬼，迟早要碰上枪子儿哩!” 那家伙们也不理，又去挨家抢劫。衣裳、鸡子，见啥拿啥。把王家媳妇儿的银手镯抹走了。女人说这是她妈给的陪嫁，就这点值钱的。叫土匪抢了。坐在院里哭得泪盈盈的。大家打劝说:"甭哭了，这算个啥。这年限，保往命就不赖了。再说这乱世道头上还带那东西了。"这媳妇儿还是哭，伤心的不得了。
这一年，县城里不停地打仗，闹得人心惶惶。那些逃散的匪兵们跑出来当土匪，打家劫舍，村里那些赖皮们也趁机乱蹿，干些土匪的营生。只可怜那村里的庄稼人，一听见狗咬就吓得魂飞魄散，不时跑赖小子。 这些日子，卜羊倌和桃花只顾得侍候养伤的侯排长，放羊的事大多是宽子。宽子来了也有些日子了，渐渐地熟悉了口外的生活，身子一天天强壮起来。小后生每天手拿羊铲，背上干粮，悠悠地赶着羊上山。立夏一过羊也不跑青了，山上现出绿色。常言说"有草没草立夏不跑"，是说羊在立夏前闻见青草味便跑着去吃，其实还吃不着，但是它们不停地往前跑，羊倌拦不住，跟着费劲。一过立夏遍地泛绿，虽然还吃不饱，也不再追寻那青草了。羊倌也省力气了。 羊们吃稳了，宽子闲下了，或在山坡上坐一会儿，或在山顶山沟里转转。山上阳沟里的沙葱葱，野菲菜也上来了，辣辣、狼胖胖正嫩，在沟边还可挖到甜草苗，这些都是山上的美味。宽子不停地在沟里转悠，拤一把野韮菜，撅一撮沙葱，挖一些辣辣，一边寻找一边吃。一会儿又瞭瞭羊群，一会儿又去寻找这些吃食。其实他并不饿，只是觉得有趣好玩儿。下雨了，他展开羊毛雨穴子，蹲在里面避雨，赶羊的时候就披在身上，雨沙沙地下，一点也淋不着他。 一天晚上，羊要回坡了。突然沟畔的羊轰得一下卷回来。宽子觉得奇怪，赶紧跑过去，一瞭，一匹狼正追上一只小羊，这时宽子吓得全身冷麻，可也顾不得了，挥舞着羊铲就往上扑。狼一口咬住那只小羊的尾巴，他拿羊铲就打，那狼一边退一边凶狠狠地哼叫，死活不松口。宽子上去抓住羊脖子，狼不松口，他不放手，跟狼僵持在土棱子上，就象拔河。这时的宽子早就忘了害怕，他想得是不能叫狼把羊吃了。狼狠狠地瞪着他，要从他手里把羊叼出来，宽子干脆坐在地上，两脚用力蹬往土圪棱不肯松手。 老羊倌眼见得天黑了还不见羊群回来，忙忙地上山寻看。翻过梁一瞭，羊群卷成一圪旦，不见宽子。他赶紧跑下坡，一看，宽子跟狼抢羊哩。 好一阵子，宽子才缓过来，身上的汗出的象水浇了一样，把老羊身上还湿了一片，说:“叔，羊哩?回哇。"说着坐起来，却站不起来。老汉说:"娃，不忙。"说着脱下身上夹袄给宽子穿上，扶着宽子站起来，慢慢地迈开步了。老羊倌扶着宽子，吆喝一声羊，羊群得了命令，齐刷刷地跟着往回走。 一路上，老羊倌只说是自己的不是，又说:“孩子以后可不敢这么做了，这是春天的瘦狼，它也没劲气，到了秋天冬天你干不过它。羊没了就没了。” 晚上回了羊坊子，宽子一下就躺在坑上睡过去了。 老羊倌说了宽子和狼抢羊的事，桃花和侯排长一阵唏嘘。侯排长直夸宽子勇敢，桃花眼泪花花地摸摸宽子的头，一边责怪老羊馆，又说:“宽娃，别怕，婶一会儿给叫叫魂。你好好睡一觉，婶给做面条吃。” 第二天，宽子睡了一天才缓过神来。 过了小满，灰腾梁上也暖和多了。侯排长的伤就算好了，能出去走动了。这些日子也平安下来，侯排长急着要回部队。六掌柜也赶过来送行。 侯排长说:“叔叔大爷们，我叫侯林，山西偏关的，谢谢您们照看我。我得赶快去找部队，不能多住了。我的部队是二师三团七连，全国快解放了，那时我会来报答你们。" 六掌柜说:“报答啥哩，应该的。你们舍命当兵打仗不容易，我们做点儿这不算啥，不算啥。你们平安就好!"六掌柜又给侯排长拿上些路上吃的用的，又给了五块现洋，叫路上用。侯排长说啥也不要那银柜，说这是纪律。六掌柜说:"没见过你们这队伍，给还不要。你这路上用钱了，等你打完仗再还回来还不行?"好说歹说，侯排长拿了一块银元，还打了个欠条。桃花又拿出一双新鞋一双袜子，硬塞给侯排长。 阳婆挺高了，侯排长千恩万谢，一路朝东坡去了。 侯排长走了第三天后晌，酸杏沟来了五六个骑马挎枪的，径直进了六掌柜大门......【未完待续】 作者介绍：张书亮，网名山里闲人，男，内蒙古察右后旗人，大半生从事高中语文教学和班主任工作，现已退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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