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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邻右舍】1999 本期编辑：张立新
叶魂（组诗） 风中的叶子 1 是谁 搅乱了朴素而宁静的海 是谁 扬起坚硬而沉默的沙石 叶子与叶子 风中 站成彼此的风景 试图将人间纷扰 看个究竟 2 叶 风中漂泊 漂泊的心注满辛酸 青涩的绿 苦涩的爱 高悬于冷峭枝头 叶的灵魂 在与岁月的相向中丰满 叶的生命长过岁月 3 风中的叶子 在岁月的呼吸里醒着 她伸出纤细的手 叩响一条深深的巷陌 潜心修行 叶之性 1 嫁大地做妻 疼痛地孕育 一连串的胎儿 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不忍心剪下脐带 紧紧连在一起吧 一起绿，一起黄 尽管狂风暴雨 生生息息 永不分离 2 叶 母系的叶 一生都在孕育的叶 当最后一滴乳汁被吸尽 叶，卷起干瘪的乳房 潜入大地 四月的叶子 四月，点绿大地 万物复苏，江海一片绿洋 浅绿，深绿，军绿 草绿，墨绿，翠绿 左一团，右一团 东一片，西一片 江边芦叶,吹奏一曲歌谣 港区，春潮涌动，生机盎然 河畔柳叶，摆弄万般妖娆 小城，钟灵琉秀，春色满园 墙头柏叶，显露一身苍劲 古巷，幽径婉约，春光无限 四月的叶子 摇曳亘古未变的清风 揽江海入怀。草长莺飞 空中又增一片电网 江上又多一座桥梁 日子又添一份儿葱茏
疤痕 我爱自己身上的每一记疤痕 脸上与生俱来的黑痣 被摔蹭破的皮肤 被撞折过的骨头 跌倒伤过又愈合的凹凸和棱角 被刀削流过的血 它们不屈不亢不卑地活着 陪伴我数不过来的疼痛 爱我身上的每一记疤痕 如月牙般闪光的割伤 如太阳一样的烫伤 贯穿人生取舍的艰辛和情理亲疏 容纳着生活的柴米油盐和坛坛罐罐 它们普普通通地记录着 从不开口的伤悲 一次次笑中带泪的倔强 我爱它们，如爱绽放的花儿 美就是伤痛 在我枝上含苞 每一次花谢，都挂满果实 有一种鸟用笑声叫着悲伤 山里的兽鸟多了，什么叫声都有 黄昏，猫头鹰“呼噜噜”叫着日落 深夜，夜狸“孤呼，孤呼”唤着伙伴 而白天，兽主动沉隐 给鸟腾出一个自由的天堂 于是，欢呼跳跃是林中的主旋 布谷催播一块新地 有一只鸟飞来： 老二，老二 老人说，是老大叫同父异母的弟弟 继母将煮熟的玉米种给老大 去种地！不发芽不许回家 弟见亲母歹毒，半路将两份种子调换 哥哥的新苗出土，弟弟不见回返 从此世上多了一种寻觅之鸟 一只前面叫：老二，老二 一只后面追：哥哥，我在这，呵呵呵 它们一前一后飞过 前鸟已被继母扇疼失聪 后鸟一直追着哥哥 一只寻觅，一只追随 用一串笑声回应，生怕哭声惊扰春天 墙那边 才华赋予了你贫穷 而你绝望的人生 把最后的心血也还给了世界 一贫如洗的纯净 你走了 知道你时 你的灵魂早已把一万欠债还清 还顺手救出了很多被囚禁的鸟 以及，穷困得不能再穷的人 你走了 你走时，没人看你 墙上有你抓破的血印 你只带走那堵墙 墙那边 才是你 一一有个作家叫路遥
一尾鱼的妄想症 孤独的人自从离开了人类 整天想来想去嬗变成什么 一棵大树？一只大鸟？一粒子弹 最后决定变成一尾大鱼 自由自在恣意妄为称霸水中 鱼是不会流泪的，也就不知痛苦 活在水中的天数久了一日复一日 不料这尾鱼吃饱了患上妄想症 整天恐惧着其他虾精鳖怪要吃牠 一天一只水母气球似身旁飘过 好像鱼网吓得牠逃之夭夭 四周的珊瑚礁都改变了姿态 布下无数钓饵的陷阱自保防卫 大鱼在水中无法再正常地游弋 用力过猛跳到岸上寻觅救星 却因为无法呼吸而奄奄一息 临终还妄想能长出翅膀变成飞鱼 自作自受在岸边烤成了鱼干 寻找补丁 百孔千疮的灵魂 早已是体无完肤 万里崎岖翻山越岭远渡重洋 为的是寻觅一块补丁 补我岁月的漏洞 补我失误的深渊 用蓝空补我瘦削的肢体 用红花补我陈旧的外衣 用黑土补我骨灰的木盒 用绿叶补我无根的浪迹 看过听过走过涉过 那一块五颜六色的补丁 再也不能完美无缺 再也不能完好如初 补丁缀着补丁 一层翻过一层 补丁的将就是命运的将就 补丁的叙述是命运的叙述 补丁褴褛着女娲的私处 补丁是一种人生 旧地 旧地是熟悉的陌生 陌生中依稀记忆犹新 是梦境是现实是逃过一劫 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脚印 那树那墙那庙那斑驳石阶 默默无语又万语千言 声声蝉悲鸣尾尾鱼迴归滴滴游子泪 旧地的昨天都在不变中嬗变 旧地的今日都在嬗变中不变 旧地的烛光依旧 佛祖的慈悲依旧 旧地是漫漫光阴的胎记 捡一片落叶有哭的泪痕 听松涛阵阵摇碎初心 今日重游是生命的还魂 走过旧地又活了一回
石碑 石碑，像一块 坚硬地竖立的天空 它的身子里，虽不万事透明 却让一只，天天 飞来瞻仰的蓝蝴蝶 泪流满面 她看懂了墓中人的睡姿 人生和名字 生铁或者石头，一切 都躺着，唯有石碑 稳稳地 天空般竖立 峡谷中 爱情中黑夜来临 没有星月，没有灯火，我们 在峡谷中迷路 回忆起黎明的伤口 花香清新 为了我与她之间，不留下 空白，于是 我们一道进山了 为的是寻找云雾四围里 神秘的爱 如何把我们带到瀑布前 听痛苦跌碎 远处传回的完整歌声 快走出峡谷时 她说：晚霞不是晚餐 我答：夕光 倾泻如酒 寒山寺外的夜 夜宿寒山寺外 繁星和露珠中，何来 金刚怒目 铁做的莲花，静穆在佛法 在骨头，在花开 血液平息了大风暴 暮鼓响起 我站在寺门外的梦中 如同一位，僧衣 飘飘，面映红袈裟的 苍茫之人
那年 那年，爸爸写长信寄往哈尔滨 十九天，我才收到 无话可说时 父亲最后问，你那里下雨了吗 我心里很欣慰 预知家里的麦子又少浇一水 在兆麟公园 我久久地望着树上挂着的雨滴 雨滴望着我 不肯滴落下来 望着望着，眼睛湿润 不知为什么我嚎啕大哭起来 雨又开始下，与我一串串的泪珠 一起落下，砸疼中央大街的石头 我独自一人，往回走 苦痛的雨水，淹没了足迹 刚才听到的那只鸟鸣，不知去向 水中一片羽毛，让我想起它在空中划过的样子 噩耗传来，得知你是来北京看病的 ——祭韩布晖老师 我的心 沉了沉 沉了又沉 沉到了心底 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我在唐山港口买的房子 已定居海边 我工作在北京 一次次去唐山 一次次返回北京 说好的，你在遵化等我 我去看沙石峪 我只是从小学课本里知道的那个地方 那里的人们 从朋友圈，得知你在北京 我说，过来玩儿吧，我请客 你说，好，等有时间 时间是一个玄而又玄的概念 为什么我们都在时间里却把自己 置于时间之外 人们都说没有见到你 原来，你来到我这里 (人们，无法告诉我) 我也没有告诉人们 人们永远不知道 你我之间的秘密与默契 谷雨 一滴雨 似一粒谷 滴到刚刚吐穗的麦子上 父亲在这一天 拿出去年储藏的希望 唤醒那些久睡的谷物 准备在雨停后把梦播种到地里 父亲望着被打落的榆钱儿 一片一片地落到地上 漂在雨里 榆树上的鸟巢 淅淅沥沥地滴着水 老叔顶着雨，来我家 老兄弟俩一会儿说话 一会儿抽着烟 像鸟巢里的喜鹊静静地倾听着雨声 烟缕，思绪，飘出窗外 与细雨交织
心之所及 理想终将破灭 爱情只是谎言 生活是华丽而破烂的游戏 虚度光阴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你最爱的孩子会把你抛弃 男人正编织着美丽的笑话 女人正和你玩着让你自以为是的角色扮演 工作只是你无能为力的妥协 你活着却早已目光空洞 前路一片暗淡 让你误以为像天空般晴朗 这世界会无情的把你伤烂 抗争却争不过命运无常 胜利都是棋手营造的假象 失败者也会在另一条路找到喜悦和幸福 所有的信仰都将幻灭 科学和神学都是禁锢野心的囚笼 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滴水 在短暂文明的长河里游荡 初夏 ——写给我年轻的朋友们 晚风亲吻我年轻的朋友 紫色丁香画满冰城 流云压不住最后的红霞 在喧嚣里享受片刻宁静 我们将古老的故事拾起 荡涤人世间如江水般的污浊 无拘无束 自由的气息芳香馥郁格外迷人 走过那些遥远的海浪 水天辉映波光粼粼 深渊里长出清澈梦境 凌空飞舞终将归于凡尘 歌者正吟唱枯朽的旋律 我们将其烧成灰烬 勇敢者的荣耀 于今夜点燃 愿我们以思想的星星之火 赶走这世界所有暮气沉沉 没什么意义 像咖啡搅拌着摇滚乐 像灰霾灌进原麦姜汁 一只鸟掉在地上 向着死亡喘息 批判像是滑稽剧般表演 忏悔是挽救颓势的谎言 乌龟眼睛像个绿豆 它看着你像是玩笑 思想和妄想无数次交错 一切都是见鬼的奢望 不羁和放纵让你心灰意冷 你乖巧的痛恨这世界 许多人曾疯狂爱着这世界 又在子夜悄然告别 你平静接受命运的捉弄 我知道你迟早逃离 黑夜神秘而深邃 孤独的孩子从未迷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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