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藏楼诗笺注》0798（三）

三

举世丁文敝，夏道宜尚忠_（1）。为臣良独难，所习利与功_（2）。嗟彼东周后，异端久争雄_（3）。丘轲道不施，千古多妄庸_（4）。天开地将辟，孰能当其冲_（5）。浩气塞两间，黜明且隳聪_（6）。一介不取与，圣任在尹躬_（7）。愚暗空欣慕，衰迟得固穷_（8）。用舍亦何心，沈冥老书丛_（9）。

【笺注】

    第三首诗，批评当世尚文之弊在于不诚，主张为臣尚忠，不逐功利，并认为当世需要伊尹那样的人，感叹自己虽羡慕伊尹，但老而衰迟，甘愿固穷，老守书丛。实则暗寓自己与溥仪能君臣相得之意。

    （1）“举世”二句：举世遭遇着尚文之极而成的弊害，宜于主张夏代礼制的崇尚忠义。

“举世”二句，语出《史记·高祖本纪》：“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故救僿莫若以忠。”文敝，指尚文之极而成弊害，即“僿”——不诚实。

“夏道”句，夏代的礼制尊崇忠义。参见上“举世”二句注之《史记·高祖本纪》引文。

（2）“为臣”二句：为臣子的真是独立难支，人们所习惯的是追求的是功与利。

“为臣”句，语出三国魏曹植《怨歌行》：“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

前四句，认为当世尚文之弊，在于不诚实，故应提倡“忠”；并认为臣忠，难在世风追逐功利。

（3）“嗟彼”二句：可叹在那东周之后，异端邪说长久地争雄！

“异端”句，此指东周后百家争鸣，各种学说蜂起。

（4）“丘轲”二句：孔孟之道不能施行，千古以来多是平凡庸劣的人。

“丘轲”，即孔子与孟子。孔子，名丘。孟子，名轲。

“妄庸”，平庸凡劣。《史记·齐悼惠王世家》：“人谓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为乎！”司马贞索隐：“妄庸，谓凡妄庸劣之人也。”

从第五句到第八句，感叹东周以后，异说蜂起，孔孟之道不施，世多平庸妄人。

（5）“天开”二句：开天辟地以来，谁能够面对这种冲击？

“天开”句，犹言开天辟地。宋欧阳修《晋祠》诗：“天开地闢真主出，犹须再驾方凯旋。”

“当其冲”，面对这种冲击。宋姜夔《昔遊詩十五首》其十二 ：“疾風吹大片，忽若亂飄瓦。側身當其衝，絲鞚袖中把。”

（6）“浩气”二句：刚正之气充塞天地之间，人们的视听却毁坏了！

“浩气”句，《孟子·公孙丑章句上》：“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敢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闲。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 浩气，正大剛直之氣。两间，谓天地之间，指人间。

“黜明堕聪”，毁坏视听。《清史稿·汤斌传》：“离事物而致知,隳聪黜明,亦虚空而鲜实。”

（7）“一介”二句：一分一毫也不苟取，在伊尹这样圣人而负责的身上。

“一介”句，一分一毫也不苟取。语本《孟子。万章上》：“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后用以形容人的操守清廉。

“圣任”，“圣之任者”之省，圣人中担负责的人。指伊尹。语出《孟子·万章下》：“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郑孝胥两用此语，另见0154《赠某孝廉（某将居西湖读内藏）》：“有人慕圣任，引为己所患。”）

“尹躬”，伊尹自身。语出《尚书·咸有一德》：“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师，爰革夏正。”伊尹，名挚，尹为官名。本为有莘国君的奴隶，后作陪嫁男奴到商国，因精通治国之道，被商汤授以国政，灭夏建商，辅佐五代商王。

从第九句到第十四句，认为尽管世风不正，但浩气仍满天地间，能抵挡异端冲击的，只有伊尹这样的人。

（8）“愚暗”二句：愚钝不明的我，只是徒然羡慕他，衰年迟暮，得以安于贫困！

“愚暗”，愚钝而不明事理。《荀子·成相》：“请成相，世之殃，愚闇、愚闇堕贤良。”此郑孝胥自谦之称。

“衰迟”，衰年迟暮。谓年老。唐郑谷《中年》诗：“衰迟自喜添诗学，更把前题改数联。”

“固穷”，安于贫困。《论语·卫灵公》：“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9）“用舍”二句：被任用与否，也无所用心，老是埋没在书堆里。

“用舍”，指被任用或不被任用。宋苏轼《沁园春·答曾舍人启》：“用舍皆天，孰知令尹之无喜。”

“沉冥”，犹埋没，沉沦。唐皎然《苕溪草堂简潘丞述汤评事衡四十三韵》：“蹈善嗟沉冥，履仁伤堙阨。”

诗的最后四句，表达自己徒然羡慕伊尹而已，自己老来并不挂心出处，而甘心老守书丛。——实则委婉地以伊尹自比，就看溥仪是否君臣相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