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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凤下洋，卢氏发祥 ——秋垅卢氏祖厝记 张建设
▲西安街（摄影｜池建辉） 车过猪牳岭一路下行，过了占柄村部，又过了西安街，越往南，地势愈低，一条田垄也一直延伸，但都不见扩大。一直到西安村尾，才有一处横向延展，略成十字。其右侧横垄呈东西条状，南北面均有山仑隆起，郁郁青青，植被繁茂。在北一仑，中峰稳踞，形态圆润；两翼伸展，整体形似飞凤。峰脚卓然出现一座纯木结构的六扇民居，这就是据说建于明代中后期的秋垅卢氏祖厝。
▲飞凤山下的卢氏祖厝（摄影｜池建辉） 远观此屋，觉得造型有些奇特：横向五开间，中间明间较宽（实测4.9米），而官房的宽度明显小于六扇；在六扇外的走廊上方，用于遮雨的不是正屋延伸出的屋檐，也不是边墙的腰檐，而是一个撇榭。屋脊明显分为五段，明间与官房之上为最高、最长一段，撇榭处最低，显得层次分明，主从有序，稳重牢靠，这种外观不多见。
▲金元宝横案（摄影｜池建辉） 近看此屋，面南而建，屋下有空埕略小于房屋地场，右前侧原来应该有门庭，早已阙如。正前方跨过一片不太宽的田地，大约100多米对面是一道横亘的山岭，不甚高，形似一个金元宝，作为横案，略显高了，堪堪挡住了房屋的视线，不能望远，也使明堂不够开阔远大。但坐拥元宝，足够藏风聚气，从形势看，还是宜于居家的。从摄影师航拍的镜头看，房屋背后的来龙山脉悠远而雄壮，跨过元宝山之后的前景则是莽莽苍苍，山峦如海，非常壮阔；同时，房屋对应着祖山和朝山都是居中对称的。在房屋的庭前根本看不到这些“风水”，古人选址又是如何做到如此精准？
▲秋垅卢氏祖厝（摄影｜池建辉） 从前埕登上五级如意踏跺就到了正堂。正堂甚高，轩廊没有卷棚，屋面是悬山大檐，从正脊往前后都是一撇贯到滴水。进深却有九柱，所有的柱子和枋梁均粗硕挺直，木纹紧实，用材考究。太师壁带公嫲龛，残余的两块花格龛屏应该是步步锦图案，其格条的布设使人感觉深邃而延展无穷。龛屏上下绦环板均为吉祥花鸟，依稀见到凤舞芙蓉和喜鹊登梅。图面没有髹彩，估计历时太久，表面有些灰暗蚀败。柱间墙面用的是竹片芯草泥壁，泥面平整无裂纹，说明原做工甚细。在各条横梁、枋木之上见到8对匾托，多为鼎炉图案。匾额却只剩太师壁上一面，表面崭新，明显是重新做过的。该匾落款时间是清光绪十二年，内容是“钦命兵部侍郎内阁学士福建全省学政加十级记录十次孙贻经为耆宾卢寿松立”，主文是“孝德可风”。遗留的那么多的匾托，应该曾经记录过很多历史的辉煌。
▲卢氏祖厝牌匾（摄影｜池建辉） 陪同踏勘的卢氏乡亲说，这座祖厝是明代建筑，但是在清代重建了。从正堂的高度和进深看，确实不像明代的建筑，太高太深了。但从屋面大檐的做法和柱础的形制看，又确实是明代风格。在堂内高处墙面，有许多残留纸片，带有文字。其中在太师壁右门上方有“……盧名景湍……辞试题……”字样。这个信息太重要了！查《秋垅范阳卢氏族谱》发现，盧景湍是秋垅卢氏的第七世，号碧山，邑庠生。虽然族谱没有记载他的生卒年月，但记载着他的孙子盧廷建生于明天启四年。可以断定，这是一幅明代的功名捷报。而在太师壁的左门上方，亦有捷报数幅，古人以左为尊，所以可以猜想，其中必有时间早于盧景湍这份的。从这点判断，此屋确是明代建筑，起码太师壁没有更换过，正堂整体结构没有改过。如若是明代建筑，却又如此高大，规格异乎寻常，应该另有原因。 查卢氏族谱，肇迁秋垅的卢氏第一代是卢招，谱载其原为江西省广昌县南里白水寨人，明洪武辛丑年（此处疑有误。洪武没有辛丑年，只有癸丑、乙丑、丁丑年，以及辛亥、辛酉、辛未年）以预监州事有功授指挥使职，迨永乐二年奉诏分屯于永之二十三都冲峰村尾。冲锋即今天的金名仙山，当地又称锦屏山。 但是，查明代职官品级，“指挥使”是军职，为一个卫所的最高长官，辖5600人，该是正三品。洪武丁酉确立了屯田制度，永乐皇帝在靖难之役结束、登上皇位后，为遣散大量的军队人员，便沿用之。卢招“预监州事”就是“参与监察州县”即代理通判，是六品官。即使有功，至于连升三大级，成为一个卫所的指挥使吗？三品高官也不可能到这么偏僻的小山村屯田。而明代有另一个相似的军职是“兵马司指挥”，是正六品，与“预监州事”级别相当，应该误在此。再看该谱，有“卢招公妣吴孺人……”记录，而明代的封赠制，七品以下官员的母亲、妻子均可授“孺人”，六品官之母妻称“安人”，五品称“宜人”，四品称“恭人”，三品称“淑人”。因此可以判断，卢招公大约是一个介于六品和七品之间的官员，或者是升上六品后，还来不及求封其妻就屯田去了。作为六品官及其后裔（明代军户的官职可以世袭），建造这么高大的房屋，在如此僻陬之地，大概不算僭越吧。这么考证，不是对卢氏先人不敬，只是想弄清事实，以求与历史相符而已。 故事回到前文提到的盧景湍（卢碧山）。传说卢碧山在考上秀才后，因为各方面都太突出，其家境又好，引起了某些人的嫉妒。嫉妒者竟然削了很多竹片，刻上“永福卢碧山积谷三万石企图造反”的字样投于溪流，漂到福州，被衙役捡到献给郡守。郡守糊涂，竟下令永福县令抓捕卢碧山入狱。卢碧山的父亲卢继荣正无计可施时，适逢郡人翁正春中状元荣归，卢继荣忽然得梦本家所祀“三圣君王”责他“何不让卢碧山速拜翁正春为义父”，梦醒后即按梦行事。到郡守为翁正春办接风宴时，翁正春故意骂道：“近日逢人都夹道欢迎我荣归，独不见畜生卢碧山义儿行踪，真是无情无义！”郡守一听，竟然如此，赶快将卢碧山释放了。假如此传说是真的，就可以知道卢碧山的大致出生时间了。翁正春是侯官县人，生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在万历二十年（1592年）中状元，其时虚龄40岁，可收的“义子”当在二十岁以下，而卢碧山已经成为秀才，又被人诬以“造反”，也不可能太小，总在二十岁左右吧。 围绕着这座卢氏祖厝还有一些故事。比如前文所说的诬告“积谷三万石企图造反”，其实也不是空谷来风。传说卢招当年带领着吴、何、邓等姓氏分屯秋垅时，见到的是一派荒山，然后各自插旗为标志，分配屯垦范围；吴家标旗于现红阳村，邓氏标于邱洋（上世纪八十年代修水库搬迁），何氏在今下何。卢招公所标地场并不开阔，但却属于“南（方言谐音“蚺”）蛇出洞”。“蚺蛇”即大蟒蛇，是“蛇王”；它的出洞意味着天气晴暖，万物生机勃发。此地山势和缓，土层深厚，水源充足，宜耕宜居。经过三代努力，第三代胜祖公竟置有苗田500余亩，养殖了牛犊300余群，常年积累，以致“贯朽仓陈”，串钱的绳子都烂了，仓库里的谷子都陈旧了。“复买置山场，东至副斗潭，西至前山林，南至彩旗岭，北至猪牳岭，广袤数十里”，包含有现在西安村、占柄村全部。其一生共营建了水交洋、村尾大厝、占柄、二十四都杉洋下堡北墘四座房屋。胜祖公生于宣德九年（1434年），卒于弘治九年（1496年）。因此，卢家的富有是不容怀疑的。钱多而行特，当然容易招嫉妒了。
▲胜祖公墓地——蛇形山（摄影｜池建辉） 在当地传说中，胜祖公的去世入葬也是传奇。在他生前，已经有地师（风水先生）告诉他，所建水交洋的房屋位置不宜作为阳宅，却适宜建阴宅。因此，他去世前就留嘱停棺在水交洋老宅，要在附近修坟。谁知停进去没几天，就有狂风暴雨席卷而来，致房屋倾倒，后山崩下，覆盖了整座房屋。按当年的人力，根本无法清除，所以，后人就只好因山为墓而葬之。 谱载胜祖公一生育有七子：添福、添寿、添宁、添嵩、添显、添辉、添鉴。秋垅卢氏现有所分派系即从此七兄弟始。添福之子文琚，早逝，但在文琚妻子何氏的操持下，“家道之丰隆远轶前人”。生有三子继荣、继昌、继盛。继荣本身出生在现占柄村，长大后“构大厦”于新万坊，“极其华美”，左旁复建书馆，延师训子。这次采风，我们也到新万厝探访了，其规模气势、用材考究、设计精巧、做工精细的程度在秋垅应该无与伦比，可惜的是残破十分严重。继荣就是景湍的父亲，谱载其因“明季海倭侵境山寇流乡时，屋宇器具悉遭烧毁”，而“收拾余烬断简残篇”，“亲诣县主请给火照”，就是请求县令颁给一个“书面证明”，以官府的名义，在书面认可一下卢氏对秋垅土地、屋舍的所有权。这份火照的落款时间是隆庆二年即1568年。查《永福县志》大事记，有倭寇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陷永城”，四十年（1561年）有“王凤据二十八都作乱，百姓皆逃匿，西北诸都，残毁萧然”。二十八都即今梧桐镇一带，秋垅就在附近。其时，新万厝大厦应该还未建，村尾祖厝并无遭毁记录。说明匪寇侵扰时，卢家的金银细软未受损失，只是房屋器具被毁，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生机，然后建大厦，生养、教育子孙。 看来卢继荣“训子”很成功，景湍成为秀才了；而报喜的“捷报”不贴在自己华美的厅堂上，却贴在了村尾祖厝，说明在卢继荣心目中，祖厝的分量很重。村尾祖厝的三面墙上，贴满了各种捷报，梁架上曾经悬挂着许多匾额，至今太师壁上方还悬挂着清光绪年间的省学政颁与的表彰匾。说明长时期以来，整个卢氏对它的重视——所有的功荣都要与祖宗共享，都应该用以激励家族后人。 建造于明代宣德弘治年间、已经500多岁的纯木构房屋现存数量不多了，如此规格、相对完好，承载了本县西山片原住民筚路蓝缕创业历史的老屋是很值得保护的。 编辑：林丽霞 校对：林丽霞 罗晶 审核：郑林军 监制：朱德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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