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散文||南国的大榕树

冬歌文苑 2024-05-13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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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的大榕树

——南漂十年喜乐事（三）

周天平||湖北

初识大榕树，那是我读小学时，在巴金先生《鸟的天堂》一文中知道“这美丽的，南国的树”。从此，榕树那顽强的生命力，独木成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神奇树貌，便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每次在书本中，电视里看到有关描写甚至提及到大榕树的语句，见到画有大榕树的图画，更是久久地欣赏，想象真的见到大榕树后的情景，这种情怀久久挥之不去。

我心中的那棵大榕树在悄悄地生长，期待能与之见面，这也恰似我渴望来到南方闯荡的心情。终于，我在而立之年，踏上了南国的热土，走进了榕树的世界，目睹了她们的风采。

广东我来了，下了火车，乘上汽车，望着窗外繁华的都市，公路中间与左右布置、规划得异彩纷呈的花草树木，惊叹不已！但我搜寻不到记忆里的大榕树。当时我没料到那排列整齐，树干细细，枝叶也还茂盛的树就是大榕树，只不过这些还是新栽的树苗，没有长大。

真正近距离打量大榕树是从东莞市虎门镇那棵饱经风霜的大榕树开始的。我刚到东莞虎门，便电话与朋友联系，朋友正上班，没时间来接我，但给我提供了详细的地址，里面特别强调了大榕树，我当时认为朋友所说的大榕树只是一个叫“大榕树”的地名罢了，没想到一路问去，居然还真有棵大榕树立在那里。

这树居然长在路中稍稍偏右一点，占据了公路的小半边，巨大的树冠从路的一边伸向了另一边，仿佛空中架着一座绿色的桥，车从树下过，树在车顶上。车行此处，略显得有些拥挤，但人们是绝对不会去怨恨那树的。因为那树已经与周围的人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再说那树才是这里的土著，是这里后来建房修路，才侵占了树的地盘。城市要发展，又有多少树引颈受戮，只有少数的树得以幸存。

这里，以榕树树杆为中心，在树根的四周用水泥围了一个圆形的台墩。榕树那苍虬龙爪般的根，根根暴露、扭曲着，缠绕着，树根已将水泥地面顶得支离破碎。水泥的凝固力又怎能与榕树强劲的生长力相比呢？榕树的根系充分暴露了出来，围绕着树杆盘成了一个巨大的发髻，粗壮的根错综庞杂，似庄稼汉滚圆的胳膊，这下，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它的发展了。树底下的水泥平台仿佛一个转盘，这树下可热闹了，人们或坐或站谈天说地，或沉默不语，凝望这树。有手拿招工牌招工的小老板，有背着行囊像我一样来这座城市谋生的打工仔，都笼罩在这片大榕树的浓荫之下。

树杆上有一个很大而特显眼的树疤，也许是长出来的树枝太放肆了，阻碍了车辆的正常通行，人们只有忍痛割爱，砍掉了树靠下面的些许枝条。这榕树的杆要三四个人才能围一圈。榕树下的招工牌可多了，树底下傍树靠着的，树杆上挂着的，更有甚者红纸黑字粘在树杆上的。这里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的劳务市场。

树的四周还有冥币的残渣和敬神用的香的余梗，有善男信女们，虔诚地顶礼膜拜这棵大榕树。更有许多打工者，在外找工作无门，但求大树显灵保佑自己能够找份理想的工作，对着这棵大榕树，作揖，再作揖。特别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那冥币化作灰烬随风飘散，掺和着街市特有的味道，向榕树的四周弥漫开来，愈发给这树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见得最多的要数马路边，工厂里的大榕树了。一棵棵大榕树啊，像一把把绿色的大伞，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撑在酷暑和严寒里。炎炎烈日下，给那些匆匆的过客撑开一片阴凉，让他们在疲倦的奔波中，停下匆匆的脚步，享受片刻的凉爽，平缓一下焦灼的心情。而同样长在路旁的假槟榔树是不能做到这些的，它高高在上，风中摇摆着婀娜的叶子，给行走在树下的人有一种仰视的目眩，徒有增加对这繁华的城市居高临下的感觉。

都市里没有泥土裸露，都被那象征文明的坚固的水泥封尘着，有些榕树的根部夹杂着一束束瘦弱的杂草。榕树的根和那垂下的根系，黄黄的，像时髦女孩刚从发屋里做出的波浪式发型，在风中摇摆着，却找不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它们年复一年，希望努力投到大地母亲的怀抱，一次次与坚硬的水泥路面接触，碰得头破血流，只得将其拦腰斩断。可怜的大榕树多么似我家乡那年头被结扎的妇女，失去了生育的权利。她们本想独木成林，却只能独立在城市的灰尘中，悬挂在城市的喧闹里。这些大榕树为城市营造了条条绿色的长廊，什么时候能给她们找到一个呼吸的通道。

城市的绿化都按照人的所谓审美情趣，规划成条条框框，她们的根埋在一层又一层的水泥地下。那些花草树木，立在城市的繁华里，静默无语。你看那街道的一角，三、五棵大榕树，她们的枝杆或旁逸斜出，或直指云霄，苍翠的叶铺天盖地，营造出一片阴凉的世界。于是，就有精明的生意人围个栅栏，里面布置一些儿童游乐的玩具，这里便成了大人们休息、孩子们娱乐的好去处。假如没有那几棵大榕树，这游乐场就没有半点生机了，这地方就什么都不是了吧！

然而，在我记忆深处，总是涌动巴老笔下大榕树的情景：一湖秀水，一方榕树，构建了一座鸟的天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真好！我今天所见到的大榕树，它们被人类束缚了太多的发展空间，当你白天见到那大榕树熠熠闪光的树叶，然而当你晚上从它们身边经过，飘零树根的落叶被水泥路面无情地隔开，阻住了落叶拥抱根的情义。那落叶只有带着满腹惆怅被风送到远方，夜深人静时，你分明听到榕树的声声叹息与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