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我来广东江门三十多年了,回忆起大学毕业那年盛夏的某一天,一声汽笛响彻凌晨四点的夜空,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睁开朦胧的双眼,看看窗外,才知道在蓬江河畔的码头旁,从广州大沙头出发的轮船,经过一夜的航行,终于在此刻靠岸了。
同船的还有我几位准备到珠三角附近城市报到的同学,班主任周瑞秋老师带队,“护送”我们从江城武汉来到南粤大地,从此开启了我们的职业生涯。 我们毕业时,母校的名称是华中理工大学,后来与同济医科大学合并后,更名为华中科技大学。华中理工大学,向来是注重学生品质修养的,并设有班主任制,周瑞秋老师,就是我们班的班主任,也是专业上术有专攻的教授。她深耕的领域是螺杆式压缩机,大三还为我们教授这门课的专业课,教材是英文的。 刚入学时,学校搞广播体操团体比赛,我们班在系里是第一名,在全校也排在前列。班威和集体荣誉感,一下子就上来了。旗开得胜,至今同学们相聚时仍津津乐道。 我们班入学时40名学生,有8名是某油田的委托代培生,他们全部来自东北。东北人,性格豪爽,但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有个别也比较莽撞,容易与人发生冲突。入学不到一个月,就发生了一次与外班同学的争吵与推搡事件,好在及时制止,未造成严重后果。 周老师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是对当事人有批评,但重在教育,让这位同学知错认错,心服口服。另一方面,主动联系校方,以防事件的另一方恶意告状将事态扩大而变得被动,并书面整理事情经过,说明来龙去脉,争取校方宽大处理,给学生改正错误的机会。 大学四年,我们班调皮的同学也有,行为出格的情况也发生过,但没有哪一位同学误入歧途而影响正常毕业。我们班是入学时多少人,毕业时还是多少人,一个不少,完完整整。这是对学校和家长最好的交代,与周老师慈母般的关怀、教化分不开。大学毕业20周年聚会,在母校“青年园”合影,中间着红衣的长者为周老师。
大学毕业后,同学们都喜欢称周老师为周妈妈。有次聚会,同一个专业隔壁班的同学也有参加,他们带着羡慕的口吻说:你们班有位周妈妈,真好! 在上专业课时,周老师也带过他们的课,所以他们对周老师的为人和作风,也很清楚。周老师也是他们的老师,只不过不是他们的班主任。他们对周老师也非常尊敬,有年周老师来珠三角,中山的几位同学也非常热情地接待。 毕业至今三十多年了,我们班虽然没有达官显贵,但同学们三观都很正,各自专注于自己的事业,经营着自己的家庭,享受着生活的美好。没有人显摆财富地位,也没有人变得怪诞孤僻,大家平等亲切,时常联系。这种良好的风气,是在周老师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形成的。 新闻上报道的贪腐行为、违法案件,社会上可能司空见惯,但对于我们班的同学来说,是闻所未闻。这与周老师循循善诱的教导也是分不开的。毕业前的最后一次班会,她还在强调“吃喝嫖赌毒”的危害,她苦口婆心地叮嘱大家要远离危害! 我们毕业那年春夏之交,周老师那时正带着几位学生在北京实习,她每天对学生的实习任务都盯得很紧,并教导大家要珍惜实习的机会,巩固自己的知识,提升自己的技能,作为学生,社会上的事,不要盲目去跟风。事实证明,周老师是非常明智和正确的,她对学生的爱护和管束是极端负责任的。如果她稍加松懈或大意,后果不堪设想。那年,有些毕业生很难就业,到处碰壁,但我们班,全部落实分配或按之前所签协议顺利就业。大学毕业纪念册上,“周妈妈”给我写的临别赠言,其中“奔向南国江门,善始善终,建造心中的大厦”一句,我一直谨记在心!
毕业后,同学们也与周老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并时常去看望她。她开始很关心同学们的工作,后来又特别关心同学们的家庭,始终给同学们以一位慈祥妈妈的感觉。 周老师是2017年冬去世的,那年她虚岁84岁。老话说:七三八四,关口难过。她轻松过了“七三”这一关,但没跨过“八四”这一关,也成了同学们心中的遗憾。 周老师去世后,我们班的两任班长,分别从大连和长沙赶到武汉,并组织部份武汉同学,代表全班参加周老师的葬礼。我受她女儿所托,写了一幅挽联: 周老师的学生分布在国内国外,五湖四海,但无论身在何处,大家对周老师都很感恩,很怀念。 我是一个性格比较内向的人,上小学时还不到六岁,学龄年纪相对偏小,所以去到每一个关键阶段,都需要一个适应、调整期。上高中时是这样,第一年学得很吃力,很迷茫,好在高二遇到了漆子朝老师,才渐渐步入正轨。大学第一个学期,我又是学习不得要领,人在课室,心却不在状态,期末考试成绩很糟糕,好在周老师及时帮我分析原因,调整心态,给我信心,给我鼓舞,给我力量。第二学期开始,我每学期可以拿奖学金了,加上那时每月学校按国家政策发放的助学金,基本生活不成问题。一个学期下来,家里带来的100元钱,往往还有结余。现在年轻一辈,可能听起来觉得不可思议,但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毕业后,我与周老师也多次见面,2015年暑假,我带正读大学的儿子回湖北老家,还去看望病中的周老师。同她家人联系时沟通有误,开始以为是在汉口的医院,结果赶去医院,护士说已出院,于是又赶去学校,途中坐车转车,花了近两个小时,赶到周老师家时,已经很晚了,夜深怕打搅她老人家,没聊得太多,临走时明显感觉到她的不舍,但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夜幕中含泪离开她家,同儿子回酒店。写到此处,我不禁又一次泪流满面…… 2017年暑假,是我儿子大学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暑假,我们全家去山东旅游后,途经湖北回老家,又专门去看望敬爱的周老师。这次,她真的是在医院了。见面时,还能叫出我的名字,可后来交谈,才感觉她的记忆力已几乎完全衰退。 周老师是2005年检查发现肾有问题,开始几年药物治疗,后来2009年碰到有“肾源”,就做了换肾手术,期间,还有位同学慷慨帮忙垫钱,解决了经济上的燃眉之急。手术是成功的,但毕竟年纪大,需要长期靠透析维持,随着年老体衰,最后身体机能和记忆力的衰退也越来越严重了。 我们去医院看望时,周老师的身体瘦得皮包骨,让人心痛。当时她的女儿,还有从美国专门赶回来看望她的外孙也在场,但都爱莫能助,无可奈何。这年的冬天,周老师终究没有熬过去,带着对亲人和同学们的牵挂与不舍,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今天是母亲节,我代同学们说一声:周妈妈,同学们都好!我们的下一代也都好,有的已有了第三代! 同时,我也想问一声:周妈妈,我说的,您听见吗?我们想念您呀,好想好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