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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红柿炒鸡蛋 文/李平湘 七年之痒还真有些准，今年就是第七年，她分析着近两年来他们这个家的种种现象，完全符合这条定律。就说结婚纪念日吧！这个神圣的日子把它当回事只持续了四年，第五年就有点敷衍的意思了，今年完全忽略，问他今天啥日子？他反问啥日子？你说气不气人。他甚至说婚姻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吗？仪式感它就是个虚的，怎么样多赚钱才是真的。敷衍与忽略并不完全是感情问题，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身不由己的原因，反正就是觉得生活索然无味。 邻居说这小俩口真幸福，上有老下有小，居有宅行有车，上辈子修来的福。娃出生前定好了协议，由双方父母轮流带，公平公正，谁都不吃亏。哦！这里要解释一下。这个吃亏不是指吃损失了什么或多付出什么的亏，而是指没有带娃吃了亏。这可是个新鲜事。想一想也是，第三代与第二代已隔了二十多年。关于娃，已过去二十多年，所有的都成了一个概念，生疏了、淡忘了。一个软塌塌肉坨坨的小生命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无不感到新鲜稀奇激动。外婆抢先得到了伺候月子的美差，奶奶说月子我们没插上手吃了亏，那我们要带到一百天才能换手。看看吧！世道变了，不干活不操心成了吃亏，吃苦受累倒成了占便宜，真是岂有此理，如今就是这样，吃了亏还没地说去。娃的事完全不用小俩口操半点心，全由老一辈接管。为了“吃亏”方便，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把房子换到了离小俩口不远的位置，一家东一家西，跟一碗汤的距离相差无几。刚开始的时候小俩口好开心！肆无忌惮的过着两个人的世界，无拘无束，不用耽心娃，不用揣摩长辈的眼色，不用……总之，一切的一切是不用做家务了，连吃饭也在双方的父母家轮流吃，今天川味，明天浙味。带娃与弄饭这两项重量级的活被免去后，小俩口闲的都找不到北了，每天只剩下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滚床单这点事了，遇到他加班三室两厅的大房子她一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惶惶然！天天如此，程式化了，天长日久没有了新鲜感、紧迫感，已经淡出鸟来了。 不带娃不做饭小俩口的家全无一点烟火气，娃的所有日用品玩具学习用具有的在爷爷家有的在外婆家，小俩口家里少得可怜。比如说爷爷奶奶送给娃五岁的生日礼物是一架钢琴，礼物买回来直接搬进了爷爷奶奶家里，根本就没进小俩口家的门，没过小俩口的手，说是为了练琴方便，娃不用两头跑，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小俩口家的厨房成了摆设，锅碗瓢盆虽然样样俱全，却也成了聋子的耳朵，自打娃出生以后就没动过，都用白布罩着，隔一段时间洗一次白布罩子。这还是家吗？小俩口扪心自问有没有家的味道？更像宾馆民宿，晚上有个地方落脚而已。 她忍耐这样的寡淡有一段了，这天他们完事以后她突然说，我们离了吧！ 就是这个衣食无忧叫人烦心，我的同事说，长期这样会疏远娃的感情和荒废娃的教育。可是让娃回来住又怕伤了父母的心，左右为难。 他说，这是什么狗屁理由，这个理由不成立，说出去不让人笑掉牙，就算是个理由也很牵强，完全说不通。 她说，离了省心，你去你家，我回我家。快刀斩乱麻，我烦死了，我要逃离这种寡淡。 哪有这么严重，我说你还是先找心理医生咨询一下，看看你身上的筋错了多少根？我真怀疑你有严重的心理障碍，难道不离就不能你去你家，我回我家？ 次日，小俩口都请好了假，各开各的车来到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大厅一共有八个窗口，结婚离婚各四个，离婚的这边人看上去似乎多一点。 小俩口排的这个窗口办事员是位中年女性，面容姣好，态度和蔼，热情大方。她微笑着招呼，请把离婚资料都拿出来吧！这个表情出现在这个场合非常不合适，好像人家不是来办离婚的，而是来结婚似的。她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窗囗上方，明明吊着离婚登记处（3）的牌子，没错！是离婚窗口。办事员也真是，表情严肃一些才对，怎么能用这种态度，难道凡是窗口都要不问青红皂白的一律微笑就代表办事合乎标准吗？这完全没有了离婚的气氛嘛！一会儿说不定还不想离了呢！等办好了手续一定要写封建议信，把她调到结婚登记处去，那个地方才适合她。离婚是求解脱的但还不至于要高兴吧！态度生硬一点俺也不会说你服务态度不好，真没劲。 微笑办事员从文件袋里抽出结婚证，户口本，身份证，离婚协议书等等材料一一核对了一遍，仍旧微笑着发问，是协商好了的吗？ 嗯！好的。微笑办事员取出离婚协议书说，这个要重写一下，除了包括你们协商的内容，子女抚养，财产分割等问题外，还有对外债务债权问题要写清楚，有没有？债务怎么偿还，债权收益怎么分配都要写明白。拿去吧！大厅左边有桌子。哦！还有这些也拿走。微笑办事员把他们的资料袋还给他们。 微笑办事员继续微笑，现在不写清楚，以后更麻烦，是为你们好！请你们理解。请吧！手往左边一挥。 片刻，小俩口完成了协议书的撰写，再次来到三号窗口，把资料袋交给微笑办事员。微笑办事员将身份证等证件各复印一份。然后认真浏览一遍，确认无误，连同结婚证原件身份证户口本复印件装进一个文件夹，把身份证户口本原件退给小俩口。微笑着交待，按《民法典》规定协议离婚必须要有三十天冷静期，三十天从明天开始起算，结束日如遇节假日则顺延至节假日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仍然微笑地，听明白了吗？然后把离婚资料收据交给小俩口。 小俩口出了办证大厅，在门口略顿一刻。灰蒙蒙的天，街面行人匆匆，车辆疾疾，丝毫没有理会他俩的意思。他俩对望了一下。此刻，咋没有办完事的那种轻松解脱感？倒显得有些沉重。各上各车，各回各家。 三十天冷静期不知不觉就到了，她打电话说，我们先自己弄一顿饭吧！吃完饭再去民政局。 他没有吃惊，已经习惯了，反正是她的筋出了问题，平静地问道，说吧，咋回事？ 她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吃了你做的西红柿炒鸡蛋，这会儿好想吃西红柿炒鸡蛋，品尝这个味道，我要重温一次从买菜到洗菜切菜再炒菜的过程。 你这个人呀，离婚也要来点仪式感。行，依你这一次。那我们去菜市场吧！来个最后的午餐。哦！你得提前给你爸妈打个电话，中午我们不去吃饭，免得煮多了饭。 他顺着她的话上梯子，应对这个忙碌的世界就得从容，以不变应万变，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她说，给你几分颜色就想开染房，你不当个哲学家真是个错误。 按约定的时间小俩口各开各车来到菜市场，她刻意来个小鸟依人的情调，在市场转了一大圈，采购了西红柿，鸡蛋，卤牛肉，青椒，香干等菜和油盐酱醋，这几样都是刚结婚那几年经常吃的菜，清洗方便，烹饪简单。他只会做一样菜，西红柿炒鸡蛋，而且是每次滚床单那天都吃了西红柿炒鸡蛋，似乎成了规律。其他时间她掌勺，准备工作则是由他来完成，倍有烟火气。出了菜场，她让他坐她的MINI，叫个代驾把保时捷开回去。 他无奈的摇摇头，依你。他上了她的MINI，坐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这是他第一坐她的MINI，因为嫌空间太小，她倒是经常坐他的保时捷。回家的路上她炫耀了一下她的车技，一路上左冲右突。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他们即将分手的家。 他们重复着几年前做饭程序，先清洗锅碗瓢盆，好几年没有用了。再淘米洗菜，再煮饭，再切菜，再炒菜，再上桌，然后把那瓶珍藏几年的拉菲打开，倒在洒杯里。此刻，宝石红在晃动着的酒杯里溢出浪漫的多巴胺，迅速窜入到他们的体内，然后直冲每一根神经末梢，加温、膨胀、燃烧。她突然嘤嘤抽泣…… 2024.5.13于青山 
李平湘 网名白鹤亮翅一X 1953年生，当过知青，爱好文学，曾在企业从事过文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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