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11日9点,浙江博物馆孤山馆区,一辆福特面包车缓缓驶出了文物库房的大门。蒙蒙细雨中,车子穿过杭州城区。车上有一个恒温恒湿的保险箱。里边躺着的,是一幅不完整的画卷。山水茫茫,画中人或临江独钓,或倚栏听风。半卷纸面,天地无垠,意境高远旷达。以至于有前人看了之后,恍若隔世,用诗赞叹道:这画,是元代大画家黄公望80岁那年的作品,被后世称为画中兰亭的无价之宝。就这样,这半幅画如同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开启了一趟跨越山海的赴约之旅。很快,它将会和自己的另一部分,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合璧展出。而它们上一次相见还是在1650年。那时候,郑成功还在厦门练兵,马铃薯刚传入中国。这一年,画的收藏者在临终前,动了焚画殉葬的念头。得亏是他侄子手快,劈手把画从火炉中夺了出来。但画,已经烧成两半了。一页风云散,变幻了时空。这都已经是三百六十多年前的事了。《富春山居图》的两个半卷(局部) 这趟漂洋过海来看你的旅程,是海峡两岸一群有识之士奋力争取来的。为了让这两幅半卷能够合璧展出,他们奔走于两岸,用了十余年的时间去交流、协商,最终促成。期间所遇到的种种阻碍和艰难,远超常人想象。一位亲历者用一句话形容这个过程:不过,这些人却从未萌生过放弃的想法,反而是愈挫愈勇,矢志不渝。正是这样,才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中华文明在世界上并不是最古老的文明。但却是唯一延续至今,没有中断的文明。这是无数人薪火相传的结果。文 | 宅少 来源 | 宅总有理 予所收蓄不必终予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绪。上世纪50年代,他就把李白老师唯一存世的真迹《上阳台帖》捐给了国家。有了它,我们才知道,那个绣口一吐半个盛唐的豪侠浪子,原来写得一笔这样的字。今天我要说的,是一位像张伯驹先生一样高风亮节的人。没几天,一个大木柜悄悄更换了主人。柜子里,装满了汉字最初的模样,2300多件写着甲骨文的骨片。这是西方甲骨学泰斗,加拿大人明义士(James Mellon Menzies,1885-1957)多年前从河南收集来的。明义士回国,这些没来得及带走的甲片一直放在加拿大驻华使馆里,装满了一个大木柜子。一个叫切斯特·朗宁(Chester Ronning,1894-1984)的外交官注意到了这些甲骨文。他即将撤馆回国,但觉得这些东西是中国的文物,不应带走。于是,他就联系了一个中国人,把柜子送给了他。杨先生和他的英籍夫人戴乃迭女士(Gladys B.Tayler,1919-1999) 杨宪益,一个通晓历史的牛津学霸,更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翻译家。在他之前,中国古典名著在汉译英这方面,简直有如车祸现场,惨不忍睹。当时的老外,是这么翻译四大名著标题的:《猴子历险记》《一个石头的故事》《三个王国的罗曼蒂克史》《105个男人和3个女人的故事》看来,想讲好中国故事,还得中国人自己撸起袖子上。60年代,中国外文出版社找到杨宪益,请他翻译一部汉译英《红楼梦》。杨宪益给拟了个英译名:一锤定音。这被公认为《红楼梦》的标准英译名,直到现在。说杨宪益凭一己之力,刷新了中国古典名著汉译英的纪元,是一点儿也不过分的。不过这都是后话。柜子里这几千片甲骨文所承载的信息,拿来做研究的话,就是取之不尽的宝库。谁拥有了这个柜子,谁就坐稳中国甲骨学史上第一流宗师的位子。什么郭沫若,什么董作宾,通通不在话下。这绝对名垂青史的最好方式了,但这并不是杨宪益想要的。面对这份巨礼,他连门都没让进,反手喊来一辆三轮车,直接拉到了位于南京的中央博物院。收到重宝的南博自然是千恩万谢,因为在战事频仍的年头,文物流失才是常态。这些年来,那一柜子满满的甲骨文,南博的研究人员最后捣鼓出什么了吗?人们从这批甲骨文中,发现了中国史上有文字记录的第一位女将军:今天的人难以想象,她是一个曾经统帅三万精锐之师征伐四方,久经战阵的伟大军事家。她帮丈夫武丁缔造了商朝历史上最强大辉煌的一段时间。她和武丁的感情,绝对不次于几千年后,长生殿和长恨歌中描绘的那一场。在武丁时期的甲骨文中,提及最多的人就是妇好。里边全是这位伟大国王向上天祈祷发问的内容,用现在的话说,都是这样的:后来,妇好在30岁那年早逝。武丁悲痛不已,把她葬在了自己宫殿的旁边,惟愿常相见。透过甲骨文,人们才知道,在中华民族的源头,在一个王朝最伟大的时期里,竟然有过一场这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和一个武功赫赫、叱咤风云的女性。如今,妇好的塑像,就站在河南殷墟博物馆的门口,笑对我们这些子孙后代。手持一把战斧的她,仿佛在对我们说:听说现在女性都需要争取权益了?在故宫午门内的文物库房里,有个年过六旬的老人,正哆哆嗦嗦地打卡。老人在历史博物馆工作,每天早上7点到,下午6点下班。风雨无阻。他的工作时长是11个小时,跟现在互联网大厂打工人有得一拼,还不摸鱼。这个老人,长着一张圆脸,戴一副黑框眼镜,爱穿深色长马褂。几十年来,中国但凡是稍微自认为是文艺青年的人,就不能不读他的一部小说。也不能不记得,这部小说最后的那句话:他,就是中国最著名的乡下人,沈从文(1902-1988)。沈从文后来再也没有写过小说,改行去中国历史博物馆搞了历史研究。 那时候,历史博物馆的文物库房严禁明火,室内气温往往会低到零下十几度。沈从文只能用通勤路上买的烤白薯来取暖,不过那玩意很快就冻成砖头了。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搞了整整十年的文物研究工作。这十年里,经沈从文过目、上手研究的文物种类就多达十几种:服装、铜器、玉器、瓷器、漆器、家具、绘画、钱币、丝绸、地毯……这些东西彼此之间,都是相较独立的领域。随便哪一个,都够钻研一辈子的。任何一个真正的文物工作者,也必然是一个坚定的文物保护者。沈从文在历博工作的十年间,陆续捐出了自己珍藏的20多件文物。其中,有一幅明代的印花纸画,格外值得一说。明代《赤壁游》的故事印花纸画 遥想当年,周瑜一个英姿勃发抽了三张牌,大喝一声汝等看好了,就烧了曹操的八十万水军。千古传诵。七百年后,中国出了一个有史以来最著名的吃货,苏东坡。他昨天还在杭州的苏堤上晨跑五公里,一下子被贬到了盛产密卷的湖北黄冈,心情肯定好不了。人都是这样,心情一郁闷,不是喝酒浇愁就是旅游散心。但做选择是小孩干的事儿,苏大学士两个都要。于是,他约上了两个朋友,三人一起去赤壁喝酒,酒后还危险驾驶驾船。一个叫黄庭坚,江西老表。你身边肯定有个挺着肚腩的中年大叔,微信签名是他的一句诗: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另一个是个和尚,叫佛印。他有一句名言,别人骂你的时候你可以用上:这位施主,心中有啥,眼里就有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喝到上头的苏大学士感慨良多,欣然写下名篇《念奴娇·赤壁怀古》。怒发冲冠,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他们三个人这番游览的场面,又成了新的千古传诵。几百年后的明代,有人将之画成了一幅画。千百年来,中国人能够在精神层面上无障碍地和先贤们实现灵魂交流,产生共鸣。正是这样薪火相传的结果。可能有人会觉得这没什么了不起,但我要说:你不在意的日常,却是别人求而不得的奢望。在其他古文明都已断层或不存的今天,只有中华文明还在熠熠生辉,不断迸发生命力。从周公瑾到苏东坡,从明代画师到沈从文。一连串名字,串起了中国文明的古今,在岁月的江河中翻起浪花。1963年8月13日,北京首都剧场里,一场追悼会正在举行。参加追悼会的,有时任国家领导人,各界群众,还有外国人士,足足一千多人。悼念的对象,是我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冀朝鼎(1903-1963)。他是新中国早期打破西方经济封锁,对外开展经贸交流的核心人物。悼词中有一句话,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尤其在秘密工作时期中,他能出污泥而不染。是的,冀朝鼎不单是一个学者和外交家,还曾是隐秘战线上的工作者。他曾一度潜伏到了老蒋连襟、民国财政部长孔祥熙(1880-1967)的身边,当上了孔的机要秘书。他提供的国民党政府金融机密和财政状况,总是能够让这边准确研判出对方的下一步。据说,《北平无战事》里的谢培东的原型,就是冀朝鼎。陈立夫(1900-2001)在自己的回忆录里,有两句话,是对冀朝鼎最高的夸奖:有人考证说,这是陈立夫不敢直接指责蒋介石,只好找冀朝鼎来当替罪羊。冀朝鼎一生作出的贡献,也许永远不会为人所知。但确定无疑的是:这次葬礼,是另一个开始。因为,他生前立有遗嘱,要把自己多年来搜集的文物全部捐献给国家。这些文物从商周到明清,零零碎碎加起来有430多件,快凑满上下五千年了。其中最多的,是他山西老乡傅山(1607-1684)的书法作品。要说傅山你可能不知道。但说傅青主,你大概就“噢!——”对,就是那个一生凛凛气节,反抗清廷残酷统治,《七剑下天山》里的傅青主。在06版电视剧《七剑下天山》中,扮演这一角色的是老艺术家于承惠。里边握着莫问剑的大胡子傅青主,有一句名台词:莫问前程有愧,但求今生无悔。傅山生活的年代,正值明清更替,眼见八旗铁骑蹂躏山河,他心中焦灼愁闷。同是国破家亡的离乱人,傅山特别钟意杜甫。这一点,在傅山的书法作品有直接体现,他酷爱杜甫的诗。比如这首《秋兴八首·其四》。这首诗,反映了杜甫在安史之乱中的所见所闻,恰好戳中了同样有亡国恨的傅山。傅山的笔触,流畅不羁又像游龙般狂舞飞逸。他精于拳法、剑术,经常是在练武后乘兴泼墨挥毫。这字里行间,真是应了古龙老师在《三少爷的剑》开头那句话:傅山手书,杜甫《秋兴八首·其四》 傅山这辈子,先是从文后又学医。发现学医救不了明国人,又学武,学兵法。为了救国,他几乎尝尽了所有办法。虽然,最后他所作的努力全都失败了,但气节和精神却流传下来。或许,年轻时的冀朝鼎,就是受到傅山这种精神的感召,才毅然回国,投入救亡图存的事业中。这也能够从侧面说明,为什么他这么喜欢傅山的书法。杜甫、傅山、冀朝鼎,三个不同时代,却相似境遇的中国人,跨越时空实现了精神传承。1984年,山西省灵石县,有人发现了一本古拳谱,后来上交给了国家。经专家鉴定后确认,这正是过去只存于传说中的《傅山拳谱》。后来,这本古籍很快被整理成册出版,并归为太极拳的一派。2009年,傅山拳成为山西省非遗项目,由此推广到中小学校园中。至此,傅山先生穷尽毕生的武学,终于得以在三晋大地永续流传下去。如果你以为,捐出宝物的都是杨宪益、沈从文、冀朝鼎这样的名家与大人物,那你就错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全国各地博物馆接收捐献文物达40余万件。其中,故宫博物院接收捐献文物3万余件,捐献者达700余人次;中国国家博物馆接收捐献文物6万6千余件,捐献者有630余人次。这40多万件文物的捐献者中,有名家与大人物不假。但更多的,则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2018年,热播的清宫剧《延禧攻略》中有这么个情节:乾隆的皇后富察氏夏天怕热,于是便用一种叫做冰鉴的器物来冰镇西瓜汁喝。冰鉴,其实是比较雅致的说法。说白了,这玩意就是过去的冰箱。电视剧这么拍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乾隆家真的有冰箱,而且还是一对。那时候,北京城内有官家冰窖,里边就囤着很多巨大无比的冰块。夏天热了,宫里就会把冰块分割成小块,放进冰箱里。一是用来冰镇水果食物,二是利用冰块冒出的冷气降低室温。那时候,夏天的冰块是正黄旗的奢侈品,上头都有通天纹。人民群众是万万消费不起的。后来,乾隆用过的这对冰箱,在他的后代溥仪被轰出故宫的时候,给带到了天津。朕的大清都亡了,还记得祖宗?这个孙子缺钱用,就把这对冰箱给卖了,卖价是足足3500块大洋。这笔钱,当时能在北京西城买一座三进三出、二十多个房间的四合院。买主是天津中医院首任院长,陆观虎(1890-1963)。担保人是总统徐世昌的弟弟徐世章(1889-1954)。1985年,陆院长的女儿陆仪和孙子潘大卫,又把这对冰箱捐回了故宫。在那个刚有万元户的年代,故宫决定奖励他们1万块钱以示表彰。没想到,却遭到了这母子俩的一致拒绝,他们是这么说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个就是宫里的东西,我们要物归原主,不能收钱!普通人在平凡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品质,总是格外夺目耀眼。乾隆御制珐琅冰箱,故宫博物院藏 这个冰箱——放冰的箱子,就是当时中国最先进的技术。没准,乾隆还用这对冰箱冻过天津的西瓜呢,毕竟这家伙是个爱吃西瓜的主儿。不过,就在乾隆吃冰镇西瓜的时候,欧洲人都已经在搞第一次工业革命,并由此催生了后来的电气时代。几十年之后,发明了真正的冰箱。从此,冰箱不再是帝王将相的特权,寻常百姓家也才能用上插电的冰箱。乾隆用过的冰箱,在当年溥仪偷带出的故宫珍宝之中,其实算不得什么。清代的一个特点,就是把全国的珍贵书画,基本都收罗到了宫中,不少都是宋元明甚至更早的稀世珍品。最为珍贵的一千多件,被溥仪偷偷带到了伪满皇宫。1945年,溥仪还来不及收拾这些宝贝,就给苏联人逮了起来。后来,这批宝贝就在乱兵抢掠中流散到了全国各地尤其是东三省,成了古玩贩子嘴里的极品——东北货。1964年,一个操着标准东北话的小伙子来到北京荣宝斋,带来了一个大包袱,里面全是碎纸。闻讯而来的专家们惊呆了。他们从这个大包袱中,挑出了30多幅国宝级的书画:为这些国宝,小伙子得到的报酬是人民币1400元。他点了钱就走了,并没有留下真实的姓名和地址。中国最著名的文物鉴定专家之一杨仁恺先生说:这批文物,虽然大多都为残片,但每一件都是国宝级文物。若无相当的文物鉴赏能力,是决然作不出这种选择的,在这个青年背后一定还有更加神秘的人物。荣宝斋的经理说,这么多重要的文物能保存下来,是给国家做出的巨大贡献。1400元和实际价值差得太悬殊了,所以我们报请当时的国务院领导,希望能给予那个青年奖励。然而,直到1996年,这对母子的真实故事才被哈尔滨一家报纸报道出来。原来,那个小伙子叫丁心刚(化名),他的父亲丁征龙(化名)曾留学德、法,后任张学良秘书。1945年日本投降后不久,丁征龙从长春买下一批从伪皇宫里流出的字画和碎片。不料,却在半路上被一个见财起意的朋友杀害,字画被夺走。丁征龙的妻子孙曼霞决心为丈夫复仇,不断上告,最终将凶手绳之以法,执行枪决。当天,她拿回了那批字画。十几年来,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儿子为这批字画寻找一个更为妥善的去处。这才有了丁心刚向荣宝斋献宝的一幕。而荣宝斋又把这批字画捐给了故宫博物院。直到2004年,央视《探索.发现》栏目又去哈尔滨采访他们,这对母子捐献宝物的故事才广为人知。米芾《苕溪诗卷》 北宋,范仲淹《师鲁帖》 中国历史发展的轨迹那么长,留下的文物那么多,其中却有着奇妙的联系。1998年,内蒙古锡林郭勒的李宏斌、席万民两位牧民将挖到的一把黄金匕首,捐献给了国家。锡林郭勒位于北京正北,在两千多年前属于匈奴故地。这把黄金为柄、精铁为刃的华丽匕首,一望可知是匈奴贵族随身把玩的利器。汉代金匕首,故宫博物院藏 90年代末,民智已开。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把匕首不要说文物价值,就是融掉卖金子,也能收入一大笔钱。但两位牧民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们只是迅速来到北京,把一起挖出的几件文物交给国家。锡林郭勒是内蒙古与河北的交界处。与它接壤的河北张家口,在战国时属于赵国的代郡,是农耕民族抵御游牧民族的最前线。拂去千年风沙,《寻秦记》中那位智勇双全的赵国名将李牧就是在这里大破匈奴,打得胡马此后数十年不敢窥中原大地。这是何等的气概。以至于一千多年后,还有人在感念他的功业。1018年,一个30岁的大龄男青年到河北,也是当时的国防前线游览。途中他写了一首诗:这个写诗的男青年,就是范仲淹。他想建立一番李牧那样的功业。但我们今天能记得的,还是他的两句座右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今的《富川山居图》两半,只能分别躺在浙博和台北故宫里,隔海相望。这两幅曾经短暂相聚的画卷何时才能再次完聚,仍然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祈愿两幅半卷有朝一日能合璧,再也不分离。也希望到那一天,两岸能实现真正统一,让千年文明的血脉流到一起。创造,不仅是指创造本身,更是指保护和传递。有敲出星火的人,就有传递柴禾的人。前者往往名垂青史,后者多是籍籍无名。但在中华文明血脉传递的过程中,他们同样重要,同样崇高。每一个名字,每一下笔画,都告诉我们从何而来;每一次保护,每一次传递,都告诉我们将走向何处。他们就在你我中间。他们就是这个国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被健忘的我们忘记。因为他们,我们才得以触及中华民族的过往,不忘自己的来路。同时,以历史为锚点,向更前方远航。在航行中,每当我们仰望浩瀚星河,都应该记得他们的付出,感铭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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