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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旧世界中消失的“她”

 hl1bwcdm 2024-05-17 发布于河北
《美丽新世界》作为一部著名的“反乌托邦”科幻小说,经常被各种文学批评家从极权主义、技术统治和消费主义等角度对其描述的社会进行文学批评,而女性主义批评的角度则有所空缺。所以作为女性读者,我将从性别角度出发,以“女性人物塑造”,“两个社会中不同的性别制度和女性地位”,“作者书写过程中的性别意识”三个方面对本书进行分析和探讨。 女性人物塑造: 仅从“新世界”这一部分的出场人物来说,男性角色从数量上来说就占绝对主导,且其社会等级绝大多数都是阿尔法及以上,即“新世界”的上层阶级;而大部分女性形象都以“女性贝塔”、“女性德尔塔”、“女性伽马”的名称一笔带过,真正拥有姓名的女性不过寥寥。从这一设置中就可以看出,尽管在作为“乌托邦”的“新世界”里,女性仍然是作为第二性存在,绝对依附于第一性的。 而在少数拥有名字的女性角色中,刨除一部分专门用来表现新世界的文明人有多么冷漠、势利、没有个人感情的工具人,我们只得到了三位主要女性角色——女主角莱妮娜,她的好朋友芬妮,约翰的母亲琳达。她们三位都是新世界产物,虽略有不同但大同小异。 芬妮被当作新世界的典型女性形象作为有些异常的莱妮娜的参照物出现,她被社会塑造得“肤浅”、“无脑”、“漂亮”、“丰满但是没有莱妮娜丰满”、“对社会睡眠教育灌输的观点倒背如流且深信不疑”,总的来说她就是以新世界的标准看完全合规的一个女性。 女主角莱妮娜,从开场名字还没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在各种男人的交谈中出现了,并且和“丰满”这个词紧紧捆绑在一起,是一个典型的“他者”,虽然第三章出现了她的主视角,表明她开始不再想要滥交,甚至对与众不同的“怪胎”伯纳德产生了兴趣,很多人可能会从这里开始以为接下来她要觉醒了,会和伯纳德一起作为男女两条线的觉醒异端,但是并没有,尽管她有些不一样,尽管她后来对“野人”约翰产生了“一对一的感情”,但是她在整本书中依然被当作一个性符号、男性角色的情感寄托和反映不同社会文化冲突的工具,她的形象相对于男角色来说非常单薄,情感和心理上的成长也是几乎没有。 约翰的母亲琳达,则完全是一个用来展现两组社会实验差异的小白鼠,先是作为一个被抛到“原始世界”的“文明人”,被迫打破思维和道德的边界生下约翰,在原始社会里因自己不同的道德观被男人进行性剥削,被女人进行性羞辱,然后又作为一个“不耻的象征”在重回“文明世界”后因自然衰老和生育被嫌恶、辱骂,最后因沉溺苏摩带来的虚假快乐而死,即使在死后也要作为约翰的“原始人道德高光”的导火索和自我感动式赎罪的信念。 相比于有着个体意识复苏的倾向,会时常感觉到与集体格格不入的伯纳德;想要挖掘自己内心深处的力量以及感受,去表达不同于已经规范化的文字、诗歌和语言的赫姆霍兹·华生;从小生活在“保留区”中代表着自由意志,真善美以及真实性的“野人”约翰,这三位女性角色有任何的个体意识和自我意识吗?有独立的思想吗?有剧情高光吗?完全没有。 两个社会中不同的性别制度和女性地位: 书中“原始社会”的两性观即我们更熟悉的社会的性别观——那些因无法物理上夺走女人的生育能力而产生的从社会意义上夺走女人的生育权力的制度,如男尊女卑的父权制、一夫一妻的婚姻制、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制以及浪漫爱意识形态和贞操观,这些父权制的产物和男权社会的基石让女人把自己的生育天赋当作诅咒,被终身捆绑在家庭里为男权做贡献。所以处于“原始社会”的女性必然是被剥削、被压迫的,她们在家庭内部承担的痛苦在宗教的分担之下处于一个刚好可以继续生活的阈值,因此很快在宗教“来世幸福”的承诺之下把这套男权结构合理化并内化成自己的一部分,因此她们会对外来者琳达产生相当强烈的不满并持续侮辱折磨她。 而与“原始社会”相对的“文明社会”则是一个已经可以用科技和流水线生产婴儿的世界,从表面上看,这样的世界似乎已经免除了女人的“生育义务”,女人似乎可以不用再受生育的苦,可以从家庭中解放出来去参加更多的集体活动,创造更多社会价值,然而这样的理想状态在“新世界”中并没有出现,因为即使是新世界,仍然是男人主导的男权社会。“新世界”中“瓶培”取代了“胎生”,女性不再需要生育能力,所以她们大多数被培育成“雌化雄体”,少部分保留生育能力的“高等女性”则需要佩戴“节育带”并定期做“节育操”。胎生本是雌性哺乳动物天然的繁衍过程,也是女性根本区别于男性的性别差异,对女性生育功能进行剥削与贬低,实际上就是在否认女性的价值、压制女性的地位。而且因之男权社会的特性,女人即使不再需要生育却仍然保留着那些脂肪堆积的身体部位,只为了满足“丰满”“美丽”“性感”这些男性凝视贴上去的第二性标签;家庭、婚姻和爱情消失了之后,她们的劳动附加值被从家庭小单位释放到了集体大单位,但结果却是不需要“服家庭役”之后仍然需要“服淫役”,孩子们童年游戏是“基础性爱游戏”,女孩从小就要学会性感、诱惑,长大后更是成为男性的福利,她们承担较轻的工作,不断答应各种男性的性邀请,成为他们努力工作的奖赏和彼此之间的谈资。 “原始社会”和“文明社会”,“新世界”和“旧世界”,看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对于女人来说,她们被剥削被压迫的处境从未变过,只是换了一种更有隐蔽性的方式罢了。 作者书写过程中的性别意识: 如果说人物塑造和世界观架构中对女性的剥削压迫是作者有意为之,是为了讽刺两个社会的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都并不完美,是为了揭示“新世界”并非完美的乌托邦社会,那描写各人物时作者的遣词造句、多次出现的代表形象和语句中的情感指向则更能体现出作者本人的性别观念和性别意识。 相比书中大部分重要男角色是阿尔法,女性角色大部分是社会中上层的贝塔,她们总是从事着传统的“女性职业”如教师、护士、培育中心车间女工等辅助类工作,她们总是头脑肤浅,身材丰满,崇尚消费主义,热衷于化妆打扮等取悦男性的事情。如“他走出电梯时,三个来自宣传部合成音乐处的漂亮女孩拦住了他。'噢,赫姆霍兹,亲爱的,来嘛,和我们去埃克斯摩尔吃顿野餐晚饭嘛。’她们包围着他,苦苦哀求着。”“'这些女人!’飞机升上空中时,他说道,'这些女人!’然后摇摇头,皱着眉头,'这些女人!’伯纳德假意应和着,心里却希望说这些话的人是他自己,而且他希望能像赫姆霍兹那样轻易地将那么多女孩子搞到手。”这些描写是自然的,是不假思索的,完全没有批判性意味,只是社会背景式的陈述,由此可见作者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把二十世纪初随消费主义泛滥而诞生的最普遍的英国女性刻板印象作为了女性的基本形象,把女性受到的结构性压迫默认为了秩序性背景。 从对消费主义的批评,对极权政治的讽刺和对未来社会的畅想来说,《美丽新世界》无疑是成功的,是人类文明史上伟大的反乌托邦小说,但无论是书中的“新世界”还是“旧世界”,都没能解决这个消失的“她”的问题,作为占据人类一半人口的群体,作为文学作品的读者和消费者,我们希望可以通过对这些男性主导的世界名著进行女性主义批评,由此产生更多的借鉴和启发意义,促使更多优秀的,有进步性的文学作品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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