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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儿熟,杏儿黄

 于德明秋枫 2024-05-20 发布于河南


麦儿熟,杏儿黄‍





小方桌上,

静静地躺着几枚金黄的杏子

它们和我的拳头一样大小,

有的已经炸裂,

恰似张开的嘴巴

露出里面赤褐色的杏核,

橙黄的果肉鲜嫩饱满,

汁水仿佛就要流出来一般

特别诱人。

刚放学回来的

知道这是上山归来的父亲

给我们捎的包,

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这是我刚入学时的一个画面。

距今已经近四十年了,

却依然时不时地

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老家山上多杏树

(俗称羊屎蛋儿杏,

大概是因为比羊屎蛋儿

大不了多少的缘故吧,

人们便以物比物,

为其起了一个俗得掉渣的名字)。

春天,

漫山遍野都是泼泼洒洒的猩红,

煞是好看。

麦子熟,杏儿黄。

杏子的生长期不长,

麦收前后,就成熟了。

一枚枚橙黄的杏子藏在绿叶之间,

就像挂了一树的黄珍珠。

清新的香味随着热风四处飘荡,

引得人们争相采摘。

每当此时,

放学回家

总能尝到父亲上山摘来的杏子。

儿时,

麦收时节是有麦假的。

父母忙于割麦收麦,

牛也无暇顾及,

只好把它交给我。

赶着牛进山,

安顿好牛之后,

我就四处找着打杏子。

成熟的杏子

一不需要爬树摘,

二也不需要用竹竿打,

只消对着树干踹那么几脚,

它们就像午后的阵雨一样,

扑簌簌地从天而降。

拎着蛇皮袋子,

我一边捡拾

散落在草丛中的杏子,

一边不住地往嘴里塞。

那种绵软、香甜的滋味

恰似成年后饮用的美酒,

顺着舌尖,

一下子就渗到了心里头,

久久难以忘记。

即便时至今日,

随便咂咂嘴,

唇齿间依然残留着

那份绵软和香甜。‍







当然,

打杏子

也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

有时会遇到蛇——

小时候,

我特别害怕蛇,

总觉得它们身上

那些斑驳的花纹太恶心人。

不管是黄肝蛇、青丝彪,

还是乌梢蛇、菜花蛇,

只要一见到它们,

我的心脏就砰砰砰地乱跳,

因此始终距离它们远远的。

但有时候恰恰就是这样——

怕处有鬼,痒处有虱。

有一次上山打杏,

一边

念叨着“别有蛇啊”“别有蛇啊”,

一边对着杏树踹了一脚。

谁知胳膊粗细的一条乌梢蛇

立马像荡秋千一样垂了下来,

嘴里还吐着长长的蛇信子,

发出嘶嘶的声音。

见此情景,

我吓得扭头就跑,

篮子里的杏子跑撒了,

膝盖也磕破了,

但这远远比不上我对蛇的恐惧。

连滚带爬,

跑出半里地之远,

心脏依然咚咚咚地狂跳不止。

有时则会遇到野蜂。

曾有一次,

我背着满满一蛇皮袋的杏子下山时,

一个不小心,

踩到了土蜂窝上。

受惊的土蜂以为有外敌来袭,

倾巢出动。

骚乱的它们顺着领口、袖口和裤脚钻进来,

对着我的身体肆意地蜇、叮。

回到家,褪去衣服,

我才发现浑身上下都是土蜂留下的小红点。

遇到马蜂的时候也不少,

但都习以为常了,

也不感觉怎么样。

虽然打杏子会遭遇这样那样的困难,

可比起品尝美味,

比起与家人分享劳动的快乐而言,

一切都是人间值得了。

打回来的杏子,

果肉填了肚腹,

杏核则一一被敲开。

取出嫩白的杏仁儿,

掐了尖儿,

清洗干净,

装入瓶中,

用盐水浸泡着。

有客人时,

则拿出来作为餐桌上下酒的菜肴。

杏仁儿吃起来脆脆的,咸咸的,

仔细品味时,

多少还会有一些苦苦的味道溢出舌尖,

但更多的依然是香甜和鲜爽。‍







时间飞逝。

从小学到师范毕业,

仿佛眨眼间就过去了。

很快,

我有了自己的工作。

而那时麦假也退出了假期体系,

于是,

上山打杏子的事儿

便成为一种记忆,

沉淀在岁月的角落里。

每年麦收时节,

我照例回家帮忙收麦子。

下了公路,还未到家,

大老远都能闻到

一股清新的香甜味。

那是从父亲栽的杏树上飘来的。

它挺立在菜园边上,

碗口粗细,

犹如挺拔的士兵。

初春时,它披一袭殷红,

宛如待嫁的新娘,

不时勾起我对美的幻想和向往。

麦收前后,

饱满的杏子

像乒乓球一样挂满枝头,

远远望去,

犹如点了一树的黄灯笼。

热风拂过,

金黄的杏子随风摇曳,

时隐时现于绿叶间,

好似调皮可爱的孩子在躲猫猫。

香味随之荡开去,

弥漫在村庄里,

久久不散。

父亲逐渐年迈,

打杏子的事儿便落在我的身上。

抱紧树干,弓着腰,

腰里系着竹篮,

三下五除二爬上树,

拴好竹篮,

我便像猴子一样

一会爬高,一会攀低,

将杏树的果实尽情摘取。

偶尔,由于工作忙,

不能及时回家,

父亲则会留一些杏子给我,

后来是给我的女儿,他的孙女!

看着我们大快朵颐时,

父亲总会说:

“桃饱杏伤人,少吃点,明年还有。”

一边说着,

他也拿起一个杏子,

捏开,掏出杏核,

将果肉塞进嘴里,

慢条斯理地嚼着,

一脸的满足和幸福。‍







如今,

到了麦收时

父亲已离世一年有余。

田野里,

麦浪翻滚,

麦香扑鼻。

可菜园边的那棵杏树,

除了绿叶之外,

什么也没有。

呆呆地站在树下,

微风吹过,

泪珠悄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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