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班路上听播客，听到《一位90后男性的家庭实践：从让父亲向母亲道歉开始》，讲述的是《智族GQ》的合作摄影师张博然通过给父母上网课的方式，重新梳理家庭关系，网课坚持了半年多时间，父亲第一次学会跟母亲道歉，张博然的网课是一场“家庭女性主义”的实践课，由三人小家庭辐射到爷爷奶奶姑姑姑父这个大家庭，家庭成员都获得了成长，也产生了正向的改变，这个真实的故事让我内心颇受震撼。 这个故事发布后引起了广泛的讨论，网友高赞评论说，张博然能改变他父母很大程度是因为他是一个世俗意义上成功的儿子。 不得不说，一针见血。成功和儿子这个性别，缺一不可。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其实人都是看人下菜的，即使父母也不例外，父母对你的态度、以及你能在多大意义上影响乃至改变父母，你自身的处境决定了你是否真正拥有话语权。 倘若张博然是个失业、落魄、令父母操心的儿子，你让他给他爸妈上课试试？估计张博然一开口，他爸张口就怼回去，“你还想教育我们？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决定了你的话语权，很多时候不但在社会上适用，甚至父母子女之间也不例外。你不够成功，你在父亲乃至家族里的存在感就大大削弱了。 当然，经济实力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张博然是儿子。因为他是儿子，所以他“才能给他爹当爹”，他是儿子，他影响乃至改变他父母才成为可能。 在我成长过程中，我观察到一个现象，女性但凡有兄弟，那么她的处境绝对比只有姐妹或者身为独生女艰难许多，相应的，有兄弟的女性从家庭中获得的资源和支持包括话语权都少了许多。 无论婚否，你的兄弟、父亲乃至家族、村落，都会默认为你将会是“泼出去的水”，已婚女性在娘家的对位总是尴尬的，给爸妈上网课这种事在闽南农村大概率不可能发生。 即便像我这种工作离家不远、经常深度参与到原生家庭事务、遇事经常要为原生家庭兜底的女性，虽然我是我原生家庭中学历最高、拥有体制内工作、在厦买房买车的人，我也不觉得我在我原生家庭中有多少话语权。 我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我妈在处理，我爸多年来几乎很少参与到具体事务中来，我弟也是。而我妈很依赖我和信任我，出于为我妈分担和心疼我妈的出发点，我也经常因此参与到家庭事务和决策中来。 举个例子，我家2013年整栋房子三层楼重新装修，在原址边住边装修有多麻烦，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找泥瓦匠、粉刷匠、水电工、买瓷砖、水泥、沙子、油漆等各种材料、砍价等整个琐碎的过程都是我妈和我操持的。 当时我还在读研，研究生课少，装修的那半年我基本上没去学校上课，我在家里一边考驾照一边弄装修一边办培训班，整个装修过程我和我妈付出了非常多的心力，我和我姐也把办培训班赚来的一万多全部用于家里的重装。 以及，2017年我爷爷出殡时殡仪馆的灵车出了车祸，我爸妈我弟、弟媳和我三个叔叔出了车祸，跑医院照顾伤者、多次和医生沟通、后续和民政局无数次博弈和谈判赔付金额，整个过程费心费力历时一年，博弈谈判这个事我全程参与并主要进行推动…… 总而言之，我家遇到麻烦事和困难以及需要知识储备的时候，我作为家族里学历最高的女性，都是冲在最前面时间精力付出最多的那个人。确实，在为原生家庭的付出上，我问心无愧。 然而，我弟在我和我弟媳因为家庭事务起争执的时候，他们住在我和我妈耗心费力花钱重新装修的房子里，跟我说，你都嫁出去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你走。 虽然我知道是气话，但是我能记一辈子。 后来我爷爷出殡后，我爸我叔他们对白礼分配产生分歧时，我站出来提了一点儿意见，我爸也是跟我说，你嫁出去了，你别插嘴。 有时候想想就很悲凉，我身为女儿，家里难事大事出工出力有我的份，等到家里成员彼此有冲突或者意见不一的时候，我就是泼出去的水了，所谓的出力不讨好，就是这样。 是的，在我家，平时再没担当的男性们在关键时刻也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他们的话语权被视为天经地义，而我作为泼出去的水，没有。 我的性格原本是正义感、规则感、秩序感比较强烈的人，但是经过几次表达受挫和与家庭成员产生冲突后，我知道自己没必要吃力不讨好了。 每次我受伤后我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走出来，没有人跟我道歉，我每次都要痛苦地自我疗愈，保护自己不被击垮、不产生自我怀疑，这对我来说更重要。于是，后来我就懒得再过问我的原生家庭乃至家族事务了。 当彼此的认知和价值观不一致的时候，你试图沟通都是在自找苦吃。 我发现男性以及嫁进来的女性从来不会对自己产生身份困惑，他们理所当然觉得自己才是家里的主人，才是家里掌握话语权的人，而我身为嫁出去的女性，参与家庭事务的身份极其尴尬，碰壁几次后，算了吧。 我家里的男性们都爹味儿十足，又特别大男子主义，没必要，我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 想到张博然能给他爸妈上课，我就感觉到特别羡慕，能坐下来沟通的父母、愿意听自己上课的父亲，这样的家庭氛围都不会差，张父虽然也大男子主义，但是愿意听课这点至少战胜了全国90%的60后男性。 简而言之，给我爸上课这事儿，我想都不敢想。 写下这些其实很难，但是写作的过程让我更有力量去勇敢面对自己，承认有些事我做不到、有些关系我处不好，这并不是我的错，这也并不影响我成长为一个很好的大人。 是的，无论是身处什么关系，我们活着的第一要义首先是爱自己和保护好自己，其他的都是其他。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