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是北方许多地区的主食,尤其在产麦区,馒头、面条成了餐桌上当家的老大老二。陕西人把馒头叫馍,而满族人叫饽饽,还有的地方叫炊饼。不管怎么叫,只要不出北方,人们都明白,但凡说到馒头,那一准是白面做成的——起面、笼蒸、实芯。
可是,如果在南方,特别是到了江浙一带吴语区,说起馒头,其实和北方人概念中的样子大相径庭,馒头它就专指包子!
有人去上海游玩,兴冲冲到豫园寻找小笼包,按着名称来找,一定遍寻不着。这家名店门楣上大书一匾:“南翔馒头店”。馒头变脸成了包子,懵不懵圈!
中国人的餐桌上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馒头,具体时间已不可详考。
汉代发明了石磨,从小麦中提取面粉变得容易起来,以面粉做成的主食随之而丰富,用面粉蒸制成的食品汉魏时期统称作饼。
“以面蒸而食者曰蒸饼,又曰笼饼,即今馒头。”
——明代周祈《名义考》
馒头之名最早见之于文献,出自西晋束皙的《饼赋》:“三春之初,阴阳交际,寒气既消,温不至热。于时享宴,则曼头宜设。”
束皙笔下的“曼头宜设”,实际上是古人用于春祭的祭品。这个习俗一直到了宋代,仍然延续。
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里记载,清明时节,汴京人踏青祭祖必用“炊饼”。
由炊饼这个称呼,也可以看出,自馒头一开始出现,名称似乎就很难统一起来为大家所认同,《东京梦华录》中的炊饼,自然指的是馒头。
把面粉包着馅儿的食品叫成馒头,源于一则传说。
北宋高承所著的《事物纪原》介绍,三国时诸葛亮征讨孟获,时人进言蛮地多邪术,应该祈祷神灵,“然蛮俗必杀人,以其首祭之”。
诸葛亮不听,用猪肉羊肉和成馅儿,包之以面粉,再捏成人头模样,“以祠,后人由此为馒头”。
这个故事多少带了一点玄幻色彩,高承记述下来,“蛮头”变作“馒头”,真假很难详考。
但是,《事物纪原》所记的内容,起码有一点令今人很感兴趣,那就是包着肉馅儿的笼蒸面食,它也叫馒头。
炊饼、蒸饼、笼饼、馒头,叫法多而杂。至于这些面食,当时里边有馅儿还是无馅,也是很难考证。
其实,一直到唐宋,关于馒头的称谓,依然不能像我们今天在北方地区约定俗成的那样,把带馅儿的一准儿叫做包子,无馅儿的一律叫成馒头。
《东京梦华录》主要写汴梁风情,许多章节记载既有“万家馒头,在京第一”,又有“软羊诸色包子”,还有“羊肉小馒头”,显然,馒头、包子,有馅儿还是无馅儿,当时是混着叫的。
吴自牧写的《梦粱录》,专写南宋临安风情,他介绍当时临安夜市售卖“炙焦包子”,显然这是现在浙沪一带的生煎馒头;酒肆中出售“灌浆馒头”,不用说这是江浙汤包的前身。
尽管包子、馒头这么混着叫,但至迟在宋代,已经出现了专门的馒头作坊。
南宋周密所著的《武林旧事》,在“蒸作从食”条目中,专列了“大包子、大学馒头、羊肉馒头”。
“太学馒头”是个什么东东?直至读了岳飞孙子岳珂写的《馒头》诗,才明白这是专供国子监太学生吃的馒头。
其诗中吟道:
几年太学饱诸儒,
余技犹传笋蕨厨。
公子彭生红缕肉,
将军铁杖白莲肤。
芳馨政可资椒实,
粗泽何妨比瓠壶。
老去齿牙辜大嚼,
流涎聊合慰馋奴。
可见,太学生们的伙食不错,居然享用的是蟹黄馒头,难怪岳珂自号“馋奴”了。
有意思的是,馒头是古人春祭的宝物,有时又是文人墨客的清雅食物。
南宋林洪在《山家清供》里列了一款“酥琼叶”:“宿蒸饼薄切,涂以蜜或油,火上炙,铺纸地上散火气,甚松脆。”
说白了,这不就是烤馒头片吗?诗人杨万里大嚼之后,盛赞“削成琼叶片,嚼作雪花声”,普通的馒头片成了诗意的琼叶酥。
馒头有时又是达官豪客暴殄天珍的表征,《晋书·何曾传》说,何曾“蒸饼上不坼作十字不食”,馒头不蒸成开花儿形状他就不吃。
当然,馒头除了享有春祭的地位以外,还曾经是宋朝宫廷宴会的主角。
《东京梦华录》中记载,宫廷御宴不算看菜,正式上的九道主菜(称第一盏到第九盏)里,其中“第八盏御酒”所列三款下酒菜,分别为“假沙鱼、独下馒头、肚羹”。瞧瞧,彼时的馒头,何其受宠!
大约是明清之际,特别是满人入关之后,至少在北方地区,餐桌上的馒头才渐渐与南方所叫的馒头有所分野,分作带馅儿的和实芯儿的,称作包子与馒头加以区别。
康熙年间,有一位叫李蟠的士子,进京参加进士考试,他怀揣三十六个馒头入场,从早写到晚,吃光了馒头才答完考卷。结果,这位大胃王荣登榜首,被人们称作“饽饽状元”。
《荆钗记·春科》戏言:“三场文字不得中,六个馒头落得吞。”对李蟠而言,六个哪里能够。一场殿试,就得三十六个馒头捧场,馒头,该是他独占鳌头的最大功臣。
由食物变身为艺术品,馒头同样功不可没。
山西的闻喜花馍,巧手百变、塑造定型,其依托的基础“底座儿”,恰恰是蒸得雪花一样白的馒头。
“一屉蒸花巧夺目,精工叠垒三重翠”,没有馒头,哪里来的巧夺天工!
“食无定味,适口者珍”。有一碟小葱拌豆腐,佐一碟微辣的小咸菜,再来一碗小米粥,掐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真是再好也没有的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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