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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花也是有缘分的，哪怕岁岁花期，能重逢的，才是惊喜。 ——题记  倾盆的雨止于午后，密布的云还在随风堆叠，难得又穿上这双紫色雨鞋，定要在深深浅浅的雨洼里踩过，才算不负。 所有的路，好像都要有个终点，才能让出发盈满动力。我盘算着时日，黄鹤楼脚下的那株合欢应该开了吧，月头去看的时候还悄然于翠色里，这一晃已是小满，顿感“时节如流”。 驱车驰往，的士司机一路无言，成全恰好的安静。这样的季节，我喜欢将车窗开到最大，任风鱼贯而入，将凉爽与自由的触感满胀。呼啸而过的风景，亦将夏的意蕴奔涌，成片的夹竹桃秀美蓬勃，红与白交叠的浪追随了好一会儿，才隐去了风姿，而那簇拥在天边的云却始终跟随。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乐此不疲的追云，试图将那变幻莫测的聚散镌刻在识海里，将一刹那一刹那的幻灭镌刻在一刹那一刹那的流动里，只觉得太过荒诞了些。可是，生命的旅途，或许本身就是一件荒诞的事儿吧，我们在光阴奔流中强求一个长久，又在平凡的重复里厌倦生活，不同样可笑吗？ 车停泊的时候，思绪也随之归来，我急不可耐地朝着心心念念跑去，却还是被满墙绿色藤蔓里夹杂着的几朵凌霄花绊住脚，又忍不住在新开的鸡血藤花边流连，与金丝桃一半盛放一半凋零的金色细语，还不忘逗弄一下决明子灿烂的小朵。这一路山势蜿蜒，而我始终在山脚下辗转，毕竟陌上花开，我可缓缓归矣。缓缓，但要归来，归于山脚下那一株红色的合欢花。  或许，所有的靠近，都带着些许近乡情怯的味道，水声渐近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快要和它重逢了，却偏偏选了一条蜿蜒些的路，让狂跳的心脏能在蜿蜒曲折里稍稍平和些，能在倾泻而下的瀑布声中沉寂下来，能在转身相遇的刹那不至于大起大落。 可我还是低估了花的决然，决然于季节的盛放。我想过它该开花了，却未曾想到是这样盛大的怒放，那一株几乎一木成林的合欢，此刻在曲水流觞间，喷薄出无数的嫣红，那般盈满、几乎要将翠色遮掩。就连它脚边的青草也覆满了红色的落花，曲曲折折的清澈里，一朵朵花舟正在远行，仿佛要流入当年兰亭旁那群畅叙幽怀的文人雅士杯中，不经意间便破除了时间的屏障，让空间斗转，我得以与他们笔墨挥洒、纵酒风流，放浪形骸、快然自足。 若非雨至，我大概就要醉在这株合欢树下了，醉在它随风坠落的花簇铺就的绒毯上，醉在它似有若无的香韵里，醉在它不负花期岁岁重逢的忠贞里。雨滴更大更重了些，我不得不同众人一起躲进花下凉亭，可我的眸子始终没有从它的风流中移开。兰亭的梦醒了，浮生的梦却在继续。 直到，一个纤弱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这个是什么花呀，这样好看？”我侧身望去，一个娇小的女生怯怯地看着我，又满目温柔地看着那株花树问到。我笑了笑，“合欢，它叫合欢，和合为欢，寓意也很美，对吗？” 听了我的话，她的眼眸瞬间亮了，开心地点着头，又对坐在亭子一角的女士喊道，“妈妈，快帮我拍照，拍我和合欢花！”说完，奋不顾身冲入了雨中，她雀跃的样子一时间竟不输花颜。  站得累了，便倚着亭子坐下，看雨里合欢随风摇曳，看花朵簌簌坠落却依然完整，看落花随水流浪亦满载欢欣。我被这场夏雨，如愿困在了花下。我想和它多呆一会儿，呆得天长地久些才好，让我能从晕眩中缓过神来，让我相信这样的遇见不是在梦里。看着它满树满树的红色花朵，我觉得自己的心都疼碎了，太过美好的画卷，会让人忍不住落泪。 那个余光中一直在花下玩耍的女孩突然朝我走来，愈发靠近，愈发真切。“姐姐，你可以帮我拍一个捡合欢花的短视频吗？”我回过神来，接过她递来的手机，惊讶的发现，在雨中玩了这么久，她的头发竟然都没有湿，想来这花树庇佑着脚下的土地，也呵护着红尘的娇颜。 她开心地走入雨中，走到草地上，我看着略暗的光影对她说，“你过来，到这边来，到更亮些的地方来。”她顺着我指的方向移动，“对，就在曲水流觞石边，就在那儿，美极了！” 她蹲下来捡着花朵，我的镜头由高树而下，由远及近，直到拍到她的身姿，拍到她的侧脸，拍到她拾花的温柔，又顺着她捧起花的纤纤玉手，给了那一捧红色合欢特写，再随着花的视角上升，回到树上，由近及远，直到天幕的晴结束这短暂的交集。 她更开心地接过手机，连声道谢，又是惊喜又是感激，我也回以微笑。我喜欢给人带来欢愉，喜欢看她们真心笑出来的样子，生命本该是如此纯真的模样，宛若芙蓉出水。 天空放晴了，躲雨的人也一哄而散，只有我没有离开。我为什么而来，自是为什么而留下。这株合欢花是我此行唯一的目的，是我这段时光唯一的倾付。与它虚度的每一个刹那，都与意识里的每一个刹那一同生灭，这已经是一个又一个的永恒了。 与花同沐，与君同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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