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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向华/ 文 班里的牛小壮淘气不学习被老师安排在教室最后面的座位。牛小壮平时流里流气没正形，同学们普遍对他很反感，特别是女同学都躲着他。比如牛小壮从教室里往外出的时候他路过的桌子都要被他扒拉一遍，有时候还吐着舌头扮鬼脸吓唬女同学；交作业的时候常常拖大家后腿，有时候直接偷偷抄同学的作业；与同学之间一言不合就出拳。由于反感牛小壮，作为课代表的萍萍发到牛小壮的作业本的时候总是远远地扔过去。这天萍萍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把牛小壮的作业本往后扔的时候，作业本没有像往常一样落在牛小壮的桌子上，而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牛小壮旁边的垃圾桶里。牛小壮是胡同坡村大队所辖村牛村的，他的父亲是开砖厂的，家庭条件优渥。家里盖的二层楼，就像鹤立鸡群一样矗立在村子的中央。别人家的房子都是红砖灰瓦，牛小壮家的房子却是白瓷砖墙琉璃瓦；别的人家是两扇木门，牛小壮家的大门已经是造型别致的大铁门；还有牛小壮家的院子是水泥地，牛小壮家有车有车库——总之牛小壮家的每一样都出类拔萃地透露着富裕。 
在大家不知道方便面是何物的时候，牛小壮就天天带到学校吃，有时候他吃的东西大家连名字叫啥都不知道。他总是引领着学校的风骚。大家还不会骑自行车，他就已经能够轻松地变着花样骑车。全校包括老师在内的人都是步行来学校，但是牛小壮就不步行，每天不出家门就两腿夹着车子，不到教室门口不下车。校长和老师也管不了他，所以牛小壮骑车上学成了整个学校特殊的存在。牛小壮不仅骑车，还把自行车停在教室窗户外面，不仅停在窗户外面，还不支车支子，就把车斜靠在墙根。即使这样全校大大小小好几百号学生从来没人敢动人家的车子，就好像车子上被校长贴着一个禁止触摸的禁令一般。牛小壮看到自己的作业本被发到垃圾桶里，不说三四就要打萍萍，正好老师进来了，这才免了一场打架。但是牛小壮并不就此算过。“萍萍把我的作业本扔垃圾桶里了。还有萍萍上课走神，偷笑电视剧里的猪八戒！”牛小壮下课的时候听到了萍萍和林霞嘀咕电视剧，就好像抓着天大把柄一样气势汹汹地打起了报告。牛小壮瞪着铜铃般的眼珠盯着老师，等待老师处置萍萍。“对不起，小壮，我不是故意的。”萍萍低着头道歉，瞧都没瞧牛小壮。老师似乎是在批评萍萍，又像是在敷衍牛小壮，更多的是希望尽快平息了这场不是风波的风波。牛小壮很不服气，歪着黑不溜秋的脑袋，瞪着大眼睛，撅着又大又黑的嘴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两臂紧紧互抱着趴在桌子上，不往外掏书，也不去垃圾桶里拾作业本。萍萍心领神会，小跑着去垃圾箱里拾起牛小壮的作业本放到了他的桌子上。这时牛小壮噘着的嘴才恢复了原状，但他还是狠狠地白了萍萍一眼。以后的日子，萍萍发作业本的时候就不扔了，即使最讨厌的人的作业本也是。 
牛小壮淘气令人讨厌的秉性依然如故，甚至还有点变本加厉。每天下课后牛小壮都会骑上自己的大架子自行车在校园里兜圈，还一会儿快进，一会儿慢挪。慢的时候他会让自行车不走，车头在原地来回摆动，骑在车上的牛小壮身体随着车子来回的挪动来保持车的平衡，牛小壮胖胖的身体在自行车上就像一条青虫在来回蠕动。躲在墙根观看牛小壮骑车表演的同学会不时的捂着嘴巴偷偷笑。牛小壮看着大家笑，他更开心了，干脆撒了把展开双臂骑着车子在校园里狂飞。每到一处，正在玩耍的大大小小的同学就像一群小鸡一样，划拉一下四散开来给牛小壮的飞车让出一条宽广的大道。当上铃声一响，所有人都进了教室，牛小壮才不情不愿地把自行车斜靠在窗外的墙根，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更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垂着双臂，耷拉着脑袋怏怏地走进教室坐下。课堂似乎让牛小壮的威风不在，只有下课的时候，只有校园的院子才是他的舞台。课堂的四十分钟实在难熬，牛小壮看着是在教室里，其实心还在外面的世界。他的屁股从来没有坐稳过——一会儿向左扭着坐，一会儿向右扭着坐，一会儿脚蹬着同桌的凳子，当看到牛小壮正坐着的时候，一定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有一次老师正讲课，从教室后面传来了“呼呼——”睡觉声还夹杂着“呼噜——呼噜——”的打鼾声。老师停住了板书，转过身朝着牛小壮的方向把粉笔头丢了过去。那小小的粉笔头落在牛小壮的身上就像一个小蚊子落在老牛的身上一样，并没有弄出啥动静。只见牛小壮用右手巴拉了一下粉笔头砸着的左胳膊，然后接着酣睡。教室里除了牛小壮所有人都在看热闹，所有人都想笑，但所有人都在憋着没有笑出来。老师见此情景，觉得上课也上不成，干脆走到牛小壮跟前揪着牛小壮的耳朵，把牛小壮从趴着的姿势拽成了坐直的姿势。正在酣睡的牛小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给惊醒了，擦了擦口水赶紧坐好了。这时不知道牛小壮的锅巴怎么从抽屉里跑出来“哗啦”散了一地。老师快要熄灭的怒火像被大风一下吹得复燃了一样。老师拧着牛小壮的耳朵转了起来。老师继续讲课，还没讲够十分钟下课铃声就响了。这堂课就这样被牛小壮成功地搅和了。牛小壮就是牛小壮，以后的日子依然快活，依然做自己的王子，依然吃零食，依然上课睡觉，依然在校园展示自己的车技，依然被大家讨厌着，依然被老师训，也依然被大家羡慕着—— 
日子就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地过着，大家依然上学放学，牛小壮依然我行我素。牛小壮虽说淘气，但上学从来不迟到，这也是牛小壮可以博得老师表扬的唯一优点。这天上课的时间到了，挂在二楼的老钟被高年级的同学敲得铛铛响，校园里仍然不见牛小壮的身影。一反常态的校园让大家都在心里打着嘀咕：牛小壮去哪里了？如果是一般的人迟到了请假了，根本就不被大家注意。牛小壮没来，校园一下子好像缺了点什么。老师派了两个同学去牛小壮家里找他，去的同学回来说门是朝外锁着呢。打听邻居，都说不知道他家人去哪里了。老师也没心上课了，牛小壮平白的不请假也不来学校让老师很是担心。老师让萍萍带着大家读课文，就去找校长汇报了这一情况。不一会儿，萍萍班里的所有人就听到大队的喇叭里喊着：牛堆金——牛堆金！在哪里呢？赶紧让你家孩子往学校走。谁看到牛堆金家孩子了，就让往学校去。 
牛小壮的父亲叫牛堆金，从小家里条件差，牛小壮的爷爷就给牛小壮的父亲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希望他将来过上富裕的生活。大队的福田爷爷平时有啥事都是广播三遍，今天却重复喊了五遍。不一会儿，牛小壮村的干部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学校，只见他神色慌张地进了校长办公室，不一会儿就出来骑上车子匆匆地走了。校长来到教室门口摆了摆手示意老师出去。正在听课的学生目光跟着老师出了教室停在了教室门口校长身上，只见校长微微探着头跟老师嘟嘟囔囔说了很多话。具体说的什么，大家根本听不清，只能隐约看见校长和老师神情严肃。很长一段时间，牛小壮都没有出现在学校，当大家已经习惯了没有牛小壮的校园的时候牛小壮背着书包出现了。原来黝黑的面庞似乎更黑了，肥胖的身体却消瘦了，他的大架子自行车也不见了，牛小壮似乎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最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牛小壮居然上课不睡觉了，也不吃零食了，更不与同学打架生气了。一直到有一天，牛小壮背了满满一书包的东西来到学校，跟班里每位同学送了礼物——有橡皮，有铅笔刀，有作业本，有笔条——牛小壮跟大家说他要转学了，跟着父母去外地上学。 后来萍萍和同学听说牛小壮父亲的厂子倒闭了，倒闭具体是啥意思萍萍根本不知道，同学也没人懂得，大家只是知道牛小壮家不再富裕了，要去外地了。平时让大家反感的牛小壮在这时候突然让所有人都想流泪，萍萍也觉得眼睛酸酸的，好像马上就有一股液体夺眶而出，但是萍萍硬是不让它出来。萍萍班里的同学一下课就都把牛小壮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告别着。有的同学把用了半截的铅笔回送给牛小壮，有的同学把已经写上了名字的新作业本送给牛小壮，萍萍不知道送什么，把书包里的书哗啦一下倒在课桌上，她用抹布把书包仔细地擦了擦，双手托着书包走到牛小壮跟前，“牛小壮，我也没啥好的礼物送你，这个书包是我爹从外面买回来的，你拿着吧。”牛小壮阴着的脸似乎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又好像没有，“萍萍，谢谢你，书包我就不收了——”萍萍觉得同学说的有道理，把书包放回了桌子上去，又从文具盒里挑了一支好看的黑色钢笔要送牛小壮。在大家的依依不舍下，牛小壮离开了胡同坡小学，离开了他熟悉的老师和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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