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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家里的那头大角牛】■陈树宁

 白云之边 2024-05-24 发布于山东


作者简介
陈树宁,工作三十四年,中学高级教师,现在宁夏贺兰县第四中学任教语文,专业论文多篇获区市一二等奖,爱好写作,在《神州文艺》《南粤作家》《暮雪诗刊》《大雅散文》《齐鲁文学》《塞上文人苑》等网络平台发表作品多篇。

 家里的那头大角牛 
牛虻沟的洪西九队,是七十年代初,新建的村子,刚迁移来时,耕地无牛,点灯无油,盐碱地一片白茫茫。

人们夯土筑墙,压地采坷垃,日夜奋战,在村西头终于建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牛圈。迁移过来二十户人家,分属铁路东四个队(五、六、七、八),各队支援一些农具牲畜。其实所有的骡、马、牛、驴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头,且老的老,小的小,我家的那头大角牛,那时还很年轻,是村子耕田犁地的主力。

牛圈的南头打了一口浅水井,是全村人畜共用的一口唯一的甜水井。倘在丰水期,人们是无需担心的;然而,一到冬季,井台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傍晚,饲养员饮牲口时,挑水的孩子们,便排起了长队等侯。

这时,孩子们爬上土墙,看到一个长长的木质水槽,穿过土墙伸进牛圈,饲养员将一桶一桶水,哗哗的顺着水槽流下,圈牲口的栅栏门一打开,牲口就像泄洪闸打开了一样,一泻而出。骡、马、驴走得快,小马驹和小驴驹撒着欢,撂着蹶子,最先到达水槽。

大角牛那时正年轻,体型、牛角相对其它牛要大得多,因为,它的牛角大,所以,队里人都叫它大角牛。

它一出场便气宇轩昂,步态沉稳有力,发出哞哞的叫声,走在牛群最前面,骡马喝饱了,打着响鼻,摇头甩尾,满足地离开了。轮到大角牛登场了,只见它,左右晃动着它的大牛角,占据着有利的位置,喝饱后,抬起头,反卷着舌头,舔着鼻孔,目光盯着一头紫黑色成年犍牛,显示出一副不服来挑战的架势。它们来自不同的生产队,正直壮年。这似乎是一场早有预谋,约好的战斗。

紫黑犍牛尾随在大角牛的身后,突然向大角牛的屁股发动了进攻,大角牛猝不及防,跑向了牛圈的一处空地,掉转头,停了下来,迎着追来紫黑犍牛,两牛相撞,大角牛用它的大角,死死压制着紫黑犍牛,在地上摩擦。

只一个回合,紫黑犍牛自知不是对手,抽出牛头落荒而逃,大角牛也不追赶,别的牲畜也似乎视而不见,只有小牛犊,小驴驹开始撒欢表演,牛圈里腾起了一股土烟。

孩子们则在土墙上欢呼:大角牛赢了!大角牛赢了!兴味十足的观看完大角牛的表演。等到他们打满水,那水已经浑浊不清了。但,我感到从那时起,大角牛已奠定了,它在牛群中头牛的地位。

我小学毕业了,继父不当队长了,成了队里的饲养员。我与大角牛有了更多亲密的接触。

春末夏初,大自然来了一场华丽的变奏,奏响了生命的蓬勃旋律,山青了,树绿了,农场枯黄广袤的原野,到处长着青青的嫩草,牲畜们可以啃青了,各个毛色开始发亮,浑身逐渐变得滚圆。

周末或暑假,放牧时,大角牛成了我的坐骑。吃草时的大角牛,是安静的,它找到一处水草丰茂之地,翻卷着舌头,将最嫩的青草揽入口中,甩着尾巴驱赶着蚊蝇、牛虻。当我们割好青草或挑好猪草,捆成两捆或装满蛇皮袋。大角牛的长脊背,就是最好的驮具,一边一捆草或一边一个蛇皮袋,驮好。将它牵至到渠坡,跨上去,骑在牛背上,就可以稳稳当当,舒舒服服回家了,等回到家,裤子的大腿根处,也免不了沾上一层油脂。

八十年代,开始施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田地、牲畜、农具分到了各家各户。

大角牛分到了我家,此时的大角牛已过了壮年。明显没有当初的健壮。但,确成了全家最值钱的财产,也是全家人最关心,付出最多的一项工作。

只要地上还有青草,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大角牛刮草,晒青草。母亲每天,会按时督促,水压井里压水饮牛,按时喂牛,周末拉土垫圈。夏季蚊虫、牛虻多,每天下点火,打围烟,闲暇时放牛。冬季,除了按时饮牛,下午还要扎草,加上玉米珍(把玉米碾碎)豆粕等。周而复始,天天如此。

喂的次数多了,似乎对家里人的脚步,越来越熟悉。大角牛的脾气,越来越温和,只要家里人从牛棚经过,它都会把头伸出栅栏外,目送你离开。我曾偷偷拿皮尺量过,它的那对大角,周长13公分,比一般的成人胳膊还粗,长度接近50公分。

春耕,春播,夏收,秋收。大角牛犁田,拉车活跃在田间地头,一年又一年。

这正是夏收最忙的时候,田地里到处都是金黄的麦子和忙碌的身影。农人,都在争分夺秒地赶着收割,将收割好的麦子捆好装车,运到场上打碾。大角牛太慢了,跟不上这快节奏,只得村里找手扶或四轮车拉麦子。

继父是个急性子,除了种地,不会别的营生。麦收一结束,就开始犁田翻地,而且要犁两遍,一遍小翻犁,一遍二牛抬杠再回犁。

但,大角牛老了,干不动了。它臀骨嶙峋,肋骨明显,二牛抬杠,犁地来回一两趟,就气喘吁吁,停下不动了,任凭继父鞭打,责骂,就是不动。也许对继父来说,老牛犁地,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它再苦,再累也得干。

于是,家里开始考虑,换头腿脚快的骡子,这时,我到县城上高中了。一个周末,我从县城回来,牲口棚里一头棕色的驴骡子正在吃草,大角牛不见了。我跑进屋问母亲:大角牛哪去了?母亲说:“买了,卖给牲口贩子了。”

大角牛走了。我不知道,它是如何走的?它是否有不舍?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我家的那头大角老牛走了,我的继父,我的母亲也走了。你家的老牛还在吗?如果在,请替我好好照顾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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