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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新年 文字 ／ 一秋  跟儿巴，门儿巴，一巴巴到三十丫，花生果子尽你抓，鱼呃肉的尽你叉，不挨打不挨骂…… 这首东亭人耳熟能详的童谣，是小伢儿盼望过年的急迫心情，是儿时收到枕头下压岁钱的开心嬉笑。长大成年后，过春节便是灯火可亲的家人团聚，是三姨娘六舅母的走亲访友，人情世故。 幸福的时光就像流水一样，不经意间已到大年三十。茹玉单位放五天年假，成祺是三班倒，这天，成祺上早班，下午4点下班。 茹玉把家里掸好尘，大被大帐洗了，有阳光味道的干净被褥铺叠整齐。等成祺下班回来，便跳上他脚踏车后座，双手搂着成祺的小蛮腰，成祺一路摇着叮铃铃的车铃，两个人有说有笑去西庄吃团圆饭。  刚进院门，就看到厨房里，成裕和他两个年轻同事围在土灶铁锅边，成三奶奶在炸肉丸子，三个人馋闹闹的在边上等着，现炸的肉丸子，捞上来一口一个，吃得过瘾大呼好香。 成裕两个同事是外地人，尚未谈恋爱，过年没回去，留下来打起帮玩。三个臭气相投的单身狗聚在一起，乱哄了一阵，成裕约他们来吃年夜饭。 成祺打招呼地发了一圈烟，和茹玉一起进堂屋。堂屋里一个中年人在和成三爹搭呱，见了茹玉慌忙起身相迎：表奶奶家来啦！ 茹玉一头雾水，这么大辈份的称呼，哪里通到哪里呃？ 成三爹对媳妇介绍：小茹，这是我头灶的个大外甥，俊官儿。 哦哦！茹玉赶紧也客气地喊了声：大表哥—— 俊官娘去世早，靠舅舅帮衬关照把日子过了起来。农村人一年忙到头，三十晚上才得空，来给娘舅送年礼。 头灶镇在东亭属苦寒荒芜之地，像历史上充军发配宁古塔一样，“洪武赶散”“以罪徙者”被迁移至东亭、兴化等地海滨盐场，成为煎盐的灶丁，至今镇上尚遗留南宋重约五千多斤煮盐的铁镬，见证了当初灶民举步维艰困顿清苦的生活。 年夜饭六点不到就开吃了。男人们围坐在四仙桌旁，一盘子香肠、海蜇、变蛋、百叶、花生米的大拼盘，五钱的酒盅，频频举杯，不知不觉，已经三杯下肚。 茹玉有点小媳妇的腼腆，没上桌吃，在厨房里帮成三奶奶打下手。荠菜春卷炸成金黄，呼儿哧地捞上来，吃了几根，便觉得有年饱的意思了。 三十晚上的年夜饭，于茹玉而言，就这么没油没酱淡不丫下地过去了。 一会儿，零点的钟声敲响，大街小巷千家万户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如万马奔腾，骤然响起，接着，断断续续，一夜此起彼伏，穿越时空的纽带，将旧岁与新春连接在一起。 初一大早，成祺、茹玉夫妻俩互道早安，说些彼此祝福的吉祥话。茹玉起床，给成祺煮薄脆汤圆，还卧了两个荷包蛋。成祺厂里忙，春节也要加班，他吃过早饭，嘀铃铃地去上班了。  茹玉摸索到九点多，一个人骑车去西庄，给二老拜年。才踏进院子，就听到堂屋里欢声笑语，有男有女一屋子人。原来是成裕带着一帮文艺青年，来给成三奶奶，他们口中的“老母”拜年。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谈俄国的普希金，英国的雪莱。有位漂亮女孩还吟诵雪莱的名句“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这种聚会，当时很时髦，令人耳目一新，尽管若干年后，到了令人厌倦的浮泛地步。 成裕很老成地说：不知道英国的阿尔弗雷德大帝，就好比不知道中国的秦始皇一样丢脸…… 沉浸式喜欢琼瑶小说的茹玉，听说过秦王嬴政，但没听说过什么阿尔，什么弗雷德，一句话都插不上，根本插不上，便百无聊赖地走出成家小院。 村东头空地有一棵四人都抱不过来的老槐树。老槐树光秃秃的枝干和枝条延伸向天空，高高低低交织成一个整体，柔韧苍劲。茹玉在树下溜达了一圈，学着黄梅戏《天仙配》那样唱道：槐荫树，槐荫树，我与这位大姐结为夫妇，请你为媒，你开囗讲话…… 西庄东边，是一条波澜壮阔的河流，对岸是有宝塔寺的晏溪，南端地名叫“舍子头”，相传这儿是早年董永七仙女流连的地方。在那条川流不息的辞郎河边，织女告别董永，在舍子头抛下幼子，跟着天兵天将回了天庭。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织女不禁泪目，转身抱起孩子，孩子紧搂妈妈，双脚把鞋子都蹬掉了，后来便有东鞋庄、西鞋庄…… 传说是凄美哀婉的，茹玉仰头望向天空，云端仿佛伫立着一位衣袂飘飘的仙女。忽然，茹玉浮想联翩，记得《红楼梦》里，宝玉一日来到蔷薇花架下，听到有人哽噎之声，待其隔着篱笆洞一看，原来是龄官儿在地上一点一勾地反复描写一个“蔷”字，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淋雨的龄官儿依然不管不顾，这种性格倔犟对贾蔷执着的爱，已到了无法排遣的程度。 唉，女孩子就是恋爱脑，有个好结局也就罢了，但世事无常变幻莫测呢，茹玉出神发愣了半天，看日头快近晌午，才怏怏地走回成家，和大家一起吃中午饭。 大年初二拜丈人。成祺正好早班转中班。小俩口起床洗漱，成祺一边刷牙一边囫囵道：记得把我爸给的两瓶洋河带给我老丈人。 茹玉过年烫了新流行的羊毛卷发型，黑色高领羊毛衫，配一袭同色鱼尾裙，外面罩一件红色长呢大衣，大衣上披裹一条新疆提花围巾，年轻不怕冻，光腿丝袜的脚上，蹬一双蓝白相镶的高跟羊皮鞋。茹玉虽然身材体量单薄小样，但五官立体精致，配上一身得体的衣装，更显出气质来。 两人拾掇定当，也顾不上吃早饭，便往茹玉妈妈家奔去。  俗话说，新女婿就要到，丈母娘上锅灶。茹玉妈妈知道新女婿要来，泡好茶，煮好生姜干丝。齐崭崭地扽在桌上。两天没吃合口饭菜的茹玉，顾不上喝茶，先去锅里盛了满满一大碗肚肺汤，连汤夹水大快朵颐。茹玉妈妈见状叨告：你慢儿点吃，又没得人跟你抢！ 成祺不着慌，男人自有男人的事。他陪老丈人边吃边聊，才放下碗筷，两人又坐到棋盘边。 茹玉也不甘寂寞，和二大妈、大堂哥、二堂嫂搭上麻将班子，搂了三圈麻将。小赌怡情，快活的时光总是过得飞飞嗖。 这时候，茹玉才咂摸出过年的滋味，十分愉悦，十分愝意，十分温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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