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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作家|邢晓云:饺子二三事

 百姓文学社 2024-05-25 发布于云南

大年初一的第一顿早饭,三十年多年来,我们家总是吃饺子。初一吃饺子是很多地方的习俗,有些地方取其“招财进宝”的吉祥意,因为饺子外形酷似元宝;有些地方饺子谐音“交子”,取其“更岁交子”意,象征着新年交好运……而母亲的饺子里,包着满满的期待。

我出生于安徽肥东的农村,年近腊月,各家各户都洗尘出新,家家户户门口晒满了各式腊肉,鸡鸭鱼肉自然不在话下,后来增加新品类,比如腊味乳猪,风干羊肉等等,晒出家家户户一年来的好光景。越是临近除夕,琐碎的事情似乎永远操持不完。大年初一的第一顿早饭,有些家庭为了方便,已经用速冻汤圆代替水饺,团圆美满的寓意不变,做起来更方便。有些父母趁着孩子尚未归来,早早在家包好饺子冷冻起来。我家永远是除夕当天,母亲清早备好食材、调好馅,等着我们回去一起包饺子。两个弟弟负责擀面皮,母亲带着我们围成一圈边包边用家乡话拉家常:村里昌来大伯伯家今年养了两百多只鸭子;前村周庄的二表姑姑家今年新添了大胖孙子,像极了华哥哥小时候的俊俏模样;后村陈庄堂表哥家的二琴嫁河南去,今年过年也回不来………此时记忆与现实撞了个满怀,熟悉的家乡话里将遥远的故人故土故乡拉到眼前,就连一直不爱包饺子的父亲,也会搬把椅子坐在旁边,巧借逗弄孙儿融进我们包饺子的氛围里。

包新岁饺子时母亲习惯包一枚硬币,谁吃上那枚硬币,新年不仅运气最旺,母亲说还是我们家的当家人。不管谁吃着,母亲都将那枚硬币连带上面沾的面皮一起粘在香案中堂上——那是每个家庭郑重庄严的地方,有族谱的家庭,常将族谱置在案上。一整年也不揭下来,似乎昭示着某种庄重的任命。说来奇怪,小时候吃上硬币的永远是父亲,不管他最先吃,还是最后吃,他总能吃上硬币,理所应当地成为我们家主事儿的。后来我们相继成家立业,父亲便很少吃上硬币了,有时候是姐姐,有时候是弟弟,后来还有两个弟媳,当然我也吃过。出嫁后,有一年大年初一我在厨房里帮母亲煮饺子,好奇地问:“小时候我爸的运气真是好,硬币都被他独占了。”母亲烧着木柴:你们小时候,不管谁包的硬币,我都会在那个硬币饺子里捏上记号,每次经我手煮饺子、盛饺子,这谁吃上记号饺子,我还不能定?母亲得意地说。她的“小心机”,让父亲在我整个童年,具有神一样的好运加持。我问母亲,那后来为什么你又不继续做记号了呢?她笑意盈盈地说:你们都长大了,这恁谁吃上,都是我们家的顶梁柱。

刚上小学的时候,我总是肚子胀气,吃什么都不香,独爱吃妈妈包的饺子。已是深冬,小时候的冬天总觉得比现在冷,水塘里的冰厚得可以让孩子呲溜上去溜冰,屋檐下的冰棱棱粗壮锋利,一推门厚厚的封门雪扑簌簌地落家里。然而包饺子的工序很繁杂,需要洗菜、切菜、调馅、和面、擀饺皮,一套程序下来,母亲的手冻得跟红萝卜似的,手指经常冷得伸不开。那时候家里没有冰箱,我吃了一个冬天的饺子,母亲包了一个冬天,冻了一个冬天。那时亲戚总问:你家今天又包饺子么?母亲总笑着说:冬天里农闲,就爱包饺子。

今年年初母亲生重病,只能吃一些软烂食物,弟弟买来蛋白粉、高钙米粉,把香蕉刮成泥喂母亲吃,像极了照顾柔弱的婴孩。但是母亲总是没有胃口,有一天在医院陪护的父亲对我说:“你妈想吃饺子。”于是我下班就奔菜市场,买食材,对着视频教程像母亲过去那样一招一式的调馅,当我将热腾腾的饺子送去医院时,母亲吃得津津有味,看着母亲脸上的盈盈笑意,脑海中闪现小时候母亲看我吃饺子的模样。第二天,我又送饺子去医院,父亲送我出来的时候,悄声说:“明天别送了,来回跑太辛苦了,你还要上班照顾孩子,我们从医院买着吃也方便。”我说:“没事儿,能兼顾着。”后来父亲低声囔囔一句:你那饺子,我尝了下,吃着没味。

今年春天以来,孩子总是不爱吃饭,我开始尝试包虾仁、马蹄猪肉、荠菜猪肉等各式各样的饺子,做法除了常规的煮、蒸又学会煎,孩子从最开始的摇头到现在越来越喜欢,每每晚上不知道吃什么,他总说:“妈妈你快弄饺子给我吃吧。”春节时家人问孩子:“你妈妈做的什么最好吃?”孩子认真地想了想,骄傲地说:“我妈妈煮的白米饭最好吃。”家人哄笑一堂,小小的他急得涨红了脸,极力分辨妈妈煮的白米饭和别人家的有哪些不一样。现在,孩子总说我妈妈爱包饺子,我爱吃饺子。

我想,孩子长大后,会不会在某个不其然的下午,脑海中浮现饺子二三事,亦如现在的我。

 

作者简介:

邢晓云,女,安徽肥东人,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就职于安徽某省直单位;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新闻传播中心融媒体、《中国国防报》、《国防在线》、《百姓文学社》、《今日头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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