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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七公子杜维善口述历史:上海滩的三大亨

 新用户8926AVU2 2024-08-12 发布于北京

蒋介石拜黄金荣为师,黄金荣张啸林都不在帮

大哥的儿子杜顺安以前写了一篇文章,说蒋介石在成名之前,曾经拜我父亲入帮,拜师的帖子是写给我亲的,后来这个帖子不翼而飞。

但是,我不这样认为,蒋介石是拜黄金荣为师,不是我父亲。我见过黄金荣,早期黄金荣的影响很大,黄金荣是老大,后来不行了。所以多数情况是拜黄金荣的,从辈分年龄上讲,黄金荣要比父亲高的。我说的辈分年龄,不是指的帮会里的辈分,是指黄金荣的年龄比我父亲长,出道也早。

还有一点,就是上海当时的很多事情都是与法租界有关系的,当时的法租界,张翼枢和黄金荣,都是很有名气的。法租界的很多事情,张翼枢很清楚,他做过法国哈瓦斯通讯社远东分社经理、法租界公董局华董。黄金荣是'包打听',就是密探一类的。这两个人我都见过,我和张翼枢很熟的,张翼枢有点文人书生的样子,黄金荣嘛,一看就知道不是文人样子。黄金荣和顾嘉棠、叶焯山都是一样的,非常注重'义'。现在张翼枢的女儿在美国旧金山,从她那里还可以了解到她父亲、黄金荣和法租界的事情。她的后代可能也不晓得这些事。

再说了,蒋介石拜的是黄金荣,但黄金荣又不在帮!这里所说的在'帮'不在'帮',专指在不在青帮,有没有正式拜过先生?有没有青帮里的辈分?比方讲,我父亲是拜陈世昌为老头子,辈分是'悟'字辈,虽然辈分不高,但也是有辈分的。我说黄金荣和张啸林不在帮,专指他们不在青帮,没有拜老头子,没有青帮里的排辈分。当然,现在很多人都说黄金荣、张啸林,包括我父亲是上海滩帮会里的人,指的是泛泛意义上的帮。

还有一点要必须说明,黄金荣不在青帮,但是他一直开香堂、收学生,他的太太林桂生﹣-'桂生姐'就一直反对他这样做,这是帮里的规矩,违反帮规要杀头的。还有,张啸林、桂生姐也都不在帮。在上海的三大亨中,只有我父亲是真正在帮的!桂生姐反对黄金荣开香堂的事,是她亲口告诉我母亲的。

黄老板是法租界巡捕房华捕的头头,是当时很有身份地位的人。他不像我父亲是在十六铺码头水果店里的小伙计、穷光蛋。那个时候从小混混开始的,多数有可能在帮。蒋介石入帮,就是为了利用帮会,守不守帮规无所谓,反正是利用帮会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了。

再说,蒋介石领导的北伐军快要进人到上海的时候,章士钊找我父亲,跟我父亲建议说不要帮助蒋介石。当然,后来我父亲没有听从章士钊的意见,他站在了蒋介石一方,这也是他一生中的最大憾事。

早期的很多人都是在帮的,比方讲,国父孙中山早年加入洪门,黄兴也是洪门的。国民党元老张静江,那在青帮辈分是很高的,蒋介石对他都很恭敬的。蒋介石加入青帮,主要是利用青帮,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守青帮的规矩。按照青帮的规矩,是不能够随便杀人的。洪帮也一样,不能随便杀人的。蒋介石枪毙了多少人啊!就是这一点,他就没有资格进帮。

戴笠杀张啸林是与我父亲商量过的

我父亲与黄金荣、张啸林拜过把兄弟。我父亲是最讲兄弟义气的,但戴笠做事情很绝的,这是戴笠做事的风格。他要暗杀张啸林,与我父亲打过招呼的。但是商量这种事情是最麻烦的,你点头还是不点头呢?你点头,义气方面打折扣了,你不点头,说你不爱国。一个忠,一个义。所以,当时我父亲干脆不发表意见。之前,我父亲是多次劝说张啸林,叫他走、去莫千山度假。可是他不听、他不走,他要做浙江省主席,最后,被他的部下侍卫长林怀部刺杀了,这是戴笠命令上海的军统干的。

张啸林出事情的时候,我正在家里,隔壁打电话过来说,张老板出事情了,因为我是张啸林的干儿子,我就赶紧过去了,看到张啸林的尸体倒在地上,旁边流了很多血。他的儿子张法尧不在,我父亲那时在重庆也不在上海。他的这些后事是由他的徒子徒孙帮助料理的,那个时候,还是按照老法在公馆里摆灵堂,棺材停在家里,停了很长时间,但最后葬在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其实,张啸林很笨,他如果跟我父亲一道去重庆,就没有这个下场了!

张啸林被他的侍卫长杀了以后,张家就剩孤儿寡母,儿子张法尧在国外。张啸林的太太,就是我的干妈,叫什么名字我记不起来了,但很漂亮。后来张夫人就一个人生活,一方面她自己也有些积蓄,另外,我父亲也接济他们。他们只有张法尧一个儿子,那个时候的风俗是子孙满堂,才是最风光的事。张啸林在外面并不是花天酒地的,他就讨了一房太太,就一个儿子。他欢喜抽大烟,是他的嗜好。他一门心思就是想当官,想当浙江省的省长。这是一个人的缺点,一个人有了利,就想要名;有了名,就又有利,这是连在一起的。

这一点,我父亲比他聪明。我父亲不太在乎名和利,他更重气节。他的利多得很,实际上,我父亲不在乎钱的,他自己有多少钱,估计他自己也不清楚。我父亲曾说过'有钱不是看银行存折有多少钱,而是看你怎么样用钱'。他对名也无所谓,他的很多头衔是别人硬塞给他的,有的是为了用他的名声和影响力,他最在意的是中国红十字会负责人的头衔。

再说张啸林死后,张家后来就没有什么影响了。他们唯一的儿子张法尧在法国学习,不在上海。张法尧是公子哥儿,学法律的,回国后,还找到我父亲帮忙找工作,我父亲也的确帮助他找了熟人。有的书里说,我父亲去找蒋介石说情,为张法尧安排前程,这是没有的事儿。张啸林后来成为汪伪政权的汉奸,被军统处死,在这样的民族是非问题上,我父亲还是很明白的,所以,不可能为一个汉奸的儿子去找蒋介石,事实上,蒋介石也不可能见一个汉奸的儿子,这是常识。

其实,我父亲是找的郑毓秀帮忙。郑毓秀那时是上海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做过律师,当过法租界第二特别法院院长、立法院立法委员等职,跟我父亲是好朋友,按照陈定山在《春申续文》'郑毓秀炸良弼'一文里介绍、郑毓秀早年在北京参加革命党,在辛亥革命爆发后,清政府派袁世凯带兵镇压革命党人,武昌的革命党人岌岌可危,郑毓秀与李石曾、唐家桢(按:陈定山把参与炸良弼案的人笔误为唐家桢,实应为彭家珍,以下改为彭家珍。)一起策划刺杀良弼。李石曾是国民党的元老,据说彭家珍是郑毓秀的姐夫或者恋人。他们一起策划炸死清朝主战派良弼,打击了清政府的主战派,革命党人得以喘息,最终逼迫清政府下诏退位。但是,当时的人们只知道彭家珍炸死良弼,不知道李石曾和郑毓秀也参加了刺杀的爆炸案。陈定山是根据国民党元老吴稚晖的口述写下了这篇文章,吴稚晖对郑毓秀的赞誉是'巾帼丈夫﹣﹣吾当以郑毓秀为巨擘',按照陈定山的说法是'李石曾先生主行动,彭家珍主军事,郑毓秀主联络运输'。炸弹就是郑毓秀在天津制造的,并运送到北京交给彭家珍。后来,郑毓秀担任上海地方审判厅厅长,陈定山还说到我父亲与郑毓秀关系很好。郑毓秀当时很有名气,有很多传说,说她像女飞侠一样的。确实,郑毓秀很有男人气质,但不是女飞侠,也不像孔二小姐一样穿男装,只是性格气质像男性,按照陈定山的话是'实热忱爽凯,有古侠士之风焉',我估计在这一点,郑毓秀可能与我父亲有相似之处。所以,我父亲就介绍张法尧去找这个'巾帼英雄'郑毓秀帮忙,具体怎么帮的,就不晓得了。后来,张法尧也没有什么表现,他很早就生病走掉了,相当早,应该是在解放前。从此,张家就彻底败落了,主要是家里没有人了,张啸林也没有二房什么的,只有张法尧一个。

三大亨在抗战时的不同表现

日本人攻打上海的淞沪战役后不久,上海就沦陷了。黄金荣、张啸林和我父亲,对待这些问题,各自有不同的做法、有不同的结果。黄金荣继续留在上海,但没有与日本人和汪伪政权合作;张啸林干脆就当了汉奸,成为汪伪政权的帮凶;而我父亲,始终没有屈服于日本人的威逼利诱,坚持抗战,在这三个人当中,民族气节方面表现得最好。

黄金荣呢,很多人认为他没有气节,因为他始终待在上海,一方面是年龄比较大了,不愿意离开上海、四处流浪。另一方面,他觉得在上海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见过,什么人没见过,还怕谁呢?对他来说,日本人和汪精卫都没什么可怕的。当然,他待在上海这么多年,日本人和汪伪政权通过各种方式威逼利诱、软磨硬泡的,他最终都没有为日本人和汪伪政权服务,在当时还算保了晚节。

三大亨中我父亲最热衷赈灾,帮助苦难的人。黄金荣小气得很,张啸林是个粗人军人出身,枪打得很好,但他们都喜欢京戏。张啸林和我父亲一样,喜欢登台演出。他在唱窦尔敦时要开脸,就是金少山给他'钩'的。金少山到他家里面去跟他要钱,他就骂呀!臭骂一顿,骂完了,就给钱。金少山说,我每次去就是等着骂,不骂就糟糕了。我还没听说过有人说我父亲是个粗人,我父亲欢喜人家叫他杜先生。没有人叫张啸林张先生,他欢喜人们叫他张大帅。黄金荣呢,欢喜人们叫他黄老板。

在当年十里洋场的上海滩风风雨雨之中,黄金荣、张啸林和我父亲,在所谓的这三大亨之中,核心是我父亲,特别是在抗战时期。在抗战之前,他还没有发展起来,影响还没有那么大;抗战胜利后,他在上海逐渐失去了影响力,蒋经国在上海打老虎,把我的三哥杜维屏抓起来的事,其实就是做给我父亲看的,虽然最后我三哥被放了出来,但实际上蒋经国和我父亲已经产生了矛盾。当然,对于我父亲来说,这段历史不是主流,仅仅是一个插曲而已,所以我父亲最辉煌的时候,就是在抗战前后的十几年里。在这些年里,他为抗日救国,组织和参与了很多的抗日活动,积极为抗日募捐,当然也包括协助军统和当时上海共产党的地下组织,进行合作,铲除汉奸,例如伪上海市市长傅筱庵等。

我父亲协助迁到重庆的国民政府,把上海地区和内陆的物质进行交换,也就是沦陷区和国统区之间的物质交换。这些物质交换,对于抗战艰难时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当时这些事情是由我父亲的老朋友,也是他的重要谋士之一徐采丞,我们都叫徐伯伯,主要负责办理的。徐采丞是有名的日本通,他实际上是我父亲专门留在上海的重要骨干,他跟当时上海的驻军和日本的高层有很多往来的,他按照我父亲的要求,具体实施物质交换计划和救助沦陷区重要人士的计划。

按照徐铸成的说法,1947年,在我父亲六十大寿时,做了《杜月笙六十大事记》记载:'抗日战争期间,先生与戴雨农(戴笠)将军,多年苦心组训了抗日地下部队。'章行老用古奥的文言文为我父亲撰写了'寿言'说:'卢沟变起,海内震动,未达三月,敌席卷千里,浸不可测,于是相持共八载;顷之,强敌一蹶不振,肉袒请降,此操之至贤,导之使然。之二三君子者,其谁乎?吾重思之,其此人不必在朝,亦不必在军,一出一处,隐隐然天下重焉。……战事初起,身处上海,而上海重;战争中期,身处香港,则香港重;战争末期,身处重庆,而重庆重。舍吾友杜月笙先生,将不知所为名以寻。'这恐怕是对我父亲在抗日期间,积极组织协调各种力量,在沦陷区进行抗日救国,组织国统区与沦陷区的物资抢购,章行老给予的最高评价了。据许锦文在《京剧冬皇:孟小冬》一书里讲到,这篇章行老亲笔撰写的'祝寿文',是当时民国政要、社会名流,比方讲:右老(于右任)、孙科、李宗仁、宋子文、孔祥熙、何应钦等一百人联名,送给我父亲六十大寿的寿文。

还有一位民国名人,著名教育家、民主人士,也是我父亲的浦东老乡黄炎培,他的后人回忆说,黄炎培对我父亲十分欣赏,特别举了三个例子加以说明。文章题目是《黄炎培对杜月笙的赞赏》,刊载在《世纪》2002年第3期,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研究员潘泠,这三个例子分别是:1932年9月7日,在'一二八'抗战有功的十九路军吴丹营长,为了治疗腕伤,挪用了几千块钱的公款,吴营长的妻子求助于黄炎培,黄炎培'为作书致月笙乞助,杜立应之,侠义可敬也'。第二件事情是,1935年初,社会上出现经济危机和金融风波,2月26日,黄炎培'拜访月笙,市民联合会主张罢市,以惩银行不肯放款工商业,月笙力阻之'。3月2日,黄炎培两次拜访我父亲,黄炎培说到'自金融停滞,工厂纷纷停工,道路怨声,集矢于银行,而尤对中国银行,对张公权致不满,定种种捣乱方法。由郭志豪、张志廉出头,虞洽卿等暗中赞成,荣宗敬出资,独杜月笙大反对,力阻之。去年底,月笙向中国银行借款被拒绝,其左右益怂恿泄愤。月笙谓,公自公,私自私,毅然谢之。月笙之德量诚有大过人者'。第三件事情是,1938年6月13日,在黄炎培写给潘仰尧的信中谈到政府为了阻击日军进入长江,动员船运公司凿船沉江、封锁航道,配合军队袭击日军船只,信中写道:'当上海征发船只填江阴港时,各船公司皆有难色。月笙先生首先赞成。其部下私告月笙:以公之力,吾船可不参与。公答:吾船正须首先参与。否则,何以对国家?更何以对朋友?于是大家踊跃参加,而封锁以成。'黄炎培对这件事非常清楚,特别强调'此弟深知之,乐为诸公告也'。黄炎培的三个例子,试图说明我父亲对抗日有功之人的帮助,顾全社会公共利益大局,以及为了国家民族利益牺牲自己私利的抗日行为。

杜月笙七公子杜维善口述历史:上海滩的三大亨

【杜维善(1933年12月16日-2020年3月7日),系杜月笙最小的儿子,排行老七。知名收藏家和古钱币研究专家。曾荣获上海市白玉兰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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