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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凯
每天早上八点光景，金华师范学校附属小学（以下简称“金师附小”）门口，学生们鱼贯而入。看着孩子小小的背影，家长总是很安心。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每天向前走去，都伴随着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来自八个字：保持善良，保持努力。 “保持善良，保持努力”，是金师附小的校训和培养目标。校门入口处的黑板宣传栏上，这几个字十分醒目，可谓一道风景线。校训下方是校长俞正强的注解，其中两句是这样—— “如果我们把人的成长作为对象进行观察，便会发现各成长之间是如此的不同，但所有美好的成长都有两个内核：善良与努力。成长很简单，简单到只要保持善良、保持努力。成长很艰难，艰难在必须一直保持善良、保持努力。”
◎金华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校长俞正强和学生 在三十多年的从教经历、二十多年的校长经历中，“心的善良”与“行的努力”一直是俞正强理解教育、理解学校、理解学生的原点或者母题。作为全国数学名师，他将学校和学生置于由善良、不善良、努力、不努力组成的四象限来考量。 2015年，俞正强调任金师附小这所百年老校的校长，提出了“办一所保持善良、保持努力的学校”的愿景。评价改革，则成为通往这一愿景的核心路径。 近年来，评价改革已成共识。从2020年《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的发布到2022年《义务教育课程方案和课程标准》的实施，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和核心素养导向的学生评价，更是呼唤破除唯分数论、高分低能现象，从只看冷冰冰的分走向关注活生生的人，更多转向“过程视角”以及多维度的综合素质评价，真正实现学生的主体地位，发挥评价的唤醒功能。 而在具体实践中，学校的评价体系、评价工具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让人眼花缭乱。但究竟什么样的评价，才是能够最大限度促进人的成长的评价？ 金师附小的学生评价并不“高端”和“花哨”，但强调回归育人的原点，即从学生出发，围绕“培养什么样的人”，通过一套评价组合拳，让评价发挥“育人力”“学习力”和“生长力”，让学生实现“自知者明，自胜者强”。这给新课标时代的学生评价带来了重要的启示：评价要讲求术，更要讲求道；评价不只是针对学习，更要从本质出发，指向人本身。
◎中国教育学会名誉会长、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顾明远给金师附小的题词 站在学生视角，反思评价要“改什么”“改革一定是奔着问题去的，而非为了改而改。”在金师附小的行政会议室，俞正强开宗明义地说。他提到此前看到的一则网络视频，一个学生未能考上当地的重点高中，查完成绩后妈妈撕下了家里满墙的奖状，并发出疑问：“满墙的奖状也没能换来一个重点高中，到底哪一步走错了？” 所以，评价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俞正强搬来移动小黑板，手执一支笔，像上课一样娓娓道来。他有一个很深的体会，即过去的评价多是满足成人的需要，而非学生的需要。倘若站在学生视角来重新审视评价，就会知道评价真正要改的是什么。 有限荣誉评比制的伤害性曾经，俞正强带领团队进行过一项调查，内容是小学一年级40位小朋友争当“三好学生”的意愿。调查发现，每个一年级的学生都坚定地表达了意愿；而且在一年级的时候，大家都希望评上“三好学生”。 但到了二年级，就大约只剩下20位学生还有这个愿望。因为，无论是“三好学生”，还是后来的“五好学生”，荣誉评比都是有比例的，只有大约15%的学生能够评上。从二年级开始，越到高段，被评上“三好学生”的比例越稳定。 随着每年退出“三好学生”阵营的学生越来越多，学生对荣誉的渴望也越来越小，甚至放弃了对荣誉的争取。久而久之，他们就会形成错误的认识，即任凭自己再努力，也达不到“三好学生”的标准，从而失去了成长的动力。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学生到三年级的时候，学习就开始变得被动起来。评价给这些孩子带来了伤害，但这种伤害，孩子是表达不出来的，也是教师或者家长很难感受到的。 更需警惕的是，这种有比例的学生学业荣誉评比制可能会成为“人性之恶”诞生的温床。一些家长为了让孩子能评上“模范学生”“三好学生”，不惜拉票、走关系，为孩子刷存在感；老师则利用手里的权力，做出违反师德的行为，进而形成恶性循环。 “因为评比指标是有限的，学校就变成了一个博弈场。如果孩子从小就在博弈场中成长，长大后要么会失去动力，成为躺平派；要么没底线地努力，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俞正强说。 此外，获得学业荣誉的标准也比较模糊。德智体美劳中，只有智育的分数是明晰的，体育主要看天赋，德育、美育和劳育则带有主观性。这带来的结果便是谁的学科分数高谁就厉害。孩子们发现，有些同学好像不需要努力就能轻松获得荣誉，而自己尽全力都达不到被认可的水平，动力就会衰减。 成绩报告单越来越“无感”作为每学期的结果性评价呈现，成绩报告单是学生非常在乎的。但如今，学生越来越对成绩报告单“无感”，也就达不到激励的目的。 所谓“无感”，一方面体现在缺乏参与感。成绩报告单一般由班主任负责制订，学生的任务是将班主任写好的报告单转交给家长。这样的成绩报告单，不指向孩子自己，而指向家长。在这个最重要的“评价”上，学生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充当“二传手”的角色。换句话说，学生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形成对自己评价的经历。 这种习惯一开始是理所当然的，好像成绩报告由老师做是应该的，就像铅笔、书包由家长准备一样。但如果家长与教师不在合适的时间退出，过了重要的时间点，学生就会习惯于由别人来主导自己的事情，从而对自己的事情失去把握。久而久之，学生就会习惯以别人的评价为参照坐标，而别人的评价经常有所偏颇。 另一方面，成绩报告单也缺乏亲切感。家长拿到成绩单后，可能一分钟就看完了，因为上面只有单薄的学科成绩。于学生而言，成绩报告单是他一学期的全部总结性呈现。然而，学生一学期早出晚归的所有意义，便在那几门学科成绩上，其他的经历与成就便暗淡了。 于是，这张不耐看的成绩单，好像与学生没什么关系，但实际上却影响着学生的心理和行为。学生习惯了学校生活的全部意义只在那几个分数，分数好便整个都好，分数不好便整个都不好。在小学，有些分数好的学生便不再重视其他方面的成长；不少分数不好的学生总以为自己一无是处，以后要振奋自信，难度很大。 对此，俞正强不免发出质问：“这种令大多数学生沮丧的感觉不是1次，而是在小学阶段重复12次，结果会是什么？” 学习评价主要靠作业和考试学生是在每一节课堂中学习和成长的。然而，在俞正强看来，一些老师上课只是阅读知识说明书。这样的课堂上，学生的学习是从知识出发到知识，背后是一种记忆行为。 但记忆总与遗忘连在一起，所以不得不死记硬背，背到形成一种肌肉记忆。就像一个电器，如果不是经常用，又不能忘了操作流程，唯一的办法便是不断拿出来重新操作一番，谓之复习。电器越多，重复越多。所以，学习评价主要靠作业和考试来完成。 当知识的学习只是知识量的摆设，而非人的成长；当学习只是刷题，学习的结果则是孩子不会学习，不会思考。 因而俞正强常常感叹：基础教育太过现实主义，缺乏浪漫主义。所谓现实主义，就是只顾作业，只顾考试，侧重育分，而不是育人。所谓浪漫主义，就是让学生真正爱上学习，爱上课堂，爱上知识，让学生在课堂上实现真实的学习、深度的学习，在心灵的碰撞中走向“腹有诗书气自华”。 基于以上分析，金师附小找准问题症结，启动了精准施策的评价改革。
◎金华师范学校附属小学 变博弈场为共生场，建立新荣誉评价体系“万类霜天竞自由”是俞正强钟爱的一句诗，也是他推崇的教育理念。这意味着，学校应该成为共生场，而不是博弈场。“孩子从小在共生场里成长，长大后再进入社会的博弈场，他就会有底线。善良又有底线且努力的人，才是学校要培养的人。” 有了这样的底层逻辑，金师附小从2016年开始，改“三好学生”的评比制为“十能模范生”的达标制，建立新荣誉评价体系。改革的抓手有两个，一是变革形式，不再人为设置有限指标；二是变革内容，给出清晰的评价标准，告诉学生怎样做、做到什么程度可以获得荣誉，进而相信“努力是有用的”。
◎“万类霜天竞自由”是学校推崇的教育理念 标准制定：没有细节，便没有教育评价改革的第一步，是制定评价标准。 金师附小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精华，结合小学生的年龄特点和心理特点，提出了“十能”评价标准。“十能”即能敬、能善、能净、能俭、能勤、能静、能乐、能跑、能勇、能厚，涵养学生德行的十种品格。这样的标准或者目标，更贴近学生实际，也更容易让学生接受，需要学校所有教师花六年的时间陪着孩子慢慢养成。 排在“十能”之首的是敬，因为非敬无以治国，非敬无以为学，非敬无以成事，非敬无以为读。而关于“能敬”的评价细则，主要是由年级组与班主任按学期赋予。也就是说，学校提出了评价的方向后，需要班主任发挥自己的智慧，通过创造性的细化和改进，让标准更丰满、更具可操作性。 比如，一年级的时候，老师发现，学生的铅笔总是丢在地上，没人管，造成浪费。于是就有了“敬铅笔”的评价细则：每天带6支铅笔；每天睡觉之前把铅笔削好，第二天不要将铅笔刀带到学校，只带削好的6支铅笔；每支铅笔被带到学校来只能用于写字，不能把铅笔用于写字之外的其他用途，像刺人、刻桌子等；如果想扔掉铅笔，要等到铅笔小于8厘米的时候，否则就不能扔掉。一年级的学生做到了这几条，也就做到了“敬铅笔”。 没有细节，便没有教育。同样，没有细节，也就没有评价。在“十能”维度的框架下，每个评价细则的制定权交给了离学生最近的老师，让评价更加精准，也更加务实。 ※向日葵中队一年级下册“十能”成长目标※
当然，学生的成长过程是有阶段性的。因而金师附小在设计考评内容时，从学生的生理和心理出发，在一个大系统里有计划地制定“十能”要求，让学生在小学六年时间实现能力和素养的螺旋上升。 还是以“能敬”为例，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从低段到高段，“敬”的内容从敬书本、敬规则、敬课堂，到敬师长、敬时间、敬生命，有层次地进阶。老师在制定细则的时候，也会关照学生六年整体发展，根据孩子们成长过程当中出现的问题，针对性地进行调整和完善。
◎评价标准有层次地进阶 在基于六年整体视角制定标准细则方面，潘晶老师颇有心得。自新荣誉评价体系实施以来，她已经带完了完整的六年一届学生。过程中，她不断地观察、评估、调整，从学生出发来优化评价细则。 比如，小学四年下来，学生开始表现出叛逆，情绪容易失控，且有点压不住的势头。到五年级，潘老师就在“能厚”的修订中加了一条“会表达”，具体细则包括：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并能够正确客观地表达自己的情绪。除了情绪失控，四年级的孩子也会出现对电子产品的沉迷，部分学生还会怂恿爷爷奶奶买智能手机。针对这种现象，潘老师在“能勇”维度下增加了一条“会自制”，具体要求是“除英语学习需要外，周一到周五不接触电子产品，周六周日要控制在半个小时以内”。 制定标准的过程，便是班主任对自己班集体建设的设计过程。“暑假的时候，孩子们的问题会比较多，需要我们完善的细则也会多一些，所以我们的考核细则一般都是暑假的时候完善修订。这就需要细致入微的观察、春风化雨的谈心，真正走进孩子的内心，让'十能’评价从外在的约束走向内在的考量。”潘老师说。 做评一体：日省、周评、月考、期结标准清晰后，接下来就是朝向目标的奔赴。 每天放学前，老师会利用整理课的时间带着学生进行对照标准的自我评价，这叫“日省”。学生的自省难免主观，这就需要客观的同伴评价来补充。所以每周五放学前，班主任会组织学生对照一周的每天“十能”获得情况进行评议，评选“周文明学生”，颁发“周文明学生”奖状或奖章，这就是“周评”。每个月末，再根据学生一个月以来“周文明学生”的获得情况，进行更为隆重的“月文明学生”的考评。 “如果仅仅日省、周评，这样循环往复，学生很快就会觉得单调，也会出现疲惫感。为了避免这一点，就需要给学生们掀起新的小高峰。月考就是要达到这样的目的，通过过程性的管理，给学生在一个阶段的表现打一个结，赋予他们新的动力。”政教主任贾淑玮说。 通过日省、周评、月考等环节，金师附小让评价变得更加扎实，而不是浮于表面。当然，这一系列考评的目的，不是为了批判，而是以激励为主、做评一体，促进学生自我评价。 只要学生一学期达到了基本要求，就确认其拥有该项学业荣誉，没有比例限制。学校会设计隆重的颁奖典礼，让学生享受努力的成功感。 实施新荣誉评价体系奖励后，更多学生获得认可。有时候，一个班级40个学生，期末就有30多个“模范学生”。刚开始，一个学生拿着一张“模范学生”的奖状回家，还受到了家长的质疑：“奖状有什么稀奇的？班里有30多张，一点含金量也没有。”但随着评价的不断推进，家长的理念也在转变。他们慢慢懂得，所谓含金量，不是以人数为金，而是以努力为金，以善良为金。 私人定制：考核多些温情，赋能需要妙招“十能”评价体系实施两年后，学校发现，有的学生依然不能达到既定的目标，即使他们付出了比达到既定目标的同学更多的努力。从成长的意义而言，这些学生的成长要比获得“十能模范生”荣誉学生的成长更多，但是起点太低，虽然是一般性的目标，对他们来说仍然是遥不可及。 2018年，学校的评价有了进阶版——成长的私人定制。学生可以根据班级的“十能”标准，结合自己的实际，定制学期成长目标。私人定制的目标需要经过家长、科任教师和班主任的共同评议，通过以后才能形成有效的成长目标。期末只要达到私人定制的要求，就可以成为模范学生。 ※一位学生的私人定制※
四年级的小项同学，就是在私人定制的评价中找到了成长的动力。 小项身材肥胖，深受家人的宠爱，生活和学习总是懒散、混乱、拖慢。一、二年级的时候，由于学业简单，他还勉强能达到私人定制的要求，但是各方面表现总是不尽如人意。 三年级开学第一周，班主任陈丽艳老师布置了一项作业：针对自己的实际情况，和父母一起完成学业荣誉私人定制计划书。第二天，小项却交上来这样的成长约定：“本学期，'周文明学生’达到0次；跳绳每分钟30个；精读0本书。” 小项是因为害怕目标太高实现不了，便调低了目标。陈丽艳老师一看，这其实是没有目标。但她没有批评和责怪小项，因为她觉得，教师不应该只是问题的观察者、行为的考核者，更应该是学生解决问题的帮助者、引领者。于是，她为小项私人定制专属于他的成长培养方案，并给出了帮助方法和目标。 ※小项的私人定制培养方案※
平时，小项总是因为座位乱而被扣分，不能评上“周文明学生”。陈老师就给他安排了一位做事有条理、爱干净的女生做同桌，督促他整理学习用品。两个月后，经过女同桌朝夕相处的帮助，小项学会了分类整理书包，一门课一个文件包，井然有序。 被别人帮助的同时，陈老师也让他学着去帮助别人。她选他当小组长，负责收齐小组内五位同学的语文作业。这下，他可来劲了，每天中午吃饭减少了饭量，加快了速度。一吃完就回来开始写作业，还很耐心地监督小组里最慢的那位同学。在他的努力下，小组的作业总是第一名收齐上交。 小项因为太胖，一跳绳就会呕吐。于是，陈老师每天早间锻炼时，就陪他慢跑。开始只能跑五六个来回，后来慢慢地能坚持跑完整首音乐，还能参加跳长绳了。 几个月后，小项主动跑过来跟陈老师说，希望修改成长约定—“周文明学生达到15次；跳绳每分钟50个；精读1本书”。前两项都问题不大，可精读一本书还有点困难。陈老师让他选一本自己最喜欢的书拿到学校里。他带了一本《小猪唏哩呼噜》，尽管这是一年级时候班级里的必读书目。中午作业做好了，恰好陈老师有空，就和他一起看；同学看见了，也都很愿意陪他看，读给他听。 经过努力，小项变得整洁、爱看书、更自信了。期末他的任课老师满意度、同学投票率都达到了百分百，他如愿以偿地评上了“模范学生”。 金师附小的私人定制评价，是基于“最近发展区”的理论设计，让学生跳一跳就能摘到“桃子”，让学生意识到，付出持续的努力方可达到目标。当学生知道“努力是有用的”，也就拥有了希望。有希望，则意味着不再找借口，不再放弃。 底层逻辑：打通“行为—习惯—能力—能量”链条以往，学生评价讲究的是“减”，即学生在什么方面没有做好就扣分，在什么方面犯了错就会受到批评。金师附小的“十能”评价讲究的是“得”，是养成教育。 而所谓的“得”，其实遵循一条清晰的路径，那就是从行为到习惯，从习惯到能力，再从能力到能量。人们经常说，要培养阳光、健康、积极的孩子，但如何培养呢？立德树人始于行，育人无声润于心。金师附小的评价聚焦行为本身，指向具体、可操作的行为，而不是结果；希望通过一个个行为，不断积蓄成能量。 例如，“会吃饭”是一种行为，包括饭前要洗手、饭量要自选、饭菜不挑食、饭后垃圾要分类等。坚持这些行为，会养成“光盘行动”的好习惯。持续保持“光盘行动”，就会生成一种节俭能力。最后，就会养成一种美好的品质—简朴。 这体现了新荣誉评价的底层逻辑，基于这一逻辑，便形成了一个由学校、年级组、老师、家长形成的操作系统。 ※评价操作系统※
变成绩报告为成长报告，让学生策展“我的校园生活”2020年开始，每个学期末，金师附小的学生都会拿到一本成长报告册。相比传统的成绩报告或成长档案袋，无论是内容还是功能定位，成长报告册都有着本质的不同。 让学生的成长留痕从“成绩报告”到“成长报告”，一字之差，意义大不相同。成长报告册不再单一性地呈现分数，而是记录了校园活动、校园交往、学业表现、学业成绩等多方面的内容。成长报告册与其说是一本报告，更像是一本自己写成的书、一件自己策展的作品。
◎从“成绩报告”到“成长报告”，一字之差，意义却大不相同 六年级的廖灏钧同学带来了上学期的成长报告册，展示了这本丰富而立体的“书”。 “这就是我” 打开成长报告册，首先看到的是廖灏钧的个人照片。那是一张在学校一块石碑旁边的留影，石碑上刻有“艾青母校”字样（金师附小又名“艾青小学”）。这代表“我”是成长报告的主角，“我”报告的是“我”的成长。 照片的下方，有一句说明：“我来自亲爱的父母，我成长于伟大的中国，我以我的善良和努力回报父母的抚养与教育，我以我的善良和努力支持五十年后自己的幸福与尊严。” “我和我的伙伴” 这个栏目，廖灏钧放了两张同伴照片。一张是四个小伙伴在校门口的合影，他们身着校服，阳光大方；一张是社团小伙伴的合影。成长是需要交往的，这些交往的记录，都会成为他成长的足迹。 “校园作品” 这个栏目，廖灏钧选择了体现当学期自己成长的学业作品，包括抄录的张九龄的诗《望月怀远》、一篇有特殊意义的作文、一页自己珍藏的作业、一张自己满意的试卷。当学生的校园作品成为报告内容时，对于学生来说会很亲切，既能让孩子清晰地看到自己取得的成果，也能明晰自己存在的不足与短板。 “校园活动” 金师附小开展的多样化校园活动，也会成为成长报告的内容，将学生活动参与度、学习体验热度等都纳入成绩报告单中。廖灏钧选择了一张参加梦想活动的照片，作为自己的最终汇报内容，记录自己的校园生活、成长进步。 “小伙伴的话” 学校还专门设计了同伴寄语，让小朋友们互相鼓励，相互评价，也能让学生深化对自己的认知。 一位叫刘柯来的同学给廖灏钧留言：“你是我这一生中的第一个伙伴，也是我永远的朋友。有一次，我在体育课上摔伤了腿，是你第一个扶着我去医务室，那时我的心暖暖的。加油，我们一起进步。” 另一位叫李知乐的同学留言：“你把自己叫成'高思数学’，意思是高科技思想数学，你确实是个善于思考的男孩，做作业效率很高，也很努力，从效率就可以看得出来。” “成绩报告” 廖灏钧的成绩报告中，语数英科等考试科目主要由班主任提供成绩单；音体美信等考查科目，主要由教师进行综合评价，从听课的专注水平、学习的主动水平、做事的责任水平、同学的合作水平进行写实性评价。 “教师寄语” 班主任曹老师写道：“致太阳花般积极阳光的你—你的作业总是那么一丝不苟、清清爽爽；你的课堂笔记本密密麻麻，翔实而细致。你如一缕阳光般，照进了同学们的心里……” 还有一张是学科老师的评语，由廖灏钧自己去邀请喜欢的老师进行评写。英语老师写道：“You are an excellent boy.You are hard-working. I saw you raised your hands and spoke loudly during the class.And your hand-writing is really beautiful. Hope you can keep it up!” 这样的设计促进了师生交往，建立师生沟通的渠道，并将对学生的了解及学习情况通过寄语的形式进行传递，推动形成亦师亦友的情感连接。 “我的学期小结” 这是廖灏钧对一学期努力的小结，包括“我的梦想”和“我的得意”。上学期，他的理想是长大后当一名教师，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教出一批批优秀学生；最得意的事情是有幸当上了值周学生，认真完成了值周工作。 “家长寄语” 妈妈给他的寄语是：“小学生活的最后一年，愿你更自信，更努力，扎实进取，加油！” 可见，成长报告册的内容非常丰富，让每一个学生的成长看得见、摸得着。正如教务主任吴新君所说：“学生的成长进步不能以单一、结果性的考试成绩来定义。体能的增长、朋友的增加、校园活动的经历、工整的字迹、语句优美的作文，以及在社团活动、主题活动中的成长，获得的各类荣誉及同学和老师的肯定，都构成了一个丰富完整的学生，描绘出一幅动态、完整、立体的成长与发展画卷，有助于形成一个立体的自己，进而形成合理的自我感知。” 将评价和报告的权利还给学生除了内容更加丰富多元以外，成长报告册最核心的变革，是将制作和评价的权利还给学生。一年级时由教师帮助做，到二、三年级后学生自己独立做，让学生自主地对自己的校园生活、成长进步进行记录，用客观的事实材料作为报告素材。而报告从计划到完成制作，贯穿整个学期。 开学初，学生要在校园里给自己拍一张照片作为成长报告册主页，还要制订自己的成长计划，此为“自知”。 在学期中，学生收集并整理一学期以来自己在校园活动中各个学科作业、试卷、作品等内容，此为“自省”。 每学期最后有专门的“成长报告周”，给孩子一个总结反思整理评价的时间。学生自主选择材料制作成长报告册，自主邀请同伴、任课教师寄语，此为“自评”。待报告的每个页面经孩子确定后，由班主任盖上成长报告专用章，作为对作品的最后认可。 老师和家长根据孩子的综合表现给出指导性的意见及建议，假期向家长报告成长，制定新的成长目标，此为“自胜”。 通过这样的过程性评价，金师附小把报告的责任交给了学生，传递出要对自己负责、对班级负责、对老师负责、对父母负责的信息，促进学生反思个人的成长，从而达成育人目标，以动态性视角追踪学生的发展全过程。 正如俞正强所说：“每学期，学生整理成长报告册，就像整理一个在学校结出的好果子。六年下来，学生从这些积累的果子中，见证自己长大的过程，真正体现了'自知者明，自胜者强’。”
◎运用成长报告册全程进行过程评价范式 在选择中实现自我认知和评价由自己制作成长报告册后，学生就会生发出一种责任。他们所寻找和选择的材料既是证明自己成长的依据，也是形成自我认知的依据。在不断挑选的过程中，他们学会正确认识自己，学会自我反思，形成比较客观的自我评价能力。这种评价能力的形成，才是学生自我成长的基础。 三年级的陈思豪同学，语文是他最薄弱的一门学科。上学期的成长报告册，他收录了一张92分的语文试卷。但当时那次测试题目特别简单，这个分数也只是中下水平。事实上，他有很多张满分的数学试卷和英语试卷。之所以选择这张语文试卷，是因为他觉得很难考到这个分数，也体现了自己的付出。他以此鼓励自己，希望以后语文都能够考到90分以上。 腾俊玲老师的孩子在金师附小就读六年级。他在五年级上册的成长报告册中，选择了一张科学试卷。这张试卷背后，还有一个特别的故事。最早，老师在试卷上批阅的是满分。试卷发下来，他发现有一道题其实做错了，但老师没有发现。要不要坦白呢？他内心挣扎了很久。如果不说，自己就是满分，且当时全班拿满分的同学很少，又觉得不诚实。挣扎一番，他还是选择坦白，拿到了应有的分数。这张试卷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所以被他纳入成长报告。 上学期，他在“学校活动”部分放了一张自己竞选副班长的照片。照片里，他站在讲台上略有些紧张，最后也没有竞选成功。从一年级开始，他就竞选班干部，直到五年级都没能竞选上。但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勇敢面对结果。“最早没选上，他会觉得很难过。现在，他连去竞选这件事情也没跟我们说，只是最后汇报成长报告的时候才说，他也在不断反思自己。在有的学校，学生如果一直竞选失败，可能就不再继续了。但在金师附小，因为评价看重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学生就敢于面对自己。”腾老师说。 学生和家长的必修课除了学生和老师，家长也是成长报告中不可缺少的支持力量。之所以叫“成长报告”而非“成长纪念册”，是因为“向家人报告自己这一学期的成长”非常重要。这一环节完成，才算是赋予了“报告”真正的意义。 每学期的“报告日”，对很多家庭来说，都成了一个特别的节日。一位家长说，每年除夕，吃完年夜饭，观看春晚之前，一家人倾听孩子的成长报告已经成为保留节目。 然而报告其实是一种需要培养的能力，无论是孩子向父母报告，还是家长接受孩子的报告。三年级的班主任仇舒颖老师说，早期学生回家报告，只是简单地把报告册上的内容读给家长听，比如“这就是我”“这是我和我的小伙伴”“这是我的字”，显然达不到报告的效果。 于是，她通过一节报告指导课让学生们明白，报告是一件神圣和严肃的事情。报告前，要明确时间、地点和参会人员。报告照片时，要介绍清楚拍摄的时间、地点、事件，以及选择这张照片的原因，还可以和家长交流小伙伴的寄语、为什么要选择这些伙伴等等。此外，仇老师还建议学生在报告前，先做一个方案，多彩排几次。 在报告照片的时候，可以把故事讲得很生动，但是在报告作业的时候，内容又不能过于单薄。比如：“妈妈，你看，这是我的试卷，我考了100分。”仇老师就建议学生，可以谈谈100分背后自己付出了哪些努力；对于那些有很多100分试卷的学生，则可以谈谈为什么会选择这一张。 学生报告的能力由此有了很大提升，没想到一度掀起成长报告的“内卷”之风。报告形式五花八门，甚至还有家庭做了模拟情景剧。家长们很用心，但一旦用力过猛，就使得形式大于内容，报告开始“变味”。 仇老师意识到，学生报告水平越来越高的同时，家长听报告的水平就显得比较滞后了。于是她便开始做家长培训，以形成共识。家长培训的内容有三点：清楚为什么要将报告人确定为孩子；为什么要将“成长”确定为报告内容；如何接受孩子的报告。其中最重要的是第三点，因为“接受报告”这一环节，直接会影响到孩子对下一次成长报告的热情与质量。 事实上，自实施成长报告以来，金师附小也持续对家长进行培训。学校建议家长接受报告时应做到：留出专门的时间；阅读孩子的成长作品，并聆听孩子将此作为报告作品的理由；给予赞叹并深入询问；对孩子的报告给予评价；家长要学会追问，多问几个为什么；关注细节，从细节当中去引导孩子讲好成长故事；汇报后，要很慎重地写下寄语，鼓励与支持孩子继续保持努力。 温李仁同学的妈妈说，成长报告已经成为家庭仪式的一部分，仪式虽然很简单，但每个人都特别真诚。“成长报告的目的不是看结果，而是看成长的过程，帮助孩子确认自己的进步，同时也找到不足之处。成长报告给了父母评价孩子的机会和沟通的平台，所以我们非常重视家长寄语的准备，因为这一部分家长的参与度最高。虽然只是简单几段话，但要花很多的心思去想。” 从邀请家庭成员参加成长报告会，到学生向家长报告成长，再到家长反馈、协助制定新的成长目标，学生的组织和交流能力、自主表达能力、反思能力、认知能力都得到了提升，家长的教育理念也得到了更新，家校之间形成了合力。
◎运用成长报告册开展增值评价范式 变学习评价为“学习即评价”，达成深刻简约的课堂教育无非两件事：教书、育人。关于教书，俞正强用“三个明白”来阐释—学生用他们的“明白”来“明白”学科的“明白”过程。第一个“明白”，是学生在生命成长过程中获得的“明白”，即所谓的经验；第三个“明白”，是学科知识和技能或思考方式，即所谓的教学目标；第二个“明白”是一个动词，即所谓的理解或改造。 这样的“明白”，背后就涉及学习评价。新课标后，合作、讨论、探究成为新课堂的形象外衣，课堂开始热闹起来，但如果不把握课堂的灵魂，就会过于形式化，出现假合作、假讨论、假探究；或者通过合作、讨论、探究来解决的仅仅是知识技能问题，而不是素养问题。 所以，对于学习评价，对于课堂评价，改本身不是目的，适合儿童才是改的目的。对此，金师附小选择了一条“以深刻达成简约”的课堂转型之路，即只有认识达到了一定深度，相关的学习活动才可能真正做到简约，避免简单的重复。 作业的问题，其实是课堂的问题一次，一位老师改作业的时候，发现班里有个学生老是抄错数字。这位老师便向俞正强校长请教了这个问题。俞正强把学生的作业本翻了一遍，发现确实经常抄错，比如把879抄成897。 老师发现学生抄错的时候，通常会怪学生不认真、不专心、习惯不好。但学生觉得，自己其实是很认真地在写作业，尽管还是抄错了。如何解决呢？在俞正强看来，这其实并不仅仅是作业的问题。 俞正强建议老师对两个学生进行一次家访：一个是经常抄错的学生A，一个是平时不会抄错的学生B；家访的时候，最好分别吃一餐饭。然后发现，B生家吃饭的位置比较固定，对座位比较敏感；A生的吃饭位置比较随意，对座位没那么敏感。从生活场景迁移到学习场景来说就是，B生更有位感，A生缺乏位感。所以学生把879抄成897，背后是数位感没有得到强化。 而数位感的真正培养是百千数的认识，如果老师把这一节课教好了，学生的数位感就会得到强化，抄错数字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俞正强进而对这位老师说，其实他在上二年级的“百千数的认识”或者“认识三位数”这堂课时没有上好。如果课堂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学生就更多依靠生活经验。生活中没有数位感的培养，但是在生活中有一种位感。如果学生在生活中获得了一种显著的位感，即便没有老师的培养，他也能够得到迁移。而一个位感缺乏的人，如果没得到强化，他就可能抄错数字。 “好的老师，可以让孩子们在生活中缺乏的东西，通过好的教学得到弥补。如果碰不到好老师，这节课没上好，那么碰到好的父母也是有用的，因为这种位感会迁移到数位感。生活，就是孩子的'活明白’；数位感就是孩子的'学明白’。”俞正强说。 这也体现了俞正强倡导的“种子课”的内涵。所谓“种子课”，是指通常处于起点或节点的课，是可供迁移、可供生长的关键课，可以对孩子起到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作用。 作为“种子”的学生，如何在课堂生长三十多年的教学和管理中，俞正强始终践行“种子教育”。正如叶圣陶所说，受教育的人的确跟种子一样，全都是有生命的，能自己发育自己成长的；给他们充分的合适的条件，他们就能成为有用之才。 作为“种子”的学生，课堂是生长的关键土壤。好的教学，让学生见到知识的美、感受知识的魅力，保护他们学习知识的本真乐趣，激发学习的愿望。如果学生离开教师、离开学校后，还能葆有学习的热情和愿望，对新事物有兴趣，愿意去探究明理，那教学便成功了。 下面以六年级语文《少年闰土》一节课为例，来看金师附小如何把学科的种子变为学生生长的种子。 在学生阅读完课文后，老师会带领大家梳理文中的一些场景，比如雪地捕鸟、海边拾贝、看瓜刺猹、潮汛看鱼等。接着，老师开始引导学生思考：如此美好的场景，在闰土的眼里真有那么美吗？学生就站在闰土的角度，去想象和理解人物角色：少年闰土家境贫寒，夜里只身一人，内心其实非常寂寞、害怕。但为什么文章写得如此美好？ 学生的视角便由少年闰土转换到作者—少年鲁迅身上。以一种美好的视角来看待闰土的艰辛，其实是来自少年鲁迅的评价。这时，老师提供了第二篇课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帮助学生认识少年鲁迅。少年鲁迅被家人严加看管，百草园和三味书屋就是他的天地。相比而言，少年闰土的那片天地有着无边无际的美，自然鲁迅也就体会不到那份孤独。而少年鲁迅所厌倦的生活，正是闰土梦寐以求的。由此产生了一个新的思考：如果少年闰土来写少年鲁迅，会怎么写？ 最后，老师布置扩展作业—阅读马克·吐温的《王子与乞丐》。王子与乞丐的故事，与少年鲁迅和少年闰土的故事一样，进而通过分享读书心得引导学生领悟：我所讨厌的，其实可能正好是别人羡慕的；我所羡慕的，也可能正是别人讨厌的。 这堂课没有工具化的学习评价，但是评价始终蕴含其中，渗透在每一个环节。在教师由表入里、由浅入深的引导下，学生在少年闰土、少年鲁迅、少年自己的视角中不断切换，学会自我评价，并且心理疏导也蕴含其中。因此，所谓种子课，不是摘一片叶子给学生，而是在学生心里种下一颗蓬勃向上、热爱学习的种子，种下一颗能让学生的知识、能力、品格、境界不断生长的种子。
◎作为“种子”的学生，课堂是生长的关键土壤 用深度学习解开刷题的魔障所以，在新课标时代，教师必须调整自己的教学观。课业负担的减轻，一定是在教学方法上下功夫。 俞正强以一堂主题为“聚是一个数，散是一片海”的六年级数学复习课为例，来说明如何通过深度学习解开刷题的魔障。 这节复习课的核心知识点是小数，俞正强选用了思维风暴的形式开启复习：不能说这个数（0.3），但要让别人明白你在说这个数，你能想到几种不同的说法？ 学生们自主思考，并踊跃分享自己的答案以及背后的思路。大家想出了18种说法，每种说法背后都对应一个知识点。为了帮助学生诊断自己知识的清晰水平，俞正强又问学生“哪种说法令自己意外”；因为想不到的往往是自己学习掌握比较浅薄的地方。 思维风暴后，是深度思考环节。俞正强将黑板上板书中的每一种说法，在关键处嵌入一个小括号，即把一种说法变成了一道题目。这就让学生了解到老师是如何编写题目的，进而消去题目这一学习对象的神秘感，增强学生的安全感。从0.3发散出18种不同的说法，学生们却看见了无数道题目，这就形成了一类题目与一道题目的体验，从而帮助学生形成对题目的把握能力。 最后，俞正强让学生们以小组或同桌的方式分享心有何感，再进行班级交流，讨论老师为什么要设计并组织大家开展这样一个学习活动。从一个数0.3到18种说法，再到一片题海，学生能感悟到，题目是永远做不完的。从一片题海到18种说法，再到一个数0.3，学生又会发现，其实再多的题目都要透过题目看知识点，从而达成对题目的深度感悟。最后，让学生们今后面对没有做到过的题目也能淡定。这样，就不用怀着不安的心去刷大量的题目了。 这节深度复习课，以思维风暴的样式来组织课堂进程，在思维风暴的碰撞中，深入人心。学生们的内心感受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懊恼：我怎么没有想到？通过对比发现，没有想到的说法往往是极普通的说法。 第二阶段是佩服：同学们是怎么想到的？在发散思维的过程中，由自己怎么没想到的懊恼慢慢改变为对同学的佩服：他是怎么想到的？ 第三阶段是明白：原来老师是这样编题目的。把一个说法改编成一道题目，经历了一个题目编写的过程，把题目的来龙去脉理清了，就有一种明白感。 第四阶段是迷惑：一个数咋变成一片题海？一个数就变成了一片题海，我们有多少个数啊？那该有多少片题海啊？真有种无边的感觉。 第五阶段是淡定：换个路径看，原来一片题海只是一个数字而已。这种感觉，刹那间给人以轻松感，从而淡定从容。 ※深度复习课的学习进程※
“从这节课开始到结束，学生基本上没有做书面的题目。但是，学生的注意力普遍十分集中，因为将学习导向了学生的心灵感受。在我们的学习中，我们经常忘了学生们的心理感受。久而久之，学生们的心理感受便缺位于课堂学习了。这是复习课，也是心理辅导课，更是哲学课。”俞正强总结道。 把握三个原则，锚定评价目标在金师附小为期两天的采访中，让笔者感受到了，这是一所师生情感蓬勃的学校：学生阳光自信，迸发着满满的能量；教师说到学生翻天覆地的成长，幸福感四溢；一位家长甚至将家里工厂的厂训换成了“保持善良，保持努力”；在家长会上，校长听到家长的发言，动情地流下眼泪。 而触发这一切的关键，就是持续的评价改革。评价改革为这所百年老校注入了新的活力。在持续的评价改革过程中，金师附小始终坚持三个原则。 评价要回归本质，指向人的生长评价改革，首先是要厘清评价的功能和目的。在金师附小看来，评价是用来帮助、激励孩子的，而不是通过分数或者等级来区分孩子。评价的过程，就是不断激励学生成长的过程。 这就回归到“要培养什么样的人”这一核心问题。对这一问题的回答，就是评价的价值目标和价值导向。在核心素养下，金师附小提出了落地的培养目标，即保持善良、保持努力。 学校相信，孩子本来是善良、努力的，好的教育是不让这种善良努力衰减；是让学生知道，成长无关乎他人，只在于自己是否足够努力和善良。孩子的性格、禀赋、努力方向各有不同，承认差异是最大的尊重，保持个性是最大的善良。教育是扬其所长，不同的人通过努力都可以做到优秀，成为最好的自己。 检验评价改革真伪的标准，便是是否从学生出发。正如金师附小的一句校园宣言：学生的成长，是校园起心动念的起点与归宿。 一位几年前从其他学校调来的老师在经历四年的评价改革后，感受到了何为回归本质：“以前我就站在终点处，学生从起点跑过来，我就在终点给他们一个判断。现在，我其实是从起点出发，陪着孩子，想尽各种办法让每个孩子或快或慢地跑过终点。我们只是帮助者、接力者，而不是评判者。这才是评价的要义。” 所以，俞正强校长有一个比喻，“小学是做杯的过程，中学是装水的过程”。意思是，小学是借用知识来培养人，初中是借人来装知识。小学六年教育，要让学生带着能量走向中学，才能经得起折腾。 评价要指向痛点，防止改革空转俞正强始终认为，不针对问题的改革，只是改革空转；任由痛点存在而无动于衷，或任由痛点存在而只喊口号都不是真正的教育人。金师附小的评价改革，正是向痛点而行。 一是提防“放弃努力”，改革学生动力保障系统。近年来，大家都在谈“躺平”，也许成人的“躺平”已经在小学里埋下了“种子”。而“新荣誉评价体系”就是让学生体会到，能否获得学业荣誉只跟自己的努力有关。这样动力就不会衰减，学生能够保持持续努力的劲头，学业便能得到提高。 二是避免“认知混乱”，改进对学生的评价方式。有相当多的学生，其自我认知基本来自老师与父母的评价。而老师与父母关于同一个孩子的评价往往具有较大的差别，导致学生自我认知的缺失和困惑。改进成绩报告单，就是培养孩子完整的自我认知。 三是避免“评价分数”，改进教学方式。不适宜的教学方法，往往都会带来更多的作业。 评价要注重效果，以师德为支撑金师附小刚启动评价改革的时候，只有6个班级愿意参加。因为改革后，老师的工作量并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如何让老师从不大愿意做，变成愿意做？ 是以学校注重师德建设，因为师德是评价改革的关键支撑。 因此，一定要讲清楚这个改革的意义—评价改革是在培养学生的责任与能力，以此激发教师们的神圣感。 由于教师多做少做都不易考核，过去的量化考核评价便不再适应当前的情形。而且，量化考核可能会导致的结果是：教师只做有分值的活儿，不做没分值的活儿。以获得更高的量化分数为工作目的，老师当然会选择更简单化的工作方式。而那些更复杂、更适合学生长远发展的教学方式往往是无法在量化管理中体现的。老师的很多工作都是无法分解、量化的。 为了充分尊重老师的能动性，金师附小把量化考核办法改成了底线考核办法。底线管理就是在充分尊重个人底线的前提下，规定老师教书育人过程的边界，同时也解除绑在老师身上的条条框框。 在金师附小，有6条红线、12条黄线。老师只要不触及底线，所有奖金都是一样的。红线与黄线每三年修正一次，每一次修正都会把学校的红线与黄线的要求提高一点点，这些线一点一点提高，便彰显了教师评价的价值。 解决了老师愿意做的问题，又如何实现有质量地做？在俞正强看来，师德的内涵不只是“德行高”，还要“有办法”。 而评价的务实性和工具性，就为老师们提供了办法。比如“十能”评价体系，一方面是评价学生的工具，另一方面也是促进班级管理的有效工具。一位老师说：“以前班级管理事情多且杂，也不知道从什么角度来入手。但有了'十能’评价后，就有了脚手架和抓手。尤其对于年轻老师，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学校模仿金师附小的评价改革，却始终不得精髓。一是因为他们只是借鉴了形式，价值取向还是应试教育，未能聚焦本质；二是因为他们的评价落不到细节上，无法细化到现场，因为细化费时间，又没有一套可以激活教师的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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