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曾记否,舅舅? 曾记否,舅舅? 舅舅就像是个乡村小传奇,每每谈及过去的光辉岁月,他总是双眼闪亮,满面红光。 当年,舅舅十四岁,就成了个大人,奋发图强,建起了新房。虽然房子也就是瓦房土房,但在八十年代,那可是个了不起的大事情。旧貌换新颜,茅草房变瓦房,一时之间,小小山村轰动了,那会儿,村里茅草房占据大片江山,瓦房土房只有稀稀拉拉几间,一星半点,就像是满月天空的星星。首先是选地方,打地基,然后是找材料,找工具,找人,单单就是做十几个人的饭菜,那就够受了,还不说建房一系列繁琐的事情,然而,小小年纪的舅舅,愣是用他稚嫩的肩膀扛下来了,愣是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新房,成为了村里人教育孩子的正面教材,一时传为美谈。想想我们自己,十四五岁,会做啥呢?能做啥呢?建房,只怕是建茅房,建茅房都不敢呢! 曾记否,舅舅? 一天天地,舅舅长大了,头顶两个姐姐也相继出嫁,外公因为身体不好,几十年都不能下地干活儿,家庭的重担全部落到了舅舅肩头。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都是舅舅要操心要置办的事儿,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大大小小的事务,包括人情科派,都得舅舅打理。一晃,舅舅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那时候改革开放,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是小小乡村,那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因为住在山里,条件所限,又为了照顾外公,孝敬爹爹,舅舅不能背井离乡外出打工,讨生活,闯世界,找媳妇,成家立业,渐渐地,错失了大好的青春年华,至今也未娶,成了大龄青年,成了老男人,成了老光棍了。 曾记否,舅舅? 没有人知道舅舅的无奈,包括我,也是略知一星半点,没有人知道舅舅心里有多苦,包括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生活,生活,生下来,活下去,这一点在舅舅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心里的苦痛无处诉说,那就一卷叶子烟吧,让腾腾烟雾把自己包裹,包围,任凭那些淡蓝色的东西拉拉扯扯,缠缠绕绕,圆圆圈圈,把苦难埋葬,把寂寞撕碎,把孤独抛洒。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如今,农村大巨变,家家户户都住上了楼房,然而舅舅还是住在那间瓦房土房里,守着自己的家园菜园,在山上过日子。 曾记否,舅舅? 外公已经过世好些年了,很多人也规劝舅舅,出门去打打工,散散心,说不定还能找个居家过日子的人,再说了,那几亩薄田,不种也罢,一年能有多少收入,但是舅舅摇摇头,摆摆手,他打小就很倔,老了老了,还是倔得像头老牛。自打外公过世以后,舅舅就孤身一人,每日里形影相吊了。 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一些陌生的朋友和舅舅相依为伴,相依为命了。早些年,有一群母鸡,三五只公鸡,一窝兔子,两头牛,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一黑一白,两条狗,白的像雪,黑的像碳,似乎还有两只鸳鸯鸡,三只大白鹅,这些年,又有了七八只羊儿,真是应有尽有。有一次清明节,去给外公上坟,吃午饭的时候,我打趣儿地说:“舅舅,您们家就像是动物园呢!”舅舅嘿嘿一笑,喝了口小酒,小胡子一翘一翘:“那是,就差一只大熊猫了!”我为了逗舅舅开心,便说:“哪里,有呢!”舅舅很惊讶,问我在哪里,那时候我戴着黑框眼镜,中学时代,以及出门在外,大家都喜欢叫我“大熊猫”,我便自嘲说:“我呀!我就是大熊猫啊!”舅舅瞅瞅我,乐了:“你还别说,你还真像呢!”说完,我们笑成了一团,任凭快活的笑声瓦蓝瓦蓝,在半天云打转转。 舅舅,就让我这篇文字,留下您的足迹吧!希望您健健康康,笑口常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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