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古诗词篇｜白居易《长恨歌》

《长恨歌》

唐·白居易

白居易，字乐天，号香山居士，居易来源于《礼记·中庸》：君子居易以俟命，强调的是一个心态平静、平和的状态。他的名和字相辅相成，寓意着“乐天安命”。白居易的祖父白锽给他起名“居易”，可能也是希望他能够保持这样的心态。关于“居易”这个名字的由来，有两种说法。一是，白居易的祖父白锽在孙子出生时，正逢村子遭受水灾，他希望孙子将来能有一个容易居住的地方，因此给孙子起名为“居易”。另一种说法是，白居易的祖父白锽根据孙子出生时的情景，即灾难给生活和居住带来的不易，给孙子起名“居易”，希望他将来能够容易地居住。

白居易在唐德宗贞元十六年进士及第，贞元十九年被任命为正九品的校书郎，负责国家经籍图书的校正，任期三年。三年之后他要等着吏部重新安排工作，但显然不太容易，“长安米贵，居大不易”这个情况白居易早就领教过了。所以他又直接参加当年四月的科举，唐朝的科举是非常灵活的，有多达一百多个科目，和宋以后的科举是不一样的，白居易很顺利的再次进士及第。这次考试选中了十八人，第一名就是他的好朋友元稹。白居易被调任了盩厔（zhōu zhì）县尉，盩厔就是今天陕西省周至县，这两个生僻字很多人不认识，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改为周至，周至是历史很悠久的一个地方，山曲曰盩，水曲曰厔，这里南接秦岭，北临渭水，山环水复的地理位置，著名的道教圣地楼观台，唐代玉真公主隐居的玉华观都在周至县。这里还有一处仙游寺，曾经是隋文帝的行宫，后来改为仙游寺，用来存放佛的舍利子。

白居易跟当地的两位好朋友陈鸿、王质夫到仙游寺来玩，他们谈起了唐玄贞和杨贵妃的故事，他就是在这个地方写出了著名的长篇叙事诗，因为诗的最后有一句“此恨绵绵无绝期”绵绵就是长的意思，所以叫长恨歌。白居易的诗是非常通俗易懂的，长恨歌写的就是唐玄贞和杨贵妃的故事，这相当于非常完整的一个剧本，从杨贵妃刚刚入宫开始，到她得宠时的无限风光，九州震荡的安史之乱，直到她魂断马嵬驿，后面白居易又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升华出了一段非常美的神话。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大唐天子唐玄宗喜好美色，整天想要找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但是不太好找，登基多年，却一直没有遂心。

杨玄瑛有个女儿娉娉婷婷，十分娇艳；养在深闺中，外人不知她美丽绝伦。

[注释] 汉皇：原指汉武帝刘彻，此处借指唐玄宗李隆基。唐朝人惯用汉朝来代指本朝。重色：爱好女色。倾国：原义为美色足以使全国之人为之倾倒，后用作美女的代称。御宇：就是驾驭宇内，统治天下的意思。御，治理。宇，国土。闺：闺房，指女子居住的内室。这里代指杨贵妃叔父的家。识：发现。

诗的开头就定了一个基调，实际是含有一定的讽刺意味。汉皇重色思倾国，用的是汉武帝的故事，李延年为汉武帝唱的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就是倾国倾城这个成语，李延年的妹妹就是汉武帝宠爱的李夫人，后来追谥为孝武皇后。白居易还专门写过李夫人的诗：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御宇多年求不得。这是夸张的写法了，在杨贵妃之前最得宠的是武惠妃，武惠妃没有任何一项指标是比杨贵妃差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姓武，肯定会被册立为皇后，武惠妃去世之后唐玄宗才找到杨贵妃，而且找到杨贵妃的途径是非常特殊的。白居易虽然笔法足够老辣，但毕竟生活在唐朝也不能写的太过分，很多细节需要进一步柔化处理，所以长恨歌其实也是一个删节本。

白居易在这里安排杨贵妃的出场情况是：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是一未出阁姑娘的形象，这算是给本朝天子进行一下避讳。唐朝是一个开放的王朝，白居易写本朝皇帝私生活的故事，此时距离杨贵妃去世只有五十年，距离唐玄宗去世只有四十多年，换到后来某些朝代的话，这几句诗一出来估计白居易本人直接被杀青了。杨贵妃原来是寿王李瑁的王妃，寿王是唐玄宗与武惠妃的儿子，也就是说杨贵妃原来是唐玄宗的儿媳妇，白居易在诗里面跳过了这段隐情，直接就写杨贵妃入宫之后的情况。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zhāo）选在君王侧。

回眸（móu）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上天造就了杨玉环美艳绝伦，岂能被世间埋没，他无法承受避世修行的寂寞；终于有一天被选到皇帝身边。

杨贵妃轻轻转过头来，嘴角轻扬嫣然一笑，便能焕发出无尽的柔媚与魔力；她的美貌让整个后宫的嫔妃都黯然失色。

[注释] 自弃：原意为不求上进，这里引申为默默无闻。回眸：转动眼珠。百媚生：显出千种娇态，万种风情。六宫粉黛：指宫内所有妃嫔。六宫，古代天子有六宫，泛称皇后妃嫔居住之处。粉黛：本为女性化妆用品，粉以抹脸，黛以描眉。此代指六宫中的女性。

什么叫难自弃？一般我们都解释为天生的美丽容颜很难埋没在世间，可是那不应该叫天生丽质难遁世吗，为什么叫天生丽质难自弃呢，也有人理解为春秋笔法了，就是隐藏了杨贵妃从寿王妃变成唐玄宗贵妃的信息。在开元二十二年咸宜公主的婚礼上，杨贵妃认识了寿王李瑁，同年由唐玄宗和武惠妃主持赐婚，也就是说唐玄宗早就见过杨贵妃。开元二十五年，武惠妃去世。开元二十八年，唐玄宗以为太后祈福为由，下诏令寿王妃出家为女道士，实际上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宫了，但她名义上仍然是寿王妃，直到天宝四年七月二十六日唐玄宗立京兆韦氏女儿为寿王妃，就是重新选了一位寿王妃，八月十七日改原寿王妃杨玉环为贵妃，最终完成了这个复杂的置换过程。杨贵妃摆脱寿王妃身份变成贵妃这中间至少用了五年的时间，越不合法的事情越要寻求一个合法的表现形式，中间杨贵妃是出家做过道士的，她的道号叫太真，所以她被后世称为杨太真。

白居易说天生丽质难自弃，大概就是针对她本人说的，是自己无法承受避世修行的寂寞，所以后面才是一朝选在君王侧，她带着绝世容颜又回来了，才引发了后面的情感故事，唐玄宗对她的宠爱达到了极点。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春寒料峭，皇上赐她到华清池沐浴；温泉水润，洗涤着她凝脂一般的肌肤。

侍女服侍她从温泉中起来，她宛如出水芙蓉，娉娉袅袅柔弱无力；这是她刚得宠的样子，初蒙皇恩润泽时，就已经这般娇娆涔涔。

[注释] 华清池：唐玄宗扩建了位于陕西临潼的温泉宫，更名为华清宫，这是唐朝皇家的温泉的疗养地，每年冬春之季皇帝都会到这里。肤如凝脂：出自《诗经》，就是指皮肤像凝固的油脂一样。侍儿：宫女。娇：妩媚可爱。始是：正是。新承恩泽：刚得到皇帝的宠幸。

这段近似香艳的描写。杨贵妃初次被唐玄宗召见就是在华清宫，特赐她在华清宫洗浴。贵妃出浴的主题经常被用来艺术创作，杨贵妃是古代著名的美女，很多传说是唐代以胖为美，其实唐代是以丰腴为美，并不是有赘肉的胖，以胖为美这是误传。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杨贵妃的鬓发如云，容颜如玉，头上戴着金步摇；芙蓉帐里，与皇上共度温暖的春宵。

唐玄宗为此神魂颠倒，天天跟杨贵妃厮混到一块，只恨春宵太短，一觉睡到日高起；早晨上朝的正经事都被耽误了，从此再也不早朝。

[注释] 云鬓：形容女子鬓发盛美如云。《木兰诗》：“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金步摇：就是一种黄金制成的首饰，上面金丝盘成花，坠着各种珠饰，走起来的时候来回摇晃。芙蓉帐：绣着莲花图案的帐子，形容其精美。南朝梁萧纲《戏作谢惠连体十三韵》：“珠绳翡翠帷，绮幕芙蓉帐。”不早朝：就是不理朝政。

李隆基可能忘了自己的老前辈周幽王了，唐玄宗论政治水平其实丝毫不差，但是还是没有过了美人关。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huo）春。

追陪君王嬉戏，伺候君王宴饮，她终日陪伴在皇帝身旁；春天随从春游，夜晚也是她一人独占。

后宫中妃嫔不下三千人，却只有她独享皇帝的恩宠。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住在豪华的金屋宫殿里，用最好的化妆品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专门陪着唐玄宗饮宴玩乐，夜夜撒娇不离君王；玉楼上酒酣宴罢，在醉意她更添几许风韵，两人醉意和着春意。

[注释] 承欢：迎合人意，博取欢心。夜专夜：夜夜专宠。金屋：《汉武故事》记载，汉武帝刘彻年少时承诺筑就金屋，让阿娇居住。最后终于实现了当年的承诺，但金屋内的阿娇并不幸福，反而上演了一幕幕悲情大剧。刘彻最终将那颗曾经火热的心带走，却把阿娇锁在了那里。金屋的坚不可摧，并不能代表情感的永恒。后多用以指为宠姬爱妾专修的华美房屋。醉和春：醉意和着春意。

唐玄宗每天花在杨贵妃身上的时间太多了，搞得堂堂天子无法分身管理国家大事，她的寝宫也成了皇帝的唯一去处。传说杨贵妃喜欢吃荔枝，需要长途加急运送，杜牧还专门写过著名的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醉和春就是后来我们非常熟悉的一个节目贵妃醉酒。美人喝多了我们还感觉艺术感特别强，任何时代都是看脸。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姊妹兄弟跟着她平步青云，富贵煊赫，顿时成了豪门；杨家门楣熠熠生辉，令人羡慕又向往。

使得天下的父母怦然动心，个个改变了心愿；谁都看轻生男孩，只图生个小千金。

[注释] 列土：就是分封土地。可怜：令人羡慕。

唐玄宗爱乌及乌，对杨贵妃的宠爱一步步升级，因为他不立皇后，所以杨贵妃的地位跟之前的武惠妃是一样的，在后宫是等同于皇后的存在。到这种程度还不行，还要恩及她的家人。杨贵妃的兄弟姐妹都沾了她的光，都得到了最好的封爵和职位，他的大姐被封为韩国夫人，三姐被封为虢国夫人，八姐封为秦国夫人，这可都是春秋战国时的大国封号，所以杜甫在丽人行里说：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尤其是她的三姐虢国夫人是著名的美女，用我们今天的话说就是素颜非常能打，杨贵妃关掉美颜滤镜都不一定是对手。唐朝张祜有诗说：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除了这几个姐姐之外，杨贵妃的兄弟们也都跟着鸡犬升天了，其中最有名的是她的堂兄杨钊，阿谀奉承的手段是非常高明的，深得唐玄宗的喜欢，一度身兼十几个重要职务，从一个市井混混坐到了权倾天下的宰相，皇帝给他赐名叫杨国忠。皇帝给大臣赐名或赐谥号的时候，忠字是最顶级的一个字。后来朱温平叛有功，也被皇帝赐名叫朱全忠。父母祖上也一并得到了追赠，杨家还娶了好几位公主和郡主，玄宗皇帝亲自为杨家书写家庙的碑文。

兄弟姐妹都得到了封赏，这是光耀门楣的事情。这也是让人极度羡慕的事情，所以当时天下做父母的人都盼望自己有个女儿，这可比儿子有用多了。上一个在帝制时代，凭一己之力强行平衡男女权重的人还是汉武帝的卫皇后，卫皇后最得宠的时候，当时民间有歌谣传唱：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生男孩你也别太高兴，长大不一定有出息，生女孩也不要不高兴，卫子夫母仪天下使家门显贵。到了杨贵妃民间也有同样的歌谣传唱：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欢。跟当年卫皇后的歌谣是同义的，杨贵妃本人还不如卫皇后，连个孩子都没有，但是仍能影响天下人的生育观念，这是非常强大的影响力了。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骊山的行宫高入云霄，华清宫几乎成了杨贵妃的专属宫殿，奢靡的歌舞乐曲随风飘送，四面八方都能听到。

轻歌曼舞配合着丝竹管弦演奏，君王终日沉沦于享乐之中，却百看不厌。

[注释] 凝丝竹：指歌舞与伴奏的音乐十分合拍。尽日：终日，整天。

骊山的华清宫几乎成了杨贵妃的专属宫殿。奢靡的歌舞乐曲在华清宫里无穷无尽，唐玄宗就是在这里沉沦于享乐之中，奢华过后往往就是灾难。唐玄宗天宝十四年，也就是公元755年，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的节度使安禄山以讨伐奸臣杨国忠为借口发动叛乱，他起兵的地方就在古渔阳郡，所以白居易的长恨歌突然转场。

渔阳鼙（pí）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渔阳叛乱的战鼓震耳欲聋，打断了皇宫中《霓裳羽衣曲》的音调。

皇宫都城也免不了战祸骚扰，顿时尘嚣四起，唐玄宗带着部分大臣和家眷向西南方向狼狈逃窜。

[注释] 鼙（pí）鼓：古代军队中的小型战鼓。霓裳羽衣曲：是唐玄宗制作的宫廷乐舞，艺术水准极高的具有道教神话色彩的乐舞，这是唐玄宗非常得意的作品。九重城阙：指京城。古制，天子之居有门九重，故称。战国宋玉《九辩》：“君之门以九重。”阙，宫门上的望楼。

安禄山纠集约二十万人马在渔阳反叛，残酷的战争已经来了。天宝十四年十二月东都洛阳失守，天宝十五年六月安禄山叛军攻占唐都长安，天下从此陷入狼烟战火之中，唐玄宗带着部分大臣和家眷向西南方向狼狈逃窜。皇帝逃窜的时候还得用一个中性词西南行，其实就是残兵败将西南逃。后来编《推背图》的时候还抄袭了这句诗，渔阳鼙（pí）鼓过潼关，此日君王幸剑山。

安史之难爆发唐玄宗本人要负主要责任，爆发的因素当然也是非常复杂的，涉及到当时的社会结构、经济状况、土地兼并等各方面。李隆基政治手腕是非常高明的，他可不是正常交接当上皇帝的，那也是策划指挥政变的行家，先后诛杀了韦皇后、安乐公主、太平公主等狠角色，亲手开启了大唐盛世。他也惯用一些制衡大臣的手段，但也出现了一个漏洞，就是这个外表看起来像傻子一样的安禄山。叛军打出的口号就是诛杀宰相杨国忠，其实不只是安禄山和杨国忠，他们原来在唐玄宗眼里都是提线木偶一样的存在，只不过最后失控了。大队人马从长安禁苑的西门延秋门出逃，这支队伍里夹杂着各种身份的人，这种狼狈相看着就非常闹心。像后来的宋高宗、咸丰皇帝、慈禧太后肯定能理解这种事情。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diàn）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皇帝的仪仗歪歪斜斜，威仪全失，杂乱无章的队伍走走停停，西出长安才百里之遥，震惊天下的大事发生了。

卫队不肯行进，军队哗变要求杀死杨国忠和杨贵妃，皇帝无奈下诏，顷刻间贵妃在马前玉殒香消。

贵妃头上金银首饰，抛撒满地无人收拾，有白玉簪、金凤钗、珠翠翘、玉搔头。

唐玄宗无可奈何，只能痛苦掩面看着杨贵妃被杀，再想想这件事的因果，也不免心头滴血老泪纵横。

[注释] 翠华：就是皇帝出行的仪仗，皇帝仪仗中用翠鸟羽毛作装饰的旗帜。西汉司马相如《上林赋》：“建翠华之旗，树灵鼍之鼓。”花钿、翠翘、金雀、玉搔头都指杨贵妃佩带的首饰。玉搔头：指头上带的玉簪子，这是一个别称。传说当年汉武帝有一天去见李夫人，正好头皮发痒，于是顺手拔下了李夫人的玉簪搔头，从此以后簪子就被称为玉搔头。

因为战争突然爆发，大家逃的如此狼狈，出了事件总得有个人负责，那肯定就是李隆基本人了，这是理论上的。李隆基不能亲自站出来自杀谢罪，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去死，很明显杨国忠的运气到头了，何况杨国忠这种靠裙带关系发迹的权臣，在朝中的政敌是非常多的，比如太子李亨就跟他有非常大的矛盾。李亨还有两个重要的队友，第一个就是宦官李辅国，另一个是禁军大将军陈玄礼。这位曾经参加诛杀韦后的政变，皇后公主都杀过，还能在乎你一个小混混起家的杨国忠吗。你得势的拿你没办法，失势了就不好意思了。他们煽动护驾的士兵，其实就是传达了一下安禄山清君侧的口号，就是要杀奸臣杨国忠，士兵们本来在长安好好的，现在脑袋突然别裤腰带上了，正是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士兵哗变是非常可怕的事情。禁军骑兵张小禁引弓搭箭将他射下马来，被蜂拥而上的士兵乱刀砍死。唐玄宗以为杨国忠死掉就可以了，但是士兵们要求必须把杨贵妃也一并处死，这个时候谁也救不了她。唐玄宗只好让高力士以白绫将杨贵妃缢死，当时六军停住的地方叫马嵬驿，在今天陕西省兴平市。当时的情况是僵持到了极点，不杀杨贵妃士兵就寸步不前。

唐玄宗对局面的掌控能力彻底丧失，只能将杨贵妃赐死，她的大姐韩国夫人以及杨国忠的儿子一并被杀，三姐虢国夫人自杀身死，只有他的八姐秦国夫人命是真好，就在安史之乱爆发的前一年病逝，算是真正的荣华宝贵有始有终。

杨贵妃被缢死之后，她佩带的各种首饰在地上无人收拾，活色生香的一个美人转眼就没了，但是玄宗皇帝完全没有任何办法。这个时候局面已经不受他控制了，他此时连自己的安危都保证不了了，更别提杨贵妃了。只能痛苦掩面看着杨贵妃被杀，再想想这件事的因果，也不免心头滴血老泪纵横。杀掉了杨国忠和杨贵妃，士兵们的怒气渐渐降了下来，逃跑的队伍再次启程，最终逃到了大西南的蜀地。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yū）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秋风萧瑟，落叶满地，漫天的烟尘随处飘浮，西逃的队伍登上了回环曲折的剑阁栈道，从这里正式进入了蜀中。

蜀中的高山道路险阻，人迹罕见，日色暗淡已近黄昏，随行的旌旗黯黯毫无光彩。

唐玄宗眼看着秀美的蜀中景色，青山碧水仿佛有灵性，这时他又想起了自己跟杨贵妃的往事，两人在皇宫里日日夜夜嬉戏享乐。

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月光也是如此的冰冷，正赶上天降霖雨，他在栈道上听到了阵阵的銮铃声，催人肠断。

[注释] 萦纡：曲折回旋的样子。

白居易描写了进入蜀中的景色，他们是经剑阁进入蜀中的，这里的地势是极为险要的，漫天的烟尘随处飘浮，西逃的队伍登上了回环曲折的剑阁栈道，从这里正式进入了蜀中。这里的峨嵋山不是真正的峨嵋山，他们没有经过那里，只是用来借指蜀中的高山，因为峨嵋山是四川非常有名的山。唐玄宗眼看着秀美的蜀中景色，青山碧水仿佛有灵性，这时他又想起了自己跟杨贵妃的往事，在行宫里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月光也是如此的冰冷。这时的唐玄宗大为伤感，进入蜀中时正赶上天降霖雨，他在栈道上听到了阵阵的銮铃声，他采集到了这个音乐元素，制成了一首曲子来怀念杨贵妃，这首曲子叫做雨霖铃曲，也就是后来宋词的著名词牌雨霖铃。

安史之乱打了大唐一个措手不及，也同时使唐朝丧失了对西域的控制，时局坏到不能再坏的时候，唐朝开始组织了反击。太子李享没有随着唐玄宗入蜀，他在中途就跟自己的老爹分道扬镳了，率兵北上抵达了朔方节度使的驻地灵武，他就在这里登基称帝，强行遥尊自己的父亲唐玄宗为太上皇。唐肃宗继位之后任用郭子仪、李光弼等名将平定叛乱收复长安和洛阳两京。

长恨歌的剧情就推进到了玄宗从蜀中返回长安。

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wéi）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叛乱平息后，唐玄宗重返长安，路过马嵬坡，睹物思人，徘徊不前。

萋萋马嵬坡下，荒凉黄冢中，只有坟茔躺在山间，佳人容颜再也不见。

安禄山被杀之后，天下的形势已经好转，唐玄宗从蜀中返回了长安，他还是想祭奠杨贵妃，派人到蜀中回到马嵬坡将杨贵妃的遗体改葬，最后宦官带回了杨贵妃曾经使用的香囊。

[注释] 踌躇：徘徊不前。不能去：不愿意离去。空：徒。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

君臣相拥哭的稀里哗啦，沾湿衣衫，东望京都不由心伤悲，骑在马背上呆呆地任由马前行。

返回了久别的长安，但此时此刻已是物是人非，池苑依旧，太液池边芙蓉仍在，未央宫中垂柳未改。

芙蓉开得像玉环的脸，柳叶儿好似她的眉，此情此景如何不心生悲戚?

春风吹开桃李花，物是人非不胜悲；秋雨滴落梧桐叶，场面寂寞更惨凄。

[注释] 信：听凭，随意。太液：太液池，在汉建章宫内。唐沿其称，在大明宫内。未央：宫名，汉初所建。唐时修葺，唐末毁。

这是描写唐玄宗返回了久别的长安，但此时此刻已是物是人非，走的时候杨贵妃风华绝代，回来的时候已经人在九泉之下，从前自己还是大唐的皇帝，现在自己已经变成了太上皇，君臣相拥哭的稀里哗啦，骑在马背上呆呆地任由马前行。皇城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看到了池塘里的芙蓉，岸边的垂柳，依稀又想起了杨贵妃的美貌容颜，还是止不住伤感流泪，花开花落跟人的生死一样。

唐玄宗回来变成了太上皇，他被安置到了兴庆宫居住，他最信任的高力士被贬到了外地，陈玄礼被辞退回家，连他的妹妹玉真公主都不能来看他，著名宦官李辅国让唐玄宗体验了落魄凤凰不如鸡的感受。

西宫南苑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ā jiàn）青娥老。

兴庆宫和甘露殿，处处萧条，秋草丛生，没有一点生气。宫内落叶满台阶，长久不见有人扫。

梨园里戏子头已雪白，女宫红颜尽褪，垂垂将老。

[注释] 西宫南苑：指唐玄宗被安置的兴庆宫。椒房：后妃所住的宫殿。用花椒和泥涂壁，取其温暖而有香气，兼有多子之意。阿监：宫中女官。阿，发语词。

唐肃宗重新调拨了几个人看着他的老爹，这些人对待一个过气的太上皇，自然也是不上心的。在这里有一些梨园弟子也就是戏曲演员陪着唐玄宗，他们也已经是满头白发，而那些女官和侍女也已经渐渐老去，再加上自己这个老态龙钟的太上皇，整个院子里没有生气可言。梨园最初是唐玄宗的舞乐机构，他自己也亲自参与创作，后来梨园就变成戏曲行业的简称，李隆基竟然也变成了梨园的祖师爷。但是他作为太上皇住在这里肯定是不开心的，他也只能在孤独中度过自己未来的日子，内心深处还是会思念杨贵妃，整个人变得是非常压抑。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qīn）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宫殿中无数萤火虫在夜晚中飞舞，勾起了自己的相思之情，直到灯烛燃尽，仍然还是没有睡着。

越是失眠睡不着，人的思虑就会越重，总是觉得的报时的钟鼓来的太慢，显得长夜漫漫没有尽头，呆呆望着天空中明亮的星河，一直到东方泛白。

生活在这个孤寂的环境中，看到屋檐之上的鸳鸯瓦结满了霜花，锈着翡翠的被子也只是包裹着哆哆嗦嗦的自己。

唐玄宗还是想起杨贵妃，天人永隔已经一年多了，为什么杨贵妃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呢。

[注释] 夕殿萤飞：化用南朝齐谢朓《玉阶怨》“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用以烘托凄凉的环境。耿耿：就是光明的意思。宋朝张元干在词中说：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渡。跟这里的耿耿星河是一样的。鸳鸯瓦：嵌合成对的瓦片。两瓦一俯一仰，构成一对，叫作鸳鸯瓦。霜华：霜花。重：指霜层较厚。谁与共：即“与谁共”。经年：一年又一年，年复一年。

从这之后白居易就采用了极度幻想的手法，他重新架设了一个虚构的故事空间，从普通的人世间升华到了带有神话色彩的背景。唐玄宗总是无法梦到自己思念的杨贵妃，其实从前也有个皇帝遇到过这种情况，并且得到过完美解决，那个皇帝就是汉武帝。汉武帝宠爱的李夫人倾国倾城，后来李夫病重卧床的时候，侧身转向墙壁用被子紧紧蒙住头面拒绝与汉武帝见面，所以汉武帝想起李夫人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她容颜最美的情形。李夫人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汉武帝对李夫人思念不已，也因此给予她的兄弟极高的恩典，汉武帝想在梦中见一见李夫人，著名的道士李少君，他做法招来了李夫人的魂魄为汉武帝实现了这个想法。白居易为唐玄宗也安排了这样一位道士。

临邛（qióng）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临邛有个法术高明的临邛道士来到长安，他能以精湛的法术将人的三魂七魄招来，并且使其幻化成人真实的形象。

君王思念贵妃的情意令他感动，他接受皇命做法试图寻找杨贵妃的魂魄，不敢怠慢，殷勤地寻找，八面御风。

[注释] 临邛：指四川邛崃，蜀中自古以来是神仙的高产地。鸿都：东汉都城洛阳宫门名，其内置学及书库。此处借指唐都长安。致：招致，引来。遂：因而。教：令，使得。殷勤：尽力，不辞辛劳。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位道士也是相当卖力，施展出超乎寻常的大法力，唤出自己的元神穿梭于宇宙之间，每个角落都进行了细细的搜寻。

但是不管飞到九霄之上还是降到九幽之下，杨贵妃的魂魄竟然都没有被搜寻到。

[注释] 穷：穷尽，找遍。碧落：道家对天界的称呼。

那么杨贵妃去了哪呢？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忽然发现海上有一座被白云围绕的仙山，道士终于锁定了杨贵妃的位置，海上有一座处于虚无缥渺之中的仙山，它独立于天地之间，所以之前道士没有搜寻到。

仙山上有玲珑精美的楼阁，五色祥云缭绕其中，里面有很多体态轻盈婀娜多姿的仙子。

就在这些仙子当中，有一位肌肤如雪，貌美如花，她的名字又刚巧叫太真，好像就是唐玄宗苦苦寻觅的杨贵妃。

[注释] 缥缈：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样子。绰约：美好轻盈的样子。出自《庄子》“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参差是：看起来差不多。参差：几乎，差不多。

金阙西厢叩玉扃（jiōng），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道士来到宫殿西边，叩响玉石雕成的院门轻声呼唤，通过层层的通报，先按规则敲击相应的门，然后通过仙宫的侍女小玉再把来意转告给另一位仙女双成，这才能把信传进去。

太真听闻君王的使者到了，从精美的绣帐中惊坐而起。

[注释] 金阙：指神仙居住宫殿。玉扃：玉门。小玉双成：原指吴王的女儿和西王母的侍女，后来多用指仙宫的仙女。

报信的人把消息传进去之后，里面接到消息后反馈了一个态度。这个仙女就是杨贵妃，听说唐玄宗派使者找寻自己，当时就像淋了冰桶一样从精美的绣帐中惊坐而起。

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yǐ lǐ）开。

云鬓半偏新睡觉（jué），花冠不整下堂来。

她顺手推开了自己的枕头，抓起一件衣服披着站起身来，随着珍珠帘幕和金银屏风一层一层逐渐打开，杨贵妃从睡帐之中款款走来。

她是刚刚入睡不久的样子，所以还带着几分慵懒的睡意，她还没来得及梳妆，所以发丝有些许凌乱，云鬓都还在半偏着。连头上的花冠都是歪着的，就这样急匆匆的从睡帐之中走了出来。

[注释] 迤逦：曲折连绵的样子。这里有接连不断、依次的意思。睡觉（jué）：刚刚睡醒的样子，区别于睡觉。这是一种非常鲜活的描写方式，《西游记》中灵感大王在下界闯祸，孙悟空去找观音菩萨，作者以这种方式描写渔篮观音：懒散未梳妆，容颜多绰约。散挽一窝丝，未曾戴璎珞。总之杨贵妃这种慵懒的状态，这种美感是非常撩人的。

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杨贵妃的衣袂在阵阵仙风吹拂下起伏飘扬，跟当年在华清宫里跳霓裳羽衣舞的时候一模一样。

杨贵妃看到唐玄宗派来的使者，久经寂寞的面容上也是泪水纵横交错，就像雪白的梨花在春雨之中轻轻摇曳，让人动容。

[注释] 阑干：就是纵横交错的意思，眼泪在脸上流淌。

含情凝睇（dì）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杨贵妃在悲伤之中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她目含深情的对使者说：自从马嵬驿一别再也没有相见，皇帝还能记起我，你回去替我传达对皇帝的感激之情，可惜我们已是天人永隔，在不同的世界里永远不能再见了。

当年在华清宫里恩爱已经成为过往，此后我只能在这蓬莱仙宫里度过未来无穷尽的时光。

[注释] 凝睇，凝视。谢：告诉。昭阳殿：是汉成帝皇后赵飞燕的寝宫，这里用来借指杨贵妃的寝宫。日月：岁月，时光。

赵飞燕和杨贵妃都是著名的美女，辛弃疾在词里说：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使者的到来触动了杨贵妃的内心。

回头下望人寰（huán）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杨贵妃从仙宫里向人世间眺望，想看一看自己生活了多年的长安，但是此刻位于海外仙宫，举目望去只有无穷无尽的烟尘云雾，再也看不到心心念念的长安城。

她终究还是要打发使者回去的，使者总要回去复命，于是他把当初和唐玄宗的定情信物，一只金钗和一个镶嵌珠宝的首饰盒托使者带回去交给玄宗皇帝，用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注释] 人寰：人间。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bò）黄金合分钿。

但令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杨贵妃戴的金钗是双股的，她掰下一股自己留下，首饰盒自己也留下一半，把半支金钗和半扇首饰盒交给了使者，让他带回去给唐玄宗，这样做两个人都有个念想。

愿两个人的爱情像黄金宝石这样稳定坚固，总有一天会在天上重新相见。

[注释] 擘：用手分开。但：只。会：终将。

临别殷勤重（zhòng）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使者将要辞去的时候，杨贵妃恳求他接受自己的重大嘱托，杨贵妃说的都是自己和玄宗知道的事情，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誓言，使者并不知道，但说了之后玄宗肯定明白。

就在七月七日长生殿中，深夜无人，我们共起山盟海誓。

[注释] 重寄：指重大的托付。《史记·龟策列传》中说：圣德不报，重寄不归。骆宾王在《讨武曌檄》里也说：或膺重寄于爪牙，或受顾命于宣室。两心知：就是只有唐玄宗和杨贵妃才知道。唐玄宗和杨贵妃的誓言当然是悄悄话，是在特定的场景下说的，也就是在七夕节这天晚上说的。长生殿：天宝元年（742）所造的祭神宫殿，一名集灵台，在华清宫内。这里也是代指杨贵妃的寝宫。

唐玄宗在七夕的夜晚和杨贵妃说的一些悄悄话，肯定是有情人之间的海誓山盟。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唐玄宗在七夕时在长生殿对杨贵妃说：但愿我们两个人就像天上比翼双飞的鸟，地上并联生长的树木一样，获得长长久久的爱情。

即使是天长地久，也总会有尽头，但这生死遗恨，却永远没有尽期。

[注释] 比翼鸟：是传说中的一种鸟，《山海经》中就有记载，这种鸟只有一只眼睛和一只翅膀，雌鸟和雄鸟要比翼飞行，跟比目鱼一起经常用来比喻两个人的爱情。卢照邻有句很名的诗：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并列。连理枝：指两棵树的树干合生在一起。理：树木的纹理。恨：遗憾。绵绵：就是长，长久不断。《诗经》说：瓜瓞（dié）绵绵，用来形容后裔不断子孙昌盛。

唐玄宗和杨贵妃说了什么呢？没有人知道具体内容，白居易用丰富的想象力为大家还原了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情话，很显然他对自己的还原力非常满意，把这句作为长恨歌的结尾，并且演化出了全诗的名字。明朝著名的戏剧家洪昇还根据这个创作了《长生殿》，成为了不朽的经典。

这是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誓言，两人天人永隔，但真正的爱情是永恒不灭的，它不会因为事情的变易而褪色。即使是形成了无数年的苍天厚地，随着时光推移也终究会有生命的尽头，只有这份曾经坚若磐石的爱情永恒不变，虽然如今天人相隔不能相见，但这爱情遗恨永远是折磨人的存在，它永远不会消失。

此恨绵绵就是长恨，就是永远不会磨灭的爱情遗恨。长恨歌的名称就是从这句来的，用来表达坚贞的爱情永不磨灭。宋朝宴殊也有类似的词：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就是白居易这句诗的变形用法。而白居易的这句诗也是从更古老的爱情诗变形而来，那就是汉代的乐府民歌《上邪》：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在表达爱情坚贞的短诗中，这首乐府民歌无人超越，白居易也不能。

长恨歌简直就是一个经典剧本，把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刻画非常鲜活，我们读起来从惊艳到羡慕，从震惊到气愤，从叹息到赞赏，就会产生不同的心情变化，这就达到了诗歌所需要达到的效果。

白居易是一个方圆合度的人，直言敢谏却又知道进退，所以他的命运在唐代大诗人当中是非常好的。他写长恨歌的时候还是刚刚涉足官场，带有非常足的浪漫气息，《长恨歌》是非常凄美的爱情情感故事，但是它的思想深度并没有锤炼得非常到位，白居易不久之后写了《卖炭瓮》，那种真实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再后来他又写了《琵琶行》，同样是长诗里面的情感处理就又变得更加细腻，这个是跟人在不同阶段情况有关。

《长恨歌》记录的是唐玄宗跟杨贵妃的不伦之恋，记录了大唐帝国从盛世到变乱的崩溃历史，也幻想了这段情感故事在另一个世界的结局，故事本身很精彩，诗写的更精彩。

李商隐也以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写了著名的《马嵬》诗：

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

空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

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爱情是奢侈的，爱情也是平淡的，它可以庙堂之上，也可以在市井之间。幸福同样会降临到平常的生活之中，无非是看待幸福的角度不同罢了，普通人无法拥有皇帝的生活，但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

对此，你怎么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