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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朝人物演义》为袁黄所作考【2】

 自问心如何 2025-02-16 发布于湖南

  除了上述确证之外,《演义》所一再张扬的劝善思想与实现方式同袁黄学说的充分一致也提供了重要佐证。袁黄的劝善思想有两大特征,这两大特征的结合,使得其劝善思想有别于同时代其他人的劝善思想。

其一,强调人事可以改变天命。所谓“人事”,是指弃恶从善或弃善向恶,逆向而行的两种方式都会导致穷能得失、贵贱寿夭的先天命运发生相应的逆转。这一点在袁黄的《祈嗣真诠》等修身养性类著述中处处用事实加以验证,而《立命之学》一篇则是他一生中这方面实践的总结。袁黄在此文中叙述自己早年被一异人算定命中无子,无科第之分,寿仅53岁,但后得云谷禅师启迪,充广德性,力行善事,多积阴德,既得一子,又进士及第,作《立命之学》时年已69(卷1)。 《演义》中许多故事则从正反两上方面突出地表现了这一主题。例如卷37《孙叔敖举于海》中,作者叙述孙叔敖出生后,一推卦先生算其“寿不过三甲,禄不过一邑”,其母“时时积德,更训诲孙叔敖施积阴功”。后叔敖杀两头号蛇而埋之,阴德及人,因此则增寿、得子、为相。 袁黄自己的遭遇与孙叔敖何其相似乃尔!其他如卷一中王孙圉因作“夸诈之言”而后身成为两次被刖足的卞和,卷六中臧文仲因放龟而“进为大夫”,卷13中偃羿因“干了几件阴骘之事,可以延年”,得到了西王母娘娘赐予的长生灵药。可以说,《演义》的主要内容就是古人的因果报应、善恶轮回的故事,而尤其突出古代圣贤修身为善的正面效应。这些故事固然可以在“四书”或其他文献中找到本事出处,但只要加以对就可以发现,作者还是对情节作了描写、渲染甚至虚构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演义》许多故事开头号和结尾关于因果报应、善恶轮回的大段议论无疑是本书作者即兴发挥的,同样与袁黄收入《游艺塾续文规》卷1的《科举全凭阴德》、《谦虚利中》、《立命之学》等篇中所发的议论似曾相识。 如卷1中云:“欲知后世因,今生作者是。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卷2中云:“天道无亲亲善人,暂时颠倒岂为真?奸雄得志邀荣贵,明有人诛幽有神。”卷3中云:“守己贵由正,何必较祸福?”卷37中云:“祸福无门取自人,劝君积德更施仁。”“只因有此阴功……十世之余,犹然未止,正是一个阴骘之券。”而《科举全凭阴德》中云:“如祖宗未必种德,而吾独勤勤恳恳,一味为善,则可以感格天心,可以增修祖德,而子孙之福,且当由我而培之矣。”《谦虚利中》中云:“举头三尺,决有神明,趋吉避凶,断然由我。”《立命之学》中云:“有十世之德者,定有十世子孙保之。”其间声气相通之处不言而喻。

其二,公然援释道入儒。袁黄自诩儒门弟子,又是释道信徒,将佛教轮回报应之说和道教劝善思想融入儒家仁义学说,形成其以三教合一为基础的慈善观。他自己说过:“弟知世儒学问迷误已久,不但佛教不行,即孔孟脉络,居然断灭。”(卷3) 言外之意,他是儒释兼修的,《立命之学》即其明证。明清之际的不少儒家知识分子拒绝承认袁黄是儒门弟子,关键原因也是他公然鼓吹援释道入儒。清张尔岐《袁氏立命说辨》云:“文士之公为异端者,自昔有之,近代则李贽、袁黄为最著……袁氏立命说则取二氏因果报应之言以附吾儒。” 《演义》中涉及佛教善恶轮回、因果报应之说者如上所述比比皆是,而涉及道家者也屡有所见,如卷38《杨子取为我》力贬杨朱,谓其“创偏诐之论,险怪之谈。究其身,不过是一个匹夫”以此反衬和褒扬其师老子的“动静生死、性命寿夭、是非顺逆、安危去就、衰乐荣辱”以及“积行立功、累德增善”之说。卷4《宰予昼寝》开头大谈“黑甜乡”的妙处,说“当初黄帝、尧、舜到的,正是此处。后来山人处之慕道者,犹往往而至”;继而写宰予“死心塌地竟自去从睡乡之学”,齐简公因此而聘“宰予为政,宰予也屡屡长卧不起。简公正喜他这些恬适之趣,愈加敬重”,宰予如此为政还真有过效果。整个故事分明是在赞颂黄老无为而治的思想。宗仰道家者必信奉道教,所以在《演义》作者的笔下,老子“受元君神图宝章、变化之方及还丹伏火、水汞液金之术”,俨然一个道教徒的模样。一部以儒家经言命题的《演义》,却又分明是援释道入儒的范本,与袁黄“取二氏因果报应之言以附吾儒”的特征不谋而合。

《演义》众多故事中所包含的基本思想充分呈现出袁黄思想的两大特征,即使是其入室弟子也难以具备乃师这种以特定的思想既统揽全局,又将其丝丝入扣地渗透到几乎所有的故事中去的组织力量。答案应当只有一个:袁黄就是《演义》的作者。

《演义》情节类型与袁黄其他著述的相似之处是其为袁黄所作的又一个佐证。《演义》中经常有这样的情节:一人行善后就有神仙或所救之物托梦相告必有善报,或者是某事发生之前有神人梦中指点,后所言之事逐一应验。这里姑且称之为“梦验”情节,在小说的卷6、卷10、卷13、卷23、卷30、卷37、卷39中均有出现。如卷6《臧文仲居蔡》中写伯氏瓶买一龟后放生,夜晚遂得一梦:“梦见此龟口吐人言道:'蒙君大恩,得救残命。君家日行善事,子必荣贵,位至公卿。二十年后复至君家,以求图报。’”后一一应验。又如卷30《伊尹相汤》,伊母梦有神人指点:“舀中出水,可往东走”,后来果如梦中之言。这种“梦验”情节在袁黄的其他作品中也频繁出现。《科举阴德》中列举的十多个阴德故事中半数以上都有“梦验”情节,如写嘉兴屠康僖公,为刑部主事,释冤减刑,“梦一人告之曰:'汝命无子,今减刑之议,深合天心,上帝赐汝三子,皆衣紫腰金’,是夕夫人有娠”。《谦虚利中》中也有类似的描写。在《立命之学》中,袁黄甚至写到自己任宝坻知县时的“梦验”经历:“夜间偶梦见一神人,予言善事难完之故。神曰:'只减粮一节,万行俱完矣。’”如此大量措辞口吻相似的“梦验”情节既出现在《演义》的劝善故事中,又出现在袁黄的其他劝善文中,这绝不会是偶然的。又如《演义》卷17《柳下惠为士师》头回写鲁男子闭门拒纳,正文写柳下惠坐怀不乱,后者进一层的是考虑到包容失节女子:“勿令人知,庶不坏他名节。”无独有偶,在《科举阴德》中袁黄叙述了姚三韭和王宥各自的故事,同样将闭门拒纳视为读书人的阴德。姚三韭的故事云:“姚三韭本姓卞,博学善诗文。馆于怀氏,有女常行窥伺,卞崖然不顾。一日,晒履于庭,女作书纳于鞋中,卞得之,即托以他事辞归。吾祖怡杏翁作诗咏其事,有'一点贞心坚匪石,春风桃李莫相猜’之句,卞不受诗,且答书自辨其无此事。吾祖手缄其书,而题云:'德至厚矣’。生子谌及曾孙锡,皆登进士,至今青衿尚济济也。”卞之所以有“德至厚”之喻,袁黄之所以记此故事,不也正因为其人“辨其无此事”而“庶不坏他名节”吗?

总而言之,《演义》众多故事中劝善的情节类型与袁黄其他劝善文如此相似,统揽《演义》全书而又丝丝入扣地渗透到几乎所有的故事中的基本思想倾向与袁黄“取二氏因果报应之言以附吾儒”的思想特征如此不谋而合,尤其是卷39《晋人有冯妇者》的总评第二条透露的信息如此明确,我们有十分充分的理由相信:袁黄就是《七十二朝人物演义》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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