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文有艺聚众 家  放羊大爹与“榜一大哥”  闵生裕  过年回到闵庄，听到了看到了许多稀罕事儿。现在抖音快手让一些农村老头老太太老有所乐，他们一个个刷得不亦乐乎。我觉得也好，省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地独自守着窗儿寂寞等死。我八十岁的老爹整天忙乎着，闲了也刷短视频。过年回家我睡他身旁，他耳朵不好使，手机声音大，有的视频我不看，一听就知道什么内容。比如安万秦腔、网红穆萨、小李飞叨等。有一次人睡着了，手机里还播放着超级美颜滤镜下的“美女主播”衣着清凉、话语暧昧地鼓动老铁们给她点小红心、刷礼物。 镇上一个八十五岁的大爷，玩手机有点走火入魔。他说抖音快手上有很多女主播对他有意思。而且说，他即将得到一笔几千万的财富，他痛苦的不知这些钱怎么花？他孙子说，你纯粹异想天开，你又不是美女主播的“榜一大哥”，你又没开网银账户，顶多点个小红星，凭啥？但老汉就是不服气，他像傻婆姨等汉子一样在等这几千万到账。而且说，这些钱我花不了，作为遗产，我一定做到分配合理公道。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一视同仁，人人有份。 最近，大爷有点郁闷，其一是说有一个像南极仙翁的白胡子主播如何骗他话费或是别的什么事，有点说不清。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很恼火。他说，日他妈的，老子杀他的心思都有。我不知道是什么怨恨让老人恶向胆边生。还好，他老了没能力了。否则，犯下命案的可能不是没有。二是儿女强行把快手软件卸载，让他很不开心。经过几番闹腾，可能儿女妥协了。前几天我去看他时他躺在炕上还在刷快手，看上去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大爷给他的老哥们说，现在的社会真他妈好，送钞票、送女人，还送儿子，要啥有啥。别人想象不来，金钱和美女是咋送来的，但是大爷笃信不疑。他说让我再年轻十几岁，我都能过上皇帝一样的生活。我偶尔纳闷，大爷看到的莫非是“风月宝鉴？”像这个老人，庆幸的是他手机上没有网银账号、微信上没有零钱，如果有，而且会操作，我确信那点低保费，还有多年攒下的积蓄用不了几天就会一文不留地化作跑车、飞机、大炮、穿云箭等礼物刷给了女主播。 嫁到李庄的二姐说，她在本地一女网红的直播间里看到，她那养羊种地、苦得像驴一样的大伯子哥王大拴竟然化名“杨（羊）司令”，成为该女主播的“榜一大哥”。当女网红晒粉丝寄她的过年礼物时，她发现有盐池滩羊肉。她断定，这个一定是大伯子王大拴寄的。其实，给女主播献一只盐池滩羊不是个啥事，全当为盐池滩羊打了广告。就怕把他哪天热血上头，把一群滩羊都献了，倾家荡产后甚至贷高利给女主播打赏。 她把这个信息向他妯娌——王大拴的老婆翠花作了秘密通报。翠花进该女主播间观察了几天，发现这女主播大冬天裸胸露背，发嗲卖萌，向那些撩骚男人索礼物要打赏。自家男人和自己过了大半辈子，抠的连个金项链都没给她买过。过年时，她说给她妈五百块，王大拴说二百就行了。但在女主播面前，这个开皮卡的羊倌阔得像开霸道的矿长。女主播这样夸他：“大哥大哥真帅气，飞机大炮嗖嗖滴。” 初步掌握了男人的罪证后，翠花请了几个明理的长辈吃饭。饭吃完她开始整事，她扯着王大拴的领子连哭带骂：王大拴，羞你家酸先人，你掰着指头算一下，你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前两年羊肉价格好，你挣了点钱，这二年羊价走低，养羊利薄，你挣的那点钱全凭一把子苦力。你天天晚上冻得逼牙龇的，顶着风雪偷着放羊，挣几个下苦钱容易么？有几个怂钱不知道你妈嫁给谁了？你给女主播刷礼物成百上千，你就提起腿子把咱家这群黄眼珠子都卖了，你看够你刷几天榜？ 钱先不说，就说撩骚，你配么？癞蛤蟆泡青娃——长得丑，你还耍得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求眯子日眼窝的，上有驼背下罗圈，个比大郎高一点，走路连裤子都提不利索，夜里放羊回来脚气熏人呢，就你那个求姿势，你哪长得像“榜一大哥”？人家就是让你摸一把，你眊你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好意思伸得出么？经在场的长辈询问，王大拴承认总共刷掉了一万五千多，如果折算成滩羊，少说也十几二十只。既亡羊，当补牢。于是，翠花联合儿女发动“政变”，一举夺下了财政大权。从此这个家由翠花和儿子当。后来她说，如果不及时发现，家里的那点积蓄可能都得让这个半脑子老汉抖落完。 古人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即不合于礼的不要看，不合于礼的不要听，不合于礼的不要说，不合于礼的不要做。如今这世界早礼崩乐坏了。而网络世界更是五彩斑斓，让你目迷五色、耳乱五声、口爽五味。但是，你看到的未必处处美好，时时悦目，还有你目不忍睹的不堪。你吃到的未必顿顿珍馐、餐餐营养，还有箪食瓢饮的粗茶淡饭。你听到的不仅有悠悠雅乐、靡靡之音，甚至还有杂乱无章的乱耳嘈音。 杜甫在《佳人》里写过“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诗人以泉水的清浊变化暗喻人事。入山泉水何以清？因为环境好无污染。出山泉水何以浊？因为泉水叮咚流淌过程中，会带走或沾染沿途的各种杂物尘埃，所以，变污变浊。为什么古人修行要到深山？因为它宁静清幽，因为它远离尘俗。 人在未涉足复杂社会时，内心纯净质朴，保持着初心与本真。但随着经历世事，可能会受到外界的污染和诱惑，逐渐失去原本的纯净。孩童的眼睛叫眸子，澄澈乌亮。因为他的内心单纯，还没有看到世界的太多不堪。少女的眼眸如同一泓秋水，顾盼间波光流转，不经意间能撩动人心。而成年女人的眼睛如深䆳的湖水，仿佛藏着岁月积淀下的故事。及待老了，有的人双目浑浊。为什么？因为看了许多不该看的东西了，而恰是这些东西污浊了你的双眼。 相由心生。眼晴是心灵的窗口，喜怒哀乐悲恐惊，都在眼中。一个女人，庸脂俗粉在脸上，而真正的世俗气或风尘味在眼睛里。良家妇女的眼晴和烟花女子绝对不一样。若干年前有个中卫方言段子，说某狎客找了一个小姐，兴致盎然之际他问小女子舒服不舒服。小姐从内心有点鄙视这个他的段位。她没作正面回答，而是以比较哲学的形式向他委婉地科普了一个常识。她用浓浓的中卫话启发他：“舒服不舒服看眼晴呢么”。是的，这可能是读心术。眼晴是不会撒谎的。当然，戏精和老油条例外。 现在独居或空巢老人多了，贤孝的儿孙做不到时时床前相伴，有的人在家里安装监控。去年我母亲在家摔倒骨折，我随后看了监控回放，目睹她摔倒的全过程。但是，有些人在家中监控里看到了不堪，看到了保姆虐待老人，甚至还有说不出口的尴尬。某先生说，他母亲去世，请了一个中年保姆伺候老人。但有一天他在监控中发现八十五岁的父亲和保姆的不堪动画。他说，这事让他不知是窘追还是欣慰。有人说，装作没看见，就没人尴尬。比之健康与生命，这仅是物体运动形式之一。据说性能力就是生命力。老先生如此性致勃勃，其生也勃焉，其命也长矣。 人说一个男人一股劲。那天，几个婆姨翻闲话，不知咋就扯到了这个话题。说男人那股子劲到啥时候消停？有的说五六十，有的说六七十，有的说七八十。李嫂说，男人这个物种，只要不挂不到墙上，他可能永远不会消停。李嫂公婆和他们同住。八十多岁的公公和婆婆有时很腻歪。一天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从公婆屋里传出的声音：“给亲个包包！”这是老汉特别的索吻方式。据说外国老年夫妻长寿的秘诀是天天有吻。多可爱的老汉，八十多了皱得像核桃的了，但是，他竟然还稀罕个皱里巴叽的“包包”，何其幸也。难怪人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当然，网络世界有时太邪乎太疯狂太变态，打个比方，《水浒传》中的李师师，是北宋末年色艺双绝、名满汴京的一代名妓，相当于今天的大网红、美女主播。宋徽宗赵佶当“榜一大哥”自不用说，宋江、燕青，甚至文人周邦彦竟相赏刷榜我们都不意外，但是，忙了一天的武大郎下班后也放下炊饼挑子，拿着几文碎银跳着跳着要当大哥，这就可笑了。 按说发达的网络对于开启民智、普及常识意义重大，最不济也有其娱乐功效。但是，许多时候，网络也会让人猪油蒙心。尤其是让一部分人傻起来，变成脑残。从这个意义上说，网络之害，猛于虎也。许多不良信息的侵袭是老少通吃，它不仅毒害小家伙，还毒害老家伙。所以，对互联网的监管和治理或是一项长期的复杂的艰巨的任务。 作家档案 闵生裕（本平台特聘名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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